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时沉声应道:“我们,我们是。”
我回过神来,靠着程锦时站稳身体。
医生走过来,看向我,轻叹了一口气,“逝者留了遗言,让我务必转述给你,他说,能在死之前,遇到你这么多年,已经足够了。”
我视线模糊的一塌糊涂,“他、他还说什么了吗?”
“还说,让你忘了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样,他死得才安心。”
我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周子昀,你若是想让我真的忘了你,又为什么要死……
医生又看向程锦时,“他说,他想说的,你都知道,也相信你和他想的一样。”
医生说罢,周子昀被护士从抢救室内推了出来,一层白布,蒙住了他整个人。
仿佛,他和我们所有人的距离,就这样,被一层白布死死隔开了。
永远,且不可逆。
我怔怔地盯着那层白布,眼前,倏然出现周子昀曾经鲜活的在我面前的样子。
“客气,认识一下,我叫周子昀,怎么称呼?”
“你以后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不管如何,我都支持。”
“没关系,我尊重你做的所有决定。”
“好,我答应你。”
……
“这就是命啊,是我欠你们的,注定要还的……”
“这一次,你不如让我功过相抵了吧?”
……
所有的画面,在我脑海里不断交错,犹如放老电影一般,一帧帧一幕幕。
从最初,到如今。
真快啊。
四年,一晃就过去了。
而那个曾经鲜活的人,就这样,永久的离开了。
五天后,下了秋天的第一场雨。
雨滴淅淅沥沥的砸落,似是周子昀葬礼的伴奏曲。
我和程锦时,带着安安一同出席。
直到今天,我还是有些无法回过神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真的就这样没了。
周家的人,全程没有多么哀痛,像是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葬礼。
周董事长脸上,比起哀痛,更多的是怒气,对周子昀的怒气。
说他不知死活,说他完全不考虑周家……
“叔叔!”
雪珂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地高声打断,眼泪哗哗落下,“你知道吗,我原本还在埋怨我哥,到死的那一刻,遗言都没有一句关于我们周家的!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我要是他,只会恨不得不是周家的人!”
“珂珂,你瞎说些什么,闭嘴!”雪珂的母亲拉住她的胳膊,警告她少说两句。
雪珂忍了几天,所有情绪彻底爆发,哽咽不已,低吼道:“我瞎说了吗?!你们说他不考虑周家,你们又何曾考虑过他!当初他那么小,被叔叔一赶出去就是那么多年,住的倒是别墅,但是你们知道佣人怎么对他吗!
后来接他回来,也不过是因为婶婶生不出儿子,你们把他当周家人了吗,你们没有!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为周家赚钱的机器!
他有亲人吗,他没有!他一无所有!直到现在,他死了!叔叔你也没有心疼他一点点,您可真是个好父亲啊!”
……
“雪珂……”
我拉住她,泪眼模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劝道:“让他安安静静的走吧。”
雪珂闻言,望着周子昀的墓碑,嘶声哭得愈发厉害了,哭到失了力气,被岑野扶住。
葬礼流程一完,周家人就陆陆续续离开了。
只剩下我们一家和雪珂、岑野。
安安仰着脑袋,眼泪又不停地滚落,瘪了瘪嘴,“爸爸妈妈,为什么他们都说叔叔死了?叔叔没死,叔叔只是受伤的了……受伤是会好的啊……”
程锦时弯腰把他抱起来,也不管安安脚上的泥泞,“叔叔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想要安安成长为坚强勇敢的男子汉。”
另一个世界……
这个说法,似乎也在某种程度上,让我得到了安慰。
我看着墓碑上,穿着一件浅色衣服,笑得温润如玉的周子昀,抹了抹眼泪,深深鞠躬,“周子昀,谢谢你。”
至于谢什么,我有些说不清了。
太多了。
“周子昀,你想说的,我都知道,并且也是这么想的,你放心。”
程锦时把安安放到地上,带着安安一起鞠躬后,犹如保证一般地开口。
后来,过了很久,在一个午后,我想起这句话,问程锦时,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把我搂进怀里,声音柔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道:“他那天拿了技术文件后,约我去周氏集团,是把文件还给我,他说,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技术,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把你看得有多重要。”
我微微一怔。
“我想,他想说的,是希望我永远把你看成最重要的,永远让你幸福。”
他下颌落在我的头顶,声音有些感叹,“他是真的很爱你,所以,我要更爱你才行了。”
我抱着他,没有说话,心中是无法言说的情绪。
——
周子昀的葬礼结束后,程锦时开始着手处理墨砚之的事情。
想也知道,墨砚之敢这么做,肯定少不了墨老爷子的容许。
毕竟,墨家在锦时手上吃了闷亏,不会善罢甘休,才有了绑架这么一出。
有墨家在背后保着墨砚之,这件事情,很是棘手。
但我和程锦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决心,要让墨砚之为周子昀的死付出代价。
墨家原本打算把这件事全部让那天开枪的纹身男来背锅,不知道锦时想了什么办法,纹身男在审判的前一天,全盘招供。
墨砚之被判刑。
墨老爷子在宣判当天,气得当场晕了过去,重病不起,而往后的几年,因为墨老爷子重病,墨家开始衰败。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从法院离开后,我们径直去了墓园,把宣判的结果告诉周子昀。
尽管,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