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寒出来,看着那一滩血水,和奄奄一息的邓小北,还有一脸痛苦的米雪,心头动了动,仍出来,将邓小北抱起来,看着米雪,冷声道,“进去,等我回来。”
米雪摇头,握住邓小北的手,“我要陪着小北!”
奇怪的很,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可面对邓小北时,她说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时,她便真的对她感到亲近,就像这样的流产,也会有感同身受。
林慕寒无奈,只得让米雪跟着。
三人浑身湿透的在车里,恰逢高峰期的堵车,米雪和邓小北坐在车后座,米雪紧紧抱着邓小北,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得更凉,她便脱了自己的外衣,盖在邓小北的身上。
邓小北意识还是清晰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是流产,不过是流产……
可是为什么心上还是绞痛的?
尤其是米雪这样真心的盼好,关怀,和对自己如此的痛哭,都让邓小北,让她想起从前的一些事,世间道遍男女情谊感人磨人深刻,殊不知友谊也会是刻骨铭心。
爱之深,恨之切,同样适用于女子间的情意。
米雪越这样天然无害,对自己越好,不用多想就能拥有很多东西,她越是不甘,越是恨。
就像现在,她在米雪的怀抱里,听着她的抽泣声和安慰,邓小北扭曲着,最后仍告诉自己,这个,是你最厌恶的人。
若不是她再回来,这个孩子可以保住,她可以和孩子,在林慕寒身边快乐的活下去。
李秘书也不会死。
邓小北已经被推进去两个小时了,米雪披着林慕寒的外套,呆呆的望着急救室。
林慕寒站在一旁,他眉头紧锁,想着事情。
终于,米雪忍不住,用沙哑又悲哀不解的声音问林慕寒,“为什么这样讨厌小北?你明知道她是个孕妇,你推她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雨了吧?”
她的眼睛很红,情绪里还藏着怨怼。
林慕寒一怔,过来想摸一摸米雪的头,却被她躲过,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如何说呢,米雪这样不记得也挺好的。
不记得可以躲掉很多痛苦。
可是邓小北不会变好,林慕寒给她机会,她今天的样子,故意说李秘书的事,不就是为了激怒自己?
目的很明显,把那根本不是林慕寒的孩子流掉,以后便在没事实证明那不是林慕寒的孩子,她一张嘴,便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这么恶毒的心思,不惜杀了自己的孩子,也只有邓小北这种人能做得出来。
她以为她能骗过他,想骗米雪一般,可惜林慕寒不是心软的人,也不是多情的人。
他的柔情只给了自己爱的人,其他的人妄图接近,只能是自找的遍体鳞伤。
“米雪,邓小北不是你想象中单纯的人。”林慕寒直言。
米雪抬起红通通的眼望向林慕寒,“我知道,小北是喜欢你的。”
林慕寒一震,“你,响起来以前的事了?”
她摇摇头,“从和你重逢的第一天,她拉你的样子,我那时还以为她是你的女朋友。”
林慕寒没有否认,听她继续说下去。
米雪没有说太多,长长舒了口气,极其认真,“她的孩子,是你的吗,林慕寒?”说完她的声音就哽咽了。
“不是。”林慕寒的声音果决,他坐在米雪身边,直视她的眼睛,“我不想骗你,但我确信米雪,邓小北坏的孩子绝对不是我的,如果是我的,今天这个孩子就不会小产。”
米雪愣住,心上五味杂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复杂的情绪,本来为邓小北背上难过就够了。
可想起李秘书,她觉得更难受了,甚至畏缩着看林慕寒,“老公,是不是有人要害你,所以对李秘书下手?”
林慕寒一怔,摇摇头,索性手护住她的眼睛,“不要再想了,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也不会受伤,我全都答应你。”
听到这话,米雪扯开嘴角,勉强露出笑容。
“谁是邓小北的家属?”
米雪和林慕寒过去,米雪发出声音,“我是她的朋友。”
医生皱眉头,“她的丈夫没来?她孩子没保住。”
林慕寒应声,医生没再说什么,从急救室被推出来的米雪,苍白着脸,眼睛微微的张合,看着林慕寒和米雪,笑笑,没了言语,闭上眼睛,一滴清晰地泪划过脸颊,刺的米雪心中一痛。
毕竟是自己骨肉,在自己肚子里长了几个月呢,怎么能不痛呢?
邓小北在医院住了几天,死乞白赖的住到了林家。
米雪心上是替林慕寒愧疚的,怎么说,都是他把她关在门外,不然她不会淋雨,可能也就不会小产。
虽然林慕寒说,无论如何,邓小北都会想办法让自己流产,他把她的伎俩摸了个透,因此也不会为此感到愧疚。
可怜那个孩子,还未出生,就被自己的母亲当成筹码,又被自己母亲杀死。
只是邓小北本以为能让林慕寒愧疚,可是不尽人意,愧疚的人是米雪。
她对她很好,小产相当于一次坐月子,什么粥啊汤啊,都是她亲手熬得,张妈也就是打个下手,她熬完,自己送上去,把邓小北扶起来让她喝这些东西。
每当这个时候,邓小北的话就会多起来。
“米雪,你记得吗,以前我也做过东西也给你吃。”
米雪一愣,笑笑,诚实的道,“不记得。”
邓小北心道,也是,若是她还记得,她们现在就不可能这样坐在一起。
“林慕寒呢?在家吗?”邓小北又问。
“出去了。”米雪接过邓小北手中的碗,回答道,“你找她有事?”
邓小北摇摇头,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米雪,我是喜欢林慕寒的,你不怕吗?”
米雪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却笑笑,摇摇头,“不怕,小北,感情需要两情相悦。”
她亦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是绵里藏针的反击。
邓小北眼睛眯了眯,“是这样的,可是你以为林慕寒只忠于你了?”
……
屋子里陷入蓦地的安静,很久之后,懵懂的米雪终于带着敌意看着邓小北,“我相信他。”
“要不要让你眼见为实?”邓小北凑过来,声音变得轻柔,“林慕寒向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你忘记一切,就能忘掉他的不好吗?他现在对你的好都是愧疚,因为他曾经狠狠的折磨过你,你掉孩子还是我掉孩子他都不会有感觉,因为他曾经折磨的你,差点就不孕,在那之前,你被搞得不知道掉了多少个孩子了?”
米雪起身来,碗碎在地上,“我不会信的,不要再说了,月子里也不能太激动,小北。”
“米雪,凭什么你能忘掉一切,回来以后还是什么都有?林慕寒曾经折辱你如同折断小草似的,你现在还能像个傻子似的待在他身边?”邓小北说着说着,笑起来。
人的话若是能杀人,大概是邓小北在一刀刀捅向米雪的心脏。
不过她没有记忆,她只拼命地摇头,“我不会信你的话。”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邓小北拿出自己的手机,划出相片。
那是他的脸,即使是闭着眼睛,仍是英俊的,白色的杯子盖着他身上,上身是赤裸的,同样赤裸的人是邓小北,她一脸幸福的样子,让米雪泛了恶心。
她打掉手机,眼泪已经不受控制了,真的如邓小北所说,她像个傻子似的一无所知,林慕寒什么都不告诉她,伪装在幸福的表象下,藏着污垢难以抹去的污垢,恶心又黏腻。
而她一无所知……一无所知。
邓小北的话还没完呢,一字一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以为你怀着孕为什么乱跑?就是因为你发现了我和林慕寒……”她又苦笑,“是,林慕寒是爱你,可是这份爱并不单纯,他爱你的时候,也可以跟我上床,做和你做的事,你回来,他对你更多的是对你的愧疚,反而一甩手,我和我的孩子,他便心狠手辣的毁掉了。”
“别说了……”米雪尖叫一声,夺门而出,不是这样的,她心里有很多个声音,在互相打架。
不是这样的,林慕寒说我是被一个男人掳走的,不是自己撞见他们……不是……
可是那些照片,清清楚楚的记录了一切啊……
米雪冲出门去,含着眼泪,整个人浑浑噩噩浑浑,漫无目的的跑,外面还是热,正是正午,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她脸上,炽热浮躁,怨恨自己,为什么回来,不如待在渔村,永远无知,没有过去的活下去,即使没有希望,也好比幸福下的污浊好……
可是实在太热了,她跑不动了,头痛欲裂,远处的车辆不甚清晰,躲闪不及,砰地一声,女人纤弱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旁人惊呼,车子停下来,一时间街道上混乱起来,米雪满身的血,头顶的太阳还在炙烤着全身,可是却没有找到暖到心里。
她缓慢的举起手,放在胸口,似乎能摸到里面的心脏,是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