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佳子将车缓缓停在龙城大酒店门前,车窗上的玻璃做了特殊处理,外边的人看不清车子内部的情况,但她还是尽量压低自己的身体,一双眼睛在进出酒店的人中扫视。
看到一对身影从酒店走出来,她的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
昨天晚上,她刚洗完澡,正擦头发的时候,玄关处突然响起了两声敲门声,戛然而止,她本以为会是乔嘉成,但疾步走过去打开门,却只有一封白色信封掉落了下来。
信封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她突然有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于是经过客厅时,她将信狠狠丢在了垃圾桶里。
入了夜,她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翻看她上午给乔嘉成发的一条短信,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回复。
她倏然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喘了一口气,她坐了起来,没有伸手去开灯,就着冷色的月华,她踱到了客厅,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
她瞥了眼旁边覆在阴影中的垃圾桶,半晌,她蹲了下去,将手伸了进去。
匿名信告诉她,中午十二点在龙城大酒店门前,会看到非常有趣的一幕,结尾是触目惊心的甚至让她的心瞬间血淋淋的四个字。
他出轨了!
她一夜未眠,回想起最近几天,她的确感到乔嘉成对自己冷淡了许多,吵架的次数也增多了,他甚至不再愿意和她同床。
她昨天想了一个晚上,也反思了一个晚上,觉得自己的确不够体贴,她也想好了,她不会再无理取闹,只要乔嘉成保证不再背叛她依然愿意回头,她会原谅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重新接纳他。
但当她看见与乔嘉成身旁女人的脸时,她一瞬间便将想了一晚上的妥善处理方法全都忘了,她只觉得被人无形中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她重重喘着气,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狠戾狰狞,她只觉得气血上涌,整个人被一股气所支配,下一秒,她便打开了车门,却在要冲下去的刹那,生生地停住了。
她扣着车门的手指关节泛白,咔——一声,保养良好的指甲顿时断了一大截,有鲜血随即渗了出来。
她关上车门,靠在车后座上闭了闭双眼,她拿出手机,乔嘉成依旧没有回信息,准确来说,已经一周,他没有和她做任何联系了。
她缓缓地按下快捷拨号键,车窗外的乔嘉成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只看了一眼,便又放回口袋,与此同时,手机里的嘟声转化成了电脑机械声。
她浑身冰冷,握着手机的手冻得厉害,她不停地拨号,那端不停地挂断,不停拨号不停挂断!
终于,一旁的女人带着她那永远挂在脸上的微笑,对他说了什么,他嘴角挂着上了温柔的笑意点点头。
电话接通了。
高桥佳子的视线透过车窗,死死地定在那对男女身上,缓缓道:“嘉成,你最近工作又很忙吗?”
那边顿了一瞬,道:“是。”
“能让你身边的季月,接电话吗?”
在空旷寂静的车内,她的声音落下,些许虚无缥缈。
她透过车窗,看见乔嘉成一瞬间煞白的脸和僵硬的躯干,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她看见他将电话交到了季月手里。
季月娇柔细弱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
高桥佳子听见自己声音响了起来,她本以为她已经极力保持了镇定,但她的声音还糅杂着掩不去的怒意还有丢人的哽咽。
“季月,我和你大学同寝室四年,从来没想过你竟然是个贱人!你让我觉得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虚伪得恶心!我的男朋友可以被抢走,但如果是被你这种贱人抢走,我觉得令人想呕吐!”
她的眼底闪过恶意的快感,她看着季月扶着电话瞬间煞白了一张脸,看着她在原地摇摇欲坠,她听见她无比虚假地说:“佳子,你在这附近是不是,你怎么会在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挂了电话,打开车门,只短短十步,她却走得极为屈辱艰难,乔嘉成的双眸凝在身边的季月身上,一点余光都没有留给她。
她停在季月面前,在两个人都还没有来得及抬头的时候,狠狠地甩了季月一个耳光,她知道自己的一巴掌不轻,自己的手都火辣辣的疼,季月一个重心不稳,就要摔在地上,一旁的乔嘉成伸出手及时地扶住了她,同时对高桥佳子怒目相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酒店门前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季月的脸惨白地让人觉得她似乎下一秒就会晕倒,乔嘉成心生怜惜,对高桥佳子冷冷地抛下一句:“你真是不可理喻。”便拉着季月头也不回的离开,季月被动地跟在后面,不时回头看高桥佳子。
高桥佳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缓缓蹲下身子,用手捂住脸,痛哭出声,她知道他们这次是真的完了,她感到恐惧感灭顶而来。
乔嘉成将车随便停在了离酒店不远的一个转角,季月坐在副驾驶,看起来很低落,他们一路无言。
看到她脸上的伤,他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差点就无法抑制想要伸手轻抚一下的欲望:“对不起……”
季月被他突然的出声拉回现实,对他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无所适从:“没有……不是……”
“佳子是日籍女生,其实平日里都很温柔,我为她对你做出的鲁莽举动感到非常抱歉。”
听到高桥佳子的名字,她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摇摇头:“她看到我们从酒店出来,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一定很伤心,希望你们回去的时候能好好地谈一谈。”
“我和她之间不可能了。”乔嘉成静默了一会儿,缓缓的说。
季月睁大了眼睛,转头看他:“什么?”
“我和她早就出现了问题,这次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可是,和平分手不是更好吗,至少不能让她产生像今天这样荒谬的误会,你得告诉她你并不是移情别恋了……”
“季月!”乔嘉成突然低低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里,眼神看起来很坚定,像是要孤注一掷,“你口口声声地说她误会了,如果我说,她没有误会呢?”
“我喜欢你,季月。”
季月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目光如同一滴水滴入沧海中一般落到窗外。
乔嘉成目送她下了车,那如瀑布般漂亮到极致的直发在空中荡出动人的轨迹,他无法移开视线,凝视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没有看到,季月望着这条商业街极尽奢侈的建筑,缓缓地弯起了唇角。
乔氏集团的接班人乔嘉成闪婚的消息让媒体界小小地轰动了一下,乔氏的长老们明显对他想要结婚的对象不是很满意,并且也觉得他的决定太过仓促,但乔嘉成显然不想再等了,执意领了结婚证。之后,乔氏就没有再公开表达什么态度了。
而让媒体万分好奇的,便是乔嘉成结婚的对象,婚讯传出来的时候,媒体都表示对桥本日企千金高桥佳子和乔氏集团公子乔嘉成好事已成的恭喜庆贺,当天乔氏和桥本日企同时发表了澄清声明,并吐露在三个月前便已经分手。
“最近我没怎么在家,你还好吗?媒体没有骚扰你吧?”乔氏云山别墅里,乔嘉成坐在宽敞明亮的餐厅,看着坐在对面的季月,体贴地问道。
季月看起来气色红润了不少,一头长卷发更加妩媚动人,她低垂着眼,缓缓摇了摇头。
她看起来更加动人美丽了,但也比结婚前更加少言内向,结婚半年来任凭他怎么体贴呵护,她都无法与结婚前对他的态度完全一样。
他隐隐地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将这抹情绪抹去,对她笑道:“大一的时候第一次见你,那个时候你跟在朋友后面,在场的那么多人没有人敢直视我,只有你,在我看你的时候与我对视,一点都不怯场。”
她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有了反应,她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当时高桥佳子一直在寝室夸你,我只是很好奇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听她提起高桥佳子,他不自觉抿了抿唇,他无法不承认,是他对不起她,内疚之情很快便泛滥上来。
一双柔软温暖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那双让他无数次沉沦的眼睛正温柔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不该提过去。”
他心里的怜惜和爱意一下子冲淡了那泛滥的内疚,他忍不住探过身,吻上了她的唇。
乔嘉成离开别墅后,一个看起来四十岁的穿着管家服的女人带着两个女佣进入了餐厅,收走了乔嘉成用过的餐具。
季月坐在餐桌旁,喝着一杯咖啡,顺手拿过乔嘉成刚刚看过的报纸随意翻着,对周围的一切似无所觉,看起来很是习惯。
女佣很快便收拾好下去了,女管家留在一旁随时等待传唤,季月翻着报纸,杯子里的咖啡剩的不多了,女管家立刻从厨房拿来刚冲泡好的咖啡,为季月续了杯,而后垂手立在一旁,不经意抬眼,却发现季月一直在微笑着看着她。
管家微微一颌首,没有多余的什么表情。
“谢谢。”季月一张脸如同娇嫩的桃花,看起来光彩夺目。
女管家恭敬地回答:“少夫人,这没有什么,我们的工作便是如此。”
季月饶有兴趣地问她:“你是北方人?”
女管家一愣,她知道自己有北方口音,但在因为在南方待的时间很长,一般人很难听得出来,她点点头:“是的,我十三岁就来南方打工了。”
季月喝了口醇香的咖啡,并没有马上回答,在管家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低低地说:“我小时候待在北方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那语气听起来有些怀念和感慨。
她不禁细细地打量起季月起来,可是季月已经低头看起了报纸,她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她端起咖啡,举向管家的方向,目光并没有离开报纸:“请加点糖,谢谢。”
声音里似有哽咽,轻微得仿若一粒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