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攀叼着烟,穿着他唯一的那双球鞋,经过一家店时,对着橱窗理了理头发,透过橱窗,他看见身后闪过一个人影。
他确信他跟那个女孩很有缘,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便是在那个足球赛泡汤的下雨天,但那次雨下的太大,女孩打着伞,脸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当他在峄城一中门口徘徊的时候,他一见着她,便清晰地知道她就是他第一次见着的那个女孩。
女孩被簇拥着出来,其实只是一大群人一起出校门,女孩也只是夹杂其中一起走,但不知是不是她太过耀眼的原因,身边的人都黯然失色,就如同簇拥在她身边一样。
他瞥见苏子淼跟在这个人群的右后方,看起来像以这个女孩为中心的星系的一个编外行星。
出门后,这个行星与星系脱离,运行上了完全相反的轨道。
周攀跟在了女孩的后面,正是放学的高峰期,夹在人群中,他一点儿也不引人注目,一路上不停有人脱离队伍告别,当女孩右转过了一个红绿灯时,身边最后两个人也告别走了。
那个女孩霎时间像一个孤独的月亮。
女孩走进了府南街,周攀的脚步一顿,停住了,女孩拿出卡在保安处前的电子铁门上一刷,门滑动打开,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府南小区的后面。
周攀在门外转了转,保安处的保安瞥了他好几眼,他不甘心地往里面望了几眼,才转身离开。
他刚走了两步,小区的门“滴——”地一声打开了,他回头望了一眼,正是那个女孩走了出来,他下意识地转了个弯,弓着腰躲在了一驾黑色私家车后面。
女孩可能刚洗过头,湿漉漉的,一头长直发铺洒在背后,动人无比,他拿起打火机,点着了口中叼着的烟,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女孩的后面。
女孩一路上目不斜视,很少四处观望什么,这让他想对她喜好的观察的愿望破灭,她的脚步也一直保持同一个速度,这让他跟起来也很轻松。
女孩走进了地铁站,周攀抬头看了一眼,是泽江—新村直达线。
周攀到了那个小巷子里的电玩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晚透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八点多了,走进电玩室,一眼便看见了苏子淼,周攀脸上猛然阴晴不定。
苏子淼正好玩完了一局,看见他,有些不自在,他那张俊秀的脸看起来总是很无辜,他喊了周攀一声,很难为情地说:“上次……我心情太不好了,说话太过分,事后我也很后悔,对不起。”
周攀听他提起来这件事,脸上有点挂不住,他觉得他上次竟然被这小子唬住的事实在是太不堪回首,让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捶胸顿足,就想着什么时候看见他,一定要揍得让他见血。
但看他低声下气地道歉,周攀的火稍稍消了一些,他的态度让自己很满意,他不由得摆出大哥的姿态,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小子也不是没有几分血性的,挺好。”
苏子淼看起来也很诧异,似乎在惊讶周攀没有打他一拳解气,实际上周攀自己也有些惊讶。
但是周攀自己知道原因,他看了一眼苏子淼的校服,笑了笑。
这几天,周攀已经大致摸清了季月的行程,她总是放学后先走到府南小区,然后一般间隔十几分钟到三十分钟后又会出来,这期间她可能洗了个澡,因为她那一头动人的长发总是湿漉漉的。
之后她便会坐上六点五十的那班泽江—新村的直达地铁,他从苏子淼口中得知,她的家住在新村,但苏子淼貌似并不了解季月在府南小区停留的事情。
他却想搞清楚,她的一切看起来既万分合理,又不合常理。
潭群智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玩线团的猫,越挣扎想找出出路,便愈被缠得不能动弹。
他在路上慢慢地踱步,脑子高度运转,他走出校门,穿过右边长长的一条街道。
他突然停住脚步。
他察看了学校的进出记录,发现12月31日的确没有季月的进入记录,其实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李志冉所查的季月的不在场记录也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最不可能作案的,便是季月,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就是这种意料之中,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对,这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忽视的细节。
12月30日有季月的入校记录,可那一天,她明明请了病假,在班主任的记录名单上也记录的很清楚,她并没有来上课。
那一天,她来学校做什么?
他询问了班上的同学,有同学看到了季月来到了班上,据说是来取走当晚的作业的,是的,这万分合理,没什么异常的,想必即使问季月本人,她也能说出一套完美的说辞出来。
但被他现在才注意到的,是同学的态度。
一提起季月,同学们便有比较敏感的反应,甚至有些偏激,尤其对他这种试图往季月身上泼脏水的行为非常的不满,总是在他刚刚提出疑问的时候就用强烈的反驳来试图打消他对季月的怀疑,而且女生居多,很明显站在了一个维护季月的角度,不,甚至可以说是强硬的守护。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他所关注的对象,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最不可能作案的那个人。
他喘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一股倦意爬上来,他坐在了路边一个公共座椅上,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老了。
他去了趟警局,李志冉的注意力早已经不放在这个案件上面了,他正在为最近发生的一起暴力伤人事件而烦恼。
看见前辈进来,他看起来像是终于找到情绪发泄口:“前辈……我真是太烦恼了,最近接的案件都万分棘手。”
潭群智明显情绪不高,扫了一眼他的案宗,也没记清受害人姓名是周什么攀什么或是李什么攀,便对他简单安慰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坐下来,心里那股抓挠越来越剧烈,他抓起桌上的电话,对着写着滕井秋电话号码的便利贴,刚拨了四个数字,他便握紧了听筒停止了拨号,他想起那个看起来很年轻表情总是很死板的女老师在他上一次拜访过她后,严肃地请求……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要求他不要再来打扰毕业班的学生了,高考临近,最近的模拟考班上同学明显总体成绩下降,虽然不能一定说和警察的调查挂钩,但一定不是毫无关联。
潭群智还是挂上了电话,总局对这件案子的兴趣已经消退了,他如果申请调查会很困难,如果滕井秋以学校的名义向总部提出意见,他恐怕会被勒令停止。
只能缓缓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