安离昇佯装没有察觉,嘴角微挑,声音又轻又冷,“两间客房。”
魏忠撇嘴,“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客满了,安丞相还是到别处去住吧。”
“既然如此,那本相便只好屈尊降贵,住魏掌柜的房间了。”安离昇淡笑,双手负在身后,径直朝后院行去。
魏忠见状,连忙让流影拦他。
可流影先前被安离昇打得不轻,如今一见他就犯怵,哪还敢上前。
魏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快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去追安离昇,但他人还未近前,便被一侧的青峰仗剑拦下。
“掌柜的,我家公子此番来掖城,你应当清楚是为了什么事!如若我给六大世家的人传递消息,告诉他们魏衾在这儿,你说,你这悦来阁会不会瞬间被夷为平地?”
魏忠斜眼冷笑,“什么魏衾,我这儿根本就没有姓魏的客人,你少来吓唬我,我魏忠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
“掌柜的既是江湖中人,那对江湖之事应该也十分清楚,这几日发生那么大的事,掌柜的又岂会不知。说起来,掌柜的和那女子还是本家姓,如今你如此阻拦我家公子,该不会,是怕我家公子发现你和那女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青峰挑眉看他。
魏忠气得脸色铁青,扭过头,见安离昇已经走至大堂与后院之见的隔门,心里急得不行,恰在此时,从后院突然传出一阵悠扬的笛声。
安离昇脚步顿了一下,随后撩起蓝色的帘帐往后院行去,方至院中,便见一身穿白衣的女子坐在房顶上吹笛。
皓月当空,那女子面戴白纱,容貌让他看不分明,只是那双明媚的水眸却让他瞳仁骤然缩了一下。她的身形十分消瘦,也异常的落寞,指尖在竹笛上轻捻轻起,瞳眸之中却似乎有一团薄雾弥漫着,清冷孤寂。
安离昇定定看着她,狸目始终定格在那双水眸上,掩在袖中的双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眼眶慢慢红了。
一曲吹罢,那女子似察觉到有人来,缓缓收起竹笛,目色平静的看着院中玉质容华的男人。
“公子方才一直盯着我看,可是瞧上我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喉咙曾经受过伤,听起来十足的陌生。
安离昇没有回应,狸目怔怔盯着她看了半天,才哑然道:“姑娘刚刚吹的曲子很好听,可有名字?”
女子仔细看了他一眼,而后抿紧唇角,温笑,“初见。”
安离昇愣了一下,而后淡淡启唇,“不知姑娘有没有说过一句诗。”
女子歪头,“什么?”
男人顿了顿,凝声开口,“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女子神情蓦然变的怔忪起来,不过很快便恢复常色。
“这诗通俗的很,不过可惜了,我对公子,倒是没有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她淡淡说着,从屋顶上飞身下来,默默朝右侧的一见屋子走去。
安离昇看着她的背影,目色一凝,掌中暗暗运出一丝真气,正欲朝她的面纱攻去。
身后魏忠却急忙跑过来,扬手抓住他的手腕,脸上带着讪讪的笑意。
“安丞相,草民想起来了,楼上刚好还有两间空房,这后院脏的很,哪能让您受这等委屈,方才都是草民不对,草民这就带您上去。”
他说话的功夫,那女子已经走进屋内。
安离昇淡淡瞥了一眼,回眸看着魏忠的反应,薄唇微勾,“魏掌柜对她,过于紧张了一些。”
魏忠不好意思地赔笑,“她是草民一个本家亲戚,因家中逢了大难,所以特意来投靠草民的,小地方出身的人,不懂什么规矩,还请安丞相不要怪罪。”
安离昇凝神盯着他,顿了顿,倏尔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掌柜的让魏姑娘给本相送一壶好茶,我在楼上等她。”
话落,他便拂袖离开了后院。
魏忠心里七上八下,也摸不准安离昇到底是什么心思。
按理说,他突然来掖城,定然是已经知晓魏衾就住在悦来阁,可方才他明明都看见她了,却不抓她,反而还让她去楼上端茶倒水,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还有,他方才当着安离昇的面撒谎,安离昇都没有揭穿他,这又是何意啊?
流影缩着脖子从大堂溜过来,见魏忠正在发愣,抿抿唇,伸手重重拍了他一下。
“老大,你在想什么呢?”
魏忠登时回神,顿了顿,敛眉瞪他,“安离昇已经上楼了?”
流影微微点头,拧眉问:“老大,安离昇这一次分明是有备而来,你说,他刚刚到底发没发现,小姐……”
魏忠适时在他头上敲了一爆栗,“先前跟你说过的话又忘记了,是不是!”
流影反应过来,捂着头抿唇,“我怎么敢忘,师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小姐救活,可当初那姓安的对待光复魏家这件事是个什么态度,你也不是不清楚。如今小姐好不容易才答应复兴魏家,若是再被安离昇阻挠,你说这两个月来咱们岂不是白费劲了。”
“小姐不会那么做的,”魏忠淡淡抿唇,斩钉截铁地开口,“我相信她,如果她真是那么容易被左右想法的人,方才,便不会对安离昇说出那番话。”
流影撇撇嘴,眨眼问:“那现在怎么办?安离昇可是指名要小姐上去给他送茶呢!”
魏忠敛容,“安离昇除了是东陵丞相,还是新任武林盟主,小姐在江湖上闹出这么大动静,你真当他们两个这辈子都不会碰面?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他凝神说着,喟然叹出一气,随后朝左侧那间小屋行去。
房门推开,女子正坐在铜镜前发呆,微弱的烛光掩映在她脸上,彼时白纱已经摘下,铜镜中倒映着一张清冷绝世的容颜,莹润的水眸平静温柔,红唇微抿,一如往昔。
魏忠站在门口怔怔看了一眼,随后踱步上前。
“小姐。”
女子闻声回神,唇边漾开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呢?”
“在、在楼上,”魏忠抿唇开口,顿了顿,又说:“安丞相方才离开院子时,说要小姐上去送一壶清茶。”
女子闻声,愣了一下,随后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