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秋收冬藏,闰余……”
冷其琛看着她,倏尔又出声,“等等。”
少女心上一跳,缩起脖子看他,“又、又错了啊?”
冷其琛故作高深地眯起眼睛,“手伸出来。”
少女一脸灰败地伸出手,有些害怕地看着他,“我明明都是照着你说的背的,不可能出错的,你、你轻一点儿,很疼的……”
冷其琛点点头,有模有样地举起戒尺,少女看着,登时害怕地紧紧闭上眼睛。
冷其琛看着她的样子,薄唇一勾,忽然迅速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少女眨眨眼,反应过来后,卷起书作势要打他。
“你这个登徒子,怎么这么坏啊!”
她边打边骂,冷其琛眯眼笑着,起身便往草堂跑。
少女跟在他身后可劲儿追,谷内顿时传出两人打闹不止的声音。
恰在此时,草堂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佛爷沉着脸站在门口,一脸不悦地瞪着两人。
“不知道我这儿还有病人吗,由着性子胡来!”
冷其琛停下身子,挑挑眉,对他的话不甚在意。
少女却缩着脖子站在院子里,垂下头不敢看佛爷,看起来有些怕他。
佛爷瞪了冷其琛一眼,视线转瞬又落在少女身上,淡淡开口。
“虎牙,草逢春没有了,你去谷外再买一点回来。”
少女连忙点头,放下书,背上一旁放置的小药篓,很快消失在草堂。
待她离开后,冷其琛越过佛爷往屋内看了一眼,抿唇,“草逢春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她用太多,她日后可是会上瘾的。”
“不然我把她交给你,你医治?”佛爷没好气地冷哼。
冷其琛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连连摆手,“我不就是小小地提了下建议吗,看你急的,能把死人医活的南齐鬼医可是你,我要是能治病救人,早没你什么事儿了。”
佛爷懒得跟他斗嘴,冷冷瞥他一眼,拂袖又走回屋内。
这间木屋并不大,不过一亩半大之地,屋内放着一张桌子、三条板凳,最右侧被单独隔开了一个小方间。
进去之后,只见临窗置着一张床,于床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皆用白布包裹,根本就看不出那人长什么模样。
佛爷站在床前,敛眉看了那人一眼,口中倏尔叹出一气。
冷其琛双手环抱倚在门框上,抿抿唇,眸子略显黯淡。
谷外,虎牙背着小药篓缓缓走到官道上,从五岁起,她就一直生活在万魂谷中,照顾她的人是佛爷。不过佛爷性子古怪,面相也严肃,这么多年,她每每看到佛爷,都忍不住害怕。
冷其琛偶尔也会来,但次数并不多,一年之中也仅有两三次罢了,以往他在谷里待个四五天便会离开,可她没想到,半个多月前,当他带回一个重伤不醒的病人后,却是在谷里住着不走了。
虎牙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佛爷如此紧张一个病人。
还记得那一天,佛爷看到那个病人的第一眼,当即沉下脸把冷其琛给破口大骂了一顿。
那副模样,虎牙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想来,那一定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病人吧!
虎牙垂眸想着,抿抿唇,抬头看了眼天色,而后迅速赶到附近镇子上的药铺中买了一些草逢春。
草逢春是岭南特有的药,可止病痛,在南境,只有镇子上钱掌柜的药铺才卖,万魂谷中无法种植。
佛爷说,草逢春乃是蚀骨之药,堪比虎狼,用的多了,会让人这辈子都离不开此药。可她不明白,这药既然如此霸道,佛爷又为何要给那人用呢?
虎牙摸摸自己的小脑袋,暗暗抿唇,想不通啊!她抬眸看着不远处的药铺,连忙收起遐思,背紧药篓大步跑过去。
钱掌柜看见她,和善一笑,缓缓放下手中算盘。
“虎牙,又来买药啊?”
小姑娘点点头,从钱袋中拿出一些碎银,“钱掌柜,我爷爷的草逢春没有了,麻烦您再帮我包一些。”
钱掌柜看看她递出来的碎银,笑了笑,转过身从药柜中端出药,按照价钱,一共给了包了五天的用量。
“虎牙啊,这草逢春虽然可减缓阵痛,但若是离了它,这人可是会生不如死的。我看你这几日来买的用量,怕是你爷爷已经上瘾了,回去之后最好还是跟他说说,这东西,能不用就不用,知不知道?”
虎牙长得圆头圆脑的,看着有福相,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说话甜声细语的,镇子上的人都喜欢她,只是从不知道她住在哪儿罢了。
钱掌柜见这丫头三天两头的来买草逢春,出于医者仁心,免不了要唠叨两句。
虎牙接过药,连连点头,“我晓得了,钱掌柜放心,回去之后,我会好生劝劝爷爷的。”
钱掌柜慈眉善目地笑了笑,目送她转身离开。
出了镇口,虎牙沿原路返回万魂谷,只是刚走了没几步,迎面却有一辆马车行来。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奢华的马车,不由得站在原地多看了几眼。
不想那马车行至跟前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小姑娘,”坐在车前的车夫看她一眼,淡声问,“这儿离苏池镇还有多远?”
虎牙眨眨眼,不解反问:“你们去苏池镇干什么呀?前些日子那里刚刚打过仗,死了好多人,镇子里的百姓不是逃走就是被杀死了,如今只剩下东陵的将士们还待在那儿。”
车夫抿抿唇,视线往车厢内瞄了一眼,敛容道:“我们去找人。”
虎牙了然,眨眨眼,指着前面的官道说:“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再走三百里便到了。”
“多谢。”车夫微微凝声,随后甩了下马鞭。
马车离开的刹那间,从车厢内突然飞出一锭金子,径直落进虎牙的药篓中。
虎牙只觉背上一沉,回过头,见里面躺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当即朝马车大叫。
“喂,你们的东西掉了!”
她一边叫,一边快跑着朝马车追去。
可赶车的车夫像根本就没有听见一般,驾着马车片刻不停地往前走。
虎牙追出数十米,见马车越行越远,无奈停下身子。她看看那绝尘而去的车影,又垂眸看了看手上的金子,不禁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