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修泽并没有让她等很久,还没到下班时间,修泽就率先走出了大厦,孤身一身。
他看到温西月,并没有太多惊讶,也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而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后,便目标明确地朝停车场走。
他笃定温西月会跟过来。
温西月也确实没什么骨气地跟了过去,“修总,今天的事真对不起。”
修泽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快,温西月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你们给我的暗示,是想找你们拉赞助,我以为就是这样而已,我不知道他们会因为这事找过来。”
修泽并没有理她。
他的手虚握成拳,放到唇边咳了一声。
温西月:“你相信我,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一路被蒙在鼓里,被当成工具人,结果事成后,他们就手把手去约会了,把我一个人扔马路上。”
找到了车,修泽坐了上去,温西月熟门熟路地绕道副驾驶那边,也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肌肉形成的记忆,让她一坐好就开始系安全带。
修泽侧了侧身,看着她利落的动作,觉得有点好笑,“我要回家,你是去哪里?”
“……”
“想跟我回家?温西月,你的小心思能不能收敛点?”忍着一路她的叽叽喳喳,这会儿修泽有点忍不下去了,他整个身体完全对着温西月,想和她把账算个明白,“刚刚那两人是你同事?”
温西月背紧贴着座椅,干巴巴地说,“是的。”
“你不是在‘每时每刻’吗?怎么又跟寻亲节目有牵扯了?”
修泽自喉间溢出一丝笑意,“是不是知道他们今天要找我,所以故意跟着过来的?”
“……”
原来自己说了这么多,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修泽倾身靠过来一些。
他的眼睛锋芒比之前要少一点,在车内看着要柔和内敛许多。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满足你?”
带着他体温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扫着她的眉骨。
烫的异乎寻常,慢慢地在灼烧着她的思维。
温西月犹豫了下,不确定,还是遵从本能的感知,伸出手覆到修泽的额头上。
怕 * 出错,又对比了下自己的。
做完这些,她的目光主动撞上修泽吊儿郎当的眉眼,情绪不明地说,“修总,你发烧啦?”
第40章 修总,你听我解释!
温西月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后, 怔了征,她觉得发烧这件事发生在修泽身上特不可思议。
她小声嘀咕着:“你怎么会发烧呢?”
“昨晚被西北风吹到了。”冷冷说完后,修泽觉得温西月这语气很逗, “我怎么就不会发烧呢?我也吃五谷杂粮, 也有七情六欲, 会生病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对的, 可温西月还是觉得诧异,诧异之下还带着点震惊, 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最后极其敷衍地应了声, “哦。”
修泽面上情绪未显, 声音越显沙哑,“去哪?我送你!”
温西月盯着他, 气笑了,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爱送给人的毛病?”
“那你坐我车干嘛?”
温西月:“......”
“那不是和你解释嘛。”
修泽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嗯, 我知道了,你是被迫的, 你是受害者,你有自己的不得已,这些都不是你真心想做的, 是这样吗?”
明明是这样,可被他用这种不耐烦地语气说出来,怎么听着哪里都不对味呢。
而且他这种态度也让温西月瞬间丧失了倾诉欲,有点躺平任嘲的意思。
温西月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睫垂下, 情绪不高地嘟囔着,“本来就是那样啊。”
修泽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下,语气跟着软了一点,“行,那请问你去哪?总不能一直在这干坐着吧?”
温西月再次被眼前的人震撼到了,“修总,你都发烧了还开车?”
修泽一字一顿道:“我是发烧,不是失明。”
温西月噎住。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天修泽说话挺冲的,处处在拉低他在自己心目中来之不易的好感值。
可转念一想,亲生父母找上门,现在又生着病,有点脾气也是人之常情。
“我是在关心你嘛。”她顿了下,又说:“生病了就要有生病的觉悟,”
她解开安全带,推来车门下了车,而后从车头绕过,停在了驾驶室这边的车门外,做这些时,她的唇线拉的笔直,浑身都透着低气压。
修泽把车窗降下来,对她的行为很不解:“你要干嘛?”
温西月语气有点硬,在他们两人的接触中,为数不多地占据了主导地位:“你下来坐后面,我送你回家!”
*
这是温西月第二次开修泽的车,和上次想蹭车结果被逼着给他当司机不同,这回她完全没受到任何胁迫。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温西月并没有之前的那么胆战心惊,在操控方向盘的间隙还能分神出来观察一下后座的修泽。
他疲乏地靠着椅背,身体略微歪曲,腿大剌剌地张开,一点都不符合他一贯的斯文形象。
像是在自己最舒适的领域,不用伪装,不用粉饰, * 再也不用在外人面前维持所谓的风度。
他总算可以丢掉白天里的维持的清冷矜贵。
手指挤进去领带,搅动扯松,再抽出来随意地丢在旁边。
略微扯开的领口,能清晰窥探到深凹的锁骨,还有若隐若现的手臂肌肉线条,每一分都恰当好处。
像是感受到温西月打量的目光,修泽原本耷拉的眼皮撩了起来,也看着后视镜。
他轻轻笑了下。
温西月心脏停了半拍,又飞快地加速起来。
妖精!
她抬手调整了下后视镜的方向,直到里面再也没有修泽那张脸。
开到了一半赶上了晚高峰,后面几乎龟速前行,温西月等的有点不耐烦,就想和修泽聊聊天。
“修总?”
“说!”
修泽半阖着眼,有点无精打采。
能感受到这半个小时自己的体温不断在攀升,烧的眼睛在痛,头也开始眩晕。
不需要像在公司里那样提着一口气,在其位谋其事,现在他精神一松懈,那些病症便有些迫不及待,无孔无入地袭击着他免疫系统。
“你、你真的不去《我要找到你》这个节目吗?”温西月问。
修泽并未回答。
温西月抿了下唇,飞快地说,“我也是随口问问,不去就不去嘛,也代表不了什么,那个节目早年还行,现在已经沦落到替求助人找猫找狗的程度了,去年还被爆出来为了凑热度,找人当托,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
修泽望着窗外,看着不断倒退的绿植,眼睛有点失焦,半晌,他才开口,是沉重隐忍的语气,“他们是我的亲身父母,在我出国的那半个月,沈时节已经替我们做了一份dna比对,结果骗不了人。”
温西月扯了下嘴角。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并没有主动去认他们,而是等他们找上门。
修泽:“当时沈时节问我怎么解决,我思考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让沈时节给他们了一笔钱,一笔可以保证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他们收了,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不想,这么快他们就杀又回来了,还用了另外一种方式。”
温西月安静地听着,未置一词。
始终是他的家事,他能告诉自己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很不近人情?”修泽问。
温西月摇头:“没有,我没有这样想过。”
修泽:“我是觉得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那之后也没出现的必要了,互不打扰就是我们这段血缘关系里最后的体面。”
他盯着窗外的某处飞速着回忆着,他过去二十六年不算漫长的岁月里,有多少次是希望自己是有个父母的,其实并不算很多,在八岁之前,他可能会有过这样的幻想,在他跟着爷爷在大山里为生计挣扎的时候,他是希望有个人能过来拉他一把,带着他脱离这份沼泽之地,可是没有,没人听见他无助的祈求,他仍旧困在那片深山之中,日复一日。
直到八岁 * 那年,他很幸运地遇到了时静和许越。
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两个女人。
她们朝自己伸出了手,只是轻轻一用力便把自己从污浊的泥坑地拔了出来,带他走进了繁华的城市,让他看到了大山之外的动人天地。
从此他再也不奢望父母之爱,因为他曾经求而不得的,许还山和时静已经倾尽全力、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了自己。
*
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们善。
这是外婆从小就在温西月耳边灌输的,所以即便内心深处,她十分渴望修泽能和他亲生父母成全中国人最期盼的天伦之乐,她还是忍着一语不发。
到了金顶廊桥。
修泽揉了揉眼睛,情绪并不高涨地说,“把我送小区门口就行了,车你开回去!”
几百万的车就这么让人开走,还真是心大。
温西月腹议完,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看他精神状态,似乎是越来越差。
“修总,你一个回家行吗?”
修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温西月思考了下,还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是很放心。”
修泽要笑不笑的往后一靠,“你要是想也可以,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体,可能做不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