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美人

    杨曼
    第一章 偶相逢
    我在火车上曾遇到一个姑娘。她头发乌黑、乖巧的搭在肩上,眼眸清澈。宽松的t恤套在身上,看不出年纪,背着一个大小刚好的旅行包,孤身一人,似要去远方。
    那年,18岁,无谓悲伤,不知欢喜。我带上最饱满的期翼奔向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新奇而忐忑。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察觉到她眉梢带笑的看着我,我礼貌而警觉的朝她微微一笑。
    “你不用紧张,”她声音像黎明的阳光,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暖,唇角微微上扬,揶揄道,“我看着像坏人吗?”
    “我是香薷。”她放下包,轻笑着坐到我对面。
    想象中,火车是绿皮信使,载着人们去远方。连带着铁轨也染上诗意。在此之前,我这样深信不疑。
    “所以,落落,你以为火车硬座是长木凳,在考虑是否要带软垫咯?”她放松的往后一仰,慵懒的靠在座椅上,兴味盎然的看着我。
    “我没坐过嘛!”我因窘迫而红了脸。
    她是珍稀而圣洁的雪山莲花,作为一个写字人,即将奔向自由和远方。我只是红尘走来的凡夫俗子,在高强度的压迫下,愈加想要逃离。
    她捕捉到了我眼中一闪即逝的自卑,却是抿嘴一笑,“落落,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却甘之如饴。”
    她的笑容是人间四月天,却又带着若有似无的凄楚。
    “我父亲在我~嗯,大概八九岁时,被抓进了监狱。母亲一个人把我和弟弟拉扯大。现在想来才觉得那时候大家都在欺负我们。”她似乎被自己滞后的反应取悦到了,“比如,弟弟赢走了别的小孩的玻璃弹珠,那家的大人会找弟弟要回去。哈哈……”
    一个女子,在喧嚣的钢筋混凝土的城市,独自抚育两个孩子,而香薷,是这样平和简单的性格,要多不易。她说得随意而轻松,却让人心情一滞。
    火车只是底层人民便捷的出行方式,没有那些多的诗意与唯美。人们或是迫不得已、或是满心欢喜,乘上它去高楼林立的地方挣扎闯荡,或是,垂头丧气、差强人意的归来。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她伸出手蒙住我的眼睛,“一切终将会过去,回首看来,往事的不愉快,也只是成长的催化剂罢了。”
    “落落,世上没那么多坏人,也没那么多好人。绝大多数人都不好也不坏。而且,落落,不要同情任何人。同情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眼睛里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使人轻松、并平静。
    我心慌意乱,急急忙忙的转移话题。
    “在我八九岁的时候,邻居家寄养了一个叫柴胡的小孩。他妈妈嫌他爸爸穷,跟别人走了。他爸爸也把他丢在亲戚家,只是每年寄生活费来。邻居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家里人几乎都是教师,却嗜赌如命,常在家里开赌局。所以,那户人家的小孩从小就会赌。
    “落落,这个给你。”柴胡高高举起他手中仅剩的茶叶,是刚摘的,伸向我,带着不可名状的喜悦。旁边的小孩们一直起哄,说,“落落,落落,柴胡说要你亲他呀,亲他呀!”
    我瞪了他一眼,抢过茶叶,走开了。
    “哈哈,柴胡,柴胡你听到没?我告诉你们,柴胡在家偷吃肉,被小霸王打了。柴胡还要吃别人吐出来的甘蔗渣……”
    “哈哈……”
    小霸王是柴胡寄养那户人家里最小的孩子,四岁就无师自通了各种纸牌,还学会了抽烟喝酒。一不高兴就大哭,他奶奶就会出来 ,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一众小孩骂一顿。小孩最听小孩的话,我领的就是这帮小孩子。我比他们大四五岁。而柴胡,那个瘦瘦矮矮的男孩,在我上初中时被他爸爸接走了。
    儿时像个男生一样的过活,采野茶叶、挖兰草、玩泥巴、爬树,噢,还有用玩具枪打仗。香薷,你呢?你的家乡如何?”
    “我寄居在车水马龙的城市,是一棵游走的树。”她惊讶的望着我的眼睛,粲然一笑。“落落,你真神奇,真看不出来,你儿时也这么的~英勇。”
    第二章 君子枳实
    香薷的字娟秀小巧,像她。有时,会觉得她应该只是一场梦,虚幻缥缈,给予我坚定前进的力量,却不存在于现实世界。而她厚厚的随笔却实实在在的躺在我的书架上,常常笑着对我说,落落,好久不见。
    她说,“我要去西藏。纠结许久还是把这个“大个儿”带上了。想来,是为了遇见你。落落,我把我前半生的记忆都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收藏哦!”
    图书馆的落地窗外是满地金色的银杏叶,不远处的湖光潋滟,圈着一个个小小的梦想、追向远方……
    “僧人不沾酒,寥寥清风,惊起,坐数寒星。孤灯已眠,怕是无心扰神明。又恐、轻窥故人心。最是诛星,最是诛星,莫如、月负深情。奈何、月本无心。”
    香薷十八岁生日时,枳实从最北方赶来她的南方小城,为赴一个一年前的约。高中,像个凶残嗜血的恶魔,吞噬我们的青葱岁月,不容反抗。而他们,却在恶魔手中抢回一朵娇妍的花,小心温养。
    遇到香薷时,枳实已经是浪子的角色了。弱视,从小自学却考进那所县重点高中。邋遢,衣服上常沾有油渍却不以为意。而香薷也已经是淑女的模样————恬静、温柔、与人友善却保持合适的距离,成绩名列前茅。她好像是上帝刻意制造的礼物,不带一丝人家烟火气,清澈而美好。她留着学生头,衣服总是干净整洁,也总是微笑着。因为长相娇小,加之年龄小、性格纯真,同学戏称她为“小朋友”。
    她说,加个“小”字,很亲近呀。
    那若是叫“小禽兽”呢?枳实不经意走过,一脸戏谑的俯视香薷。
    也很好呀。香薷笑笑,头一歪,思索片刻,“那你就是大禽兽了。”
    金戈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而世俗的眼光总看到皮相的美丑,碰巧,压抑又善于制造流言。于是,班上流传,枳实喜欢香薷。女生们在背地里嘲讽枳实不自量力,嘲讽他身上常有的汗臭味以及他那张不好看的脸。而那些人,在需要枳实讲解数学题时却总是笑如春风的。香薷一面鄙夷她们的所作所为,一面,为枳实不平。
    因从小乖巧懂事、成绩优秀,香薷一直以别人家的孩子的光环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偏爱。中考第一天,她始终记得那个日子。
    “香薷,你去吃早餐吧,我不想去。”
    “哦,好,那我也不去吧。”
    群众的眼睛有时是雪亮的,而有时,又成为导火线。香薷内向,荆芥是她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而那天,众人同时怀着自以为的正义对荆芥进行指责。指责那个成绩不那么优秀的女孩耽误香薷的学习。当然,或许只是出于好意。
    香薷常年是班上第一,中考,于不富裕的大多数人而言,类似高考。两个小女生日常小插曲,却在推波助澜下夸大成旷世之战。
    “荆芥,中考是可以随随便便的吗?”班主任瞪着眼,气急败坏。清冷的办公室能听到远处去考场的汽车发动的声音。香薷紧张的看了荆芥一眼。她知道,这不是荆芥的错。即使平时偶尔受荆芥“压迫”,但香薷明白,荆芥常常以一个姐姐的姿态,揽下所有罪责,却把光环留给自己。
    “我看就是你带坏了香薷……”
    “君子之交淡如水,”一直不曾说话的张老师忽然打断,他扶了扶眼睛,合上物理教材。“朋友不是形影不离,而是心系彼此。像今天这样,香薷,你应该劝荆芥去吃早餐,或者,自己给她带早餐的。”
    那时有恃无恐,肆意的挥霍爱和包容。不肯一个人去吃饭,总希望有人陪伴,并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直到,被丢进一个新的、陌生的世界————一个人孤独的行走在别人的欢笑里,才开始慢慢成长。
    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莫过于,彼此相依,却又相互独立。而一直被宠爱的香薷,也才真正意识到,世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很幸运,并感谢陪伴我们成长的那些可爱的人儿。而我们,也应该把这些爱分给别人。
    高三的生活,匆忙而枯燥。枳实三两天便会写一首藏头小诗贴在香薷课桌上,在六十多人的教室听出香薷的咳嗽声、提醒她加衣,下课在香薷周围走来走去、希望香薷有不懂的数学题时他可以及时帮忙—————枳实的数学天赋自是不言而喻的。
    香薷尽量躲着枳实,减少和他的接触。难听的话,她听了就好,不该让它传到他耳中。她曾暗示枳实,自喻“僧人”,“僧人不沾酒”,枳实也坦言,“你放心,我永远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也不会让你为难。”
    四角的天空下,疲于奔梦的少年,男女之间谨小慎微的关系。香薷喜欢简单自由的生活,也不想辜负任何深情,怕是,无心扰动神明凡心。
    “我想打你……”后知后觉的枳实多次询问后得知前因后果时,一下子捏住了香薷的肩,又随即松开,“对不起,我失态了……”语气紧张而自责,“没吓到你吧?”
    横江泻如字,乱世王朝兴。覆山须寸劲,尔乃受尊人。
    香薷握着手机,看着眼前熟悉的校园,一时有些忐忑。这是距高考只剩一个多月时,枳实写给她的诗,她猜了许久,最后还是枳实告诉她的谜底。她以为只是一时兴起随笔写的,十八岁生日那天,枳实却打电话说,他在她们学校了。一丝丝不满于他打断自己的计划,更多的,是惊讶与感动—————重义如他,狭隘如己。
    梧桐树下的少年,一身牛仔衣,干净而清爽,握着手机在极力向自己描述他的所在地。像是梦里,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从不太在意相貌,自己也不注重打扮。却像每个女孩子一样,希望自己爱的人是个盖世大英雄。而这种思考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亵渎,情深义重如他,值得被当做终生的知己,而不是吸取光和温暖的火源。
    大地为纸,江河为横是“一”,王朝兴则天下定为“定”,覆山须寸劲即“寻”,尔受人尊,以右为尊乃“你”。
    一定寻你。
    他说,高中就开始省下钱,以防像如今一样离你太远。
    有许多人对香薷说着喜欢,说着要陪她长大,走着走着却散了,中途退场了。枳实从未说过喜欢香薷,却化作一道道温暖的光,一直一直围绕在她身侧。
    去杭州游玩寄来油纸伞和茶,以及古色古香的小铜镜,中秋为她寻可口养身的沙棘月饼,及时回复她每一条消息……
    也许是一种心知肚明的默契,或是坦坦荡荡对一位至关重要的朋友的宠爱,他寄的每一份快递总是小心仔细的用泡沫包装好,像是他一直小心守护香薷的善良与纯真。
    上大学,一个人在远方,要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好久不见,却像是刚刚见过你,日行三千里。
    我学棋,学箫,行走江湖,哪天,带上你。
    第三章 好像有点喜欢你
    安静如香薷,内心也一直住着逆反的精灵,总是怂恿她坚持自己的领地,并向远方侵略。倔强,偶尔小调皮,对世界充满好奇。
    因为年轻,小男生、小女生总把简单的喜欢当成爱。怀着无探一探究竟的心态,在初三,她与同班同学羌活在一起了。
    直到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把她叫到办公室,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源于好奇,止于任性。她,却伤害了父母的信任和老师的期许。
    年幼的男孩女孩依靠本能对“爱情”进行美化、好奇、尝试,经年之后,回首,才惊觉自己的幼稚和无知。
    羌活以一个朋友的姿态,在懵懂的年纪,成了香薷误打误撞的类似恋人,一段不能称之为“爱情”的友情。此后,即便也有一些人青睐香薷的才情和纯真,都被她一一婉拒了。
    早已过了因为好奇而做荒唐事的年龄。她始终记得,她倔强的拼命不在班主任面前流泪的样子,转身,泪流满面、哭得歇斯底里。只为,自己的任性和愚昧。而曾经对班主任那一瞬间的不满与厌恶,如今,只剩感激与崇敬。
    香薷再也不在人前流泪,她不强,可不需要施舍的同情。
    她从小似乎就没有把悲伤告诉别人的习惯,只是放在心里。甚至于,她的父母。久了,就习惯了。
    而他,藁本,告诉她,香薷,你要开心,真的开心,而不是强颜欢笑。
    自信、从容而有主见的藁本,像一束散发着清香的野菊,张扬肆意的闯进香薷的世界。
    黑背心的少年,打湿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前,坦然走到香薷伞下。香薷红了脸,装作若无其事的侧过身,握伞的手一拉,用伞将自己与世界隔绝。下雨的运动会,即将上跑道的他。
    “藁本,你不要吓到香薷了。”
    “哪有,我家香薷这么不经吓吗?”
    “什么时候香薷成你家的了?”
    “香薷迟早是我的。香薷,跟我走吧,看吧,她们总欺负你。”
    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爱情,或友情,像个魔咒,一直一直在香薷脑海中盘旋,久久不散、百思不得解。
    藁本有所有她喜欢的模样————沉稳体贴、霸道成熟、温暖知理。感情像一座精妙绝伦的迷宫,而懒懒的香薷,不想轻率上阵。似乎还不够,不够喜欢,不够成熟,不够强大到足以支撑爱情。
    长大,变强,就好了。香薷不断告诫自己。
    长大,长大……可,没人有义务陪我们长大,或者说,等待我们成长。
    香薷一时兴起,开了一家零食店,在一个app上出售。早已对此轻车熟路的藁本主动帮忙宣传。看着自己的零食群一段段系统提示:管理员藁本已邀请xxx加入群聊。不由得眼眶发红。那时,藁本只是藁本,却不经意间,在香薷坚实的城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洞。不大,却足够时间来扩展它。
    藁本也有自己的店,并在勤工俭学,平时课业繁重,更有学生社团的琐事,他却在她最迷茫无力的时候,出现,指导她如何经营自己的店。他认真的照顾她————一个没有交流的同班同学的一时兴起。
    步入正轨时,他却平淡退出,不携一丝功劳。“香薷,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不过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时找我哦。”
    人生像是一场奇特的旅行,遇上,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人。错过、告别,有多少人,还未来得及说再见。
    香薷正努力成长着,探究怎样才是爱,如何去爱一个人,或者说,喜欢。抬眼望去,已被列车长逐下航班。
    大学一年级明艳的暑假刚刚过去时,藁本有了女朋友,在香薷还在纠结于怎样才是喜欢 的时候。
    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像芭蕉打湿夜雨,离情混了别绪。
    可,既然如此,那就,祝安好,后会、无期。
    第四章 大学之道
    在错误的教育理念下,先入为主的以为大学是自由、随意,却忽视了它同时所带来的独立和责任。码字、写论文、实验报告、做作业————原以为的湖畔读诗,于理工科的香薷,无疑是奢侈。高估了自己的聪慧,也低估了旁人的刻苦。期末月的废寝忘食,也改变不了她成为班上最后一名的悲剧。
    “香薷,我不开心,高等数学班上最后一名。”
    “其实大学,期末好好复习就能拿个不错的成绩的。”室友安慰小学妹。
    “香薷,我们两个在寝室垫底了,一起加油吧!”
    总以最大的善意来度量这个世界,可世界似乎不那么友好呢。香薷淡淡一笑,但一切都会过去呀。
    成长,不过是习惯了一群人的孤军奋战。自此,再无战友,却怡然自得。
    年少轻狂时,以为一切皆有可能,慢慢长大,才开始理解,“尽人力,听天命”。包括,高考分数决定的学校。包括,那若有似无的爱情。
    “香薷,你还小,不懂。将来有你后悔的。”
    “选个师范专业,或金融,或学医,将来有份稳定的工作,我们也就放心了。”
    多少人以为我们好的名义,侵占我们的生活。可是,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们会长大,也该有选择自己未来生活的权力。我们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这孩子,总是闷闷的,有什么想法也不给我们说……”
    “她们懂什么?是还没进入社会,还活在童话里……”
    父母与伯伯的谈话声从门缝中传出来,尖锐而刺耳。不信任,不支持,不理解……许是怕孩子大了飞太远。许是,对未知的无力。越是长大,父母的期待越多。希望她们可以像个人偶,按她们的指挥前进。期望值太高,于是,恐惧不会如意。香薷带上一家人的期翼,压得喘不过气,步履维艰,也因此,更想逃离。
    许多人都以为我会选择文科,我却选了理科。许多人对我说,我的性格就适合当个教师,可我偏偏选了前途迷茫的工科……像练瑜伽,有时候,明明到了极限,却非要再下去一点,再一点……别人觉得我不可以了,我偏偏要与他们反抗,以此证明自己还可以。像是对命运,做无谓的、惨淡的挣扎。
    人对未知总会有天生的恐惧。像父母,用青春换来我们的成长,当鬓角渐渐染上银丝,开始担忧,我们会离去,一去不返。
    多想成长的速度大于衰老的速度。日月星辰可鉴,我不会远去,也从未离开。
    终是于心不忍,她放弃了喜爱的文学,却垂死挣扎般的选了自由度极高的工程学科。却不料,自己终会配不上自己的野心,也辜负了所受的苦难。
    对专业不感兴趣,而专业课繁重艰涩,能转专业时犹豫不决,错过时机。于是,只能每天骗着自己,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现在拥有的一切。
    瞒天过海,自欺欺人。每每深夜,徒自唏嘘。以为自己刀枪不入、百毒不侵,那平日里毫不在意的创口却在心上,蔓延开来,发脓、溃烂……
    如果,可以,能否找个角落,藏下我、倔强的灵魂,和、脆弱的神经。
    落落,你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让自己开心,这很重要。
    车厢间隙的风狂妄的吹散香薷的长发,她浅浅的笑着,像从湖水中走来的女孩,带着风,带着雨,带着黎明的曙光和傍晚宁静的鸟鸣。
    第五章 红笺予你
    你好似我心中的梦,唯一不同的是,你是真实的存在。乘孤舟以逐梦兮,梦向远方。顺狂风以灭性兮,性出何处?你是我人生路上的清风,亦是那时兴时止的细雨,风雨洗路,我的生活因你而干净。
    秦艽与香薷是初中同学,理科极好,文科极差。仰慕香薷的双语天赋,并以香薷为目标,来鼓舞自己全面发展。
    像枳实,以为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亦能全身而退。回首,已无出路。
    人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着某个人,某个时刻而忘了自己,不求同行,不求有回报,不求有结果,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你。
    徐志摩的诗被他抄下写在《飘》的扉页上,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香薷。
    恰逢,小雨霏霏,空思量,圆月断肠。惊觉,江水悠悠,徒悲伤、长江无觞。玲珑骰子红豆,叹鸿雁、归去早。千里锦书难托,盼明月、寄相思。愿人长久、共婵娟。记得、添衣消寒。
    香薷只怕负了深情,失了挚友。一面表明态度,一面在闲时写写小词。感谢那些善良的陪伴我们长大的人。
    若生活终将归于平静,还是庆幸,遇见你。
    秦艽像个极容易满足的小孩,见了香薷就不由自主的扬上唇角。而他和她,像来自同一个平行时空,骄傲而自卑的孤独倔强行走着。
    秦艽总是奚落香薷糟糕的理科,借此来掩饰。“请原谅我无聊的妒忌,但真希望没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也别太早恋爱。”
    初中的他,仰望着香薷站上颁奖台。高中的他,早已超越她并能骄傲的站在那所重点高中的颁奖台上,成为名校希望之星。曾经,他们共同想去的浙大,也变成他一个人可能实现的理想。孤寂,而自然。
    香薷迷上密码时,常常在空间里发一些无序的符号或字母,任性而顽皮。
    “我的好妹妹,你发着玩?你知不知道我研究了整整两天?”秦艽无奈。
    高考双双失利,她上了一所211大学,他好些,有名的医学院,儿科。
    “如果你要去的话,我就不复读了。”得知香薷被同城市的大学录取,他愉悦的决定放弃名校梦。
    但,即便在一个城市,四十来分钟的车程,自高中毕业以来,他们从未见过。香薷不想给人不必要的希望,又去打破它,一直拒绝他提议的来她学校玩。
    我不想逼你做决定,明白你的担忧也知道你的期许。你也一直是你以为的不合适的年纪。可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告诉你。因为,喜欢你,早已不再是不能说的秘密。
    他说,下着小雨,我站在海棠花前,无比怜惜的为她撑伞,久久不想离去。他轻松的笑了笑,香薷,你知道吗,我看着她,像看你。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第六章 早到与迟到的婚姻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香薷想,她爱的人,应该是个英雄,总有一天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接她。
    那你为什么没有男朋友?我追问。
    因为懒呀。喜欢一个人真是麻烦。久了会养成习惯,如果哪天他要离去,不是得很伤心。香薷吐吐舌头,顽皮的坏笑着。此时的她,熬过了四年大学,被一所名校文学院录取攻读硕士学位。她想要的生活,近在咫尺。
    香薷有一个堂姐,在初二,也就是十六岁时爱上了装修学校的一个工人,和他私奔了。家里找了很久,才得知她已外出。找到她后,亲戚们把她拖上车,要她回去,她拼命挣扎,用头去撞车窗玻璃,不愿回去。
    为爱奋不顾身,大抵是如此吧!
    “就当没你这个女儿,要嫁你嫁吧!”气急败坏的香薷伯伯放下狠话。
    未成年的女孩与二十多岁的青年,在婚后两年内,生下两个孩子。她放弃学业、尊严、家庭,不顾一切要与他组成家庭。换来的,是香薷那傻傻的堂姐抱着一个孩子,怀着一个孩子,在网吧守夜赚零花钱的生活。何况,工资还要上交给婆婆。
    “小时候她经常骗我们陪她去她要去的地方。说哪里哪里有好看的花呀,有野果子呀。她目的达成就和堂哥骑上自行车走了,丢下我们自己在后面步行。”
    “岁月毫不留情的流走,她已为人母,我还在路上奔波。听说她家中有家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人们如是说。且当事人沉浸于此不自知,我又能如何?”香薷眉梢染上一层无奈和愤慨,嘴角却仍挂着嘲讽的笑。
    固然,嘲讽这趋之若鹜的爱情,和,根深蒂固的封建重男轻女思想。
    香薷有一个室友,开朗爱笑,为人率性,长长的睫毛轻颤。她像是盛开的红牡丹,像艳丽的红玫瑰,与平淡如水的香薷形成极大反差。香薷以为,男生都会喜欢这样活泼爱唱歌会跳舞的女孩儿。她却爱得卑微,像待人收留的小猫。
    “那你要记得吃药,天气冷了要加衣服。你玩游戏吧……”
    和前男友分手一周,她瘦了10斤,158的身高,本身就100来斤,不胖。终是抱着不死心的心态为他买胃药,打电话过去付以关心。响铃许久才接通,第一句是,你是谁。面对关心,寥寥数语,挂断。
    她强撑着微笑,放下手机已泪流满面,失声痛哭。
    他有了新的女朋友,已不需要她。哪怕只是关心,都是多余。
    像所有言情小说一样,她们在走班制的课堂相遇。也许有那一瞬,惊艳了彼此的时光,却没能温柔岁月而已。
    他随口说说喜欢,不巧,她却当了真。
    第七章 两个人的秘密
    如果三年后我们还喜欢彼此,那么,我们在一起吧。
    可是,亲爱的,既然喜欢,又为何还要等三年呢?
    白芷是香薷自高中分科以来的同桌,一直未变。两个小小女孩,互相吸引。许下约定,剩下的时间,一直一直做同桌,直至,毕业分离。
    她悄悄在即将睡着的香薷脸上轻轻一吻,道晚安。感谢香薷不避讳的指出她的“错误”,以及不成文的意见。“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她亦是不知老之将至的大小孩,和香薷一样活在自己的时空里。却又截然不同。她对他说,“如果三年后还喜欢彼此,那我们在一起吧。”
    她不了解白芷和他的故事,只知白芷每天学习到深夜,极早起床,以刻苦认真的姿态站在老师同学们面前。虽然似乎并没有很大效果,却让回寝室就睡得香薷自惭形秽。
    发试卷时,白芷只拿了一张试卷,发觉后,“我忘了给自己拿了。”把试卷递给香薷,重新给自己拿一张。
    类似的情况,枳实在一旁责备,“小禽兽,你也太自私了,不给白芷拿。”香薷尴尬的吐吐舌头,“我忘记了。”随即再取一张。
    高三的试卷像窗外常年生长又常年落叶的不知名的树,日日漂浮在压抑、紧迫的教室里。抬眼望去荷塘边的状元桥及黑板旁越撕余越薄的倒计时,一股莫名的如释重负感涌上心头。一切终将结束了,但一切,又似乎刚刚开始。
    在高三下学期,白芷变得沉默、敏感、学习更刻苦,也常常莫名其妙的就泪流满面。香薷怕自己打扰她,默默把枕头搬到靠她远一些的位置。每次香薷开心的笑得时候,似乎能感觉到白芷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她————羡慕、厌恶、反感、不解……本就压抑的日子,气氛更是微妙诡异。
    沉默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香薷是个睡一觉又满血复活的奇女子,压抑的日子让她心烦而不自在。考试不如意,压力汹涌而来,偏偏,香薷又总是把情绪埋在心里。
    “香薷,这个寒假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白芷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想,我再也不会如此伤心了。”她眉眼间全是凝重,是香薷从未见过的疲惫和伤痛。巨大到,几乎全班人都察觉异常。而聪明如香薷,也猜到,只是心照不宣,更多的笑,更耐心的给白芷讲解题,以沉默的方式、陪伴白芷。
    直到,白芷再一次在班上毫无预兆的哭了,走到教室外面。香薷是光,却在这种长期自导自演的独角戏中开始疲倦。何况,她本就寡言。只是担忧的看着语文老师和白芷在走廊上交谈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己的无用。
    “小禽兽,你只顾着自己开心,都不安慰安慰白芷呀?”枳实漫不经心的打趣,却一语中的。
    伪装的坚强,溃不成军。在没有白芷的寝室里,香薷唱着歌,一曲又一曲,唱着唱着就哭了。久违而压抑已久的泪水,洗涤眼睛,冲刷了所有顾虑和愧疚。
    “对不起,白芷,我高估了自己的强大,承受不了那样巨大的黑暗与悲伤。所以,我要失约了。”
    香薷不在把白芷的悲伤背在身上,继续简单的快乐着。
    曾经,我们都天真而简单,经久之后,你会是怎样的你,我、又是哪一个我?
    第八章 伯牙子期
    伯牙善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
    赤芍拉着奋战在题海中的香薷去喝茶。听着广播,切些水果,高三匆忙生活里难得至极的清闲。
    “所以要加倍努力呀!去更高更远的世界。”赤芍笑道。写下伯牙与子期的故事。她们相遇在高一,文理分科,在高一下,她选了文,她学理。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香薷,每次我心情不好时总会想,明天找香薷去。然后就平静了。”她拿起一只小小的茶杯,浅酌轻笑,“却从未找过你。也许,是次日总能遇到你吧。”
    香薷但笑不语,对彼此爬上十八楼教师宿舍的做法感到刺激而舒畅。远处是围墙外的世界————田野,炊烟,放学归去的小学生。鸡、狗悠悠的行走,人、牛缓缓的踱步……
    张开双臂,假装风包裹着自己,去远方……
    在围墙内呆一个月,总是小心的计算着日子,却在踏出校门那一刻感到不真实。像囚禁太久的恶魔,小心翼翼的,呼吸墙外的空气。
    “香薷,待会我们走下楼吧……”
    “好呀。”也许会碰上自己的老师,她们不在意,要尽量不发出声,不让声控灯亮,摸着黑从十八楼走下去。
    风带着两颗安分守己却又叛逆的灵魂,旋转、升腾、离去……
    第九章 归去离兮
    人生这辆列车,将要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呢?我们奔向不同的站点,遇上不同的人。在时光的拉扯下,缓慢而坚定的成长。童真、简单的快乐,也许,都会慢慢离我们而去。也许,变成我们自己曾讨厌的样子。
    木芙蓉开满枝头,绚烂了惨淡而灰暗的岁月。我遇上像我的你,你遇上像你的他。每天都在离去,每天都在相遇。像奔赴一场场展览的游客,你坐这辆列车,开去他刚刚离开的城市,见他所见的风景。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即将获得独立生存的权力。说不定也只是下一个囚笼罢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庭院深深锁清秋,纵姹紫嫣红开遍,直孤芳自赏。莫不如,风乍起,吹皱罗敷眉。危矣,危矣。笑问伊人,敢随吾、出逃否?
    香薷邪邪的笑着问我,“落落,和我去草原策马奔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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