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和雨

    边浩
    不知从何时开始,名字对我失去了任何意义,不仅如此,所有能证明个人身份的称号、符号、信息,都无法确切的使人明白我的存在。其实,这些东西从来都未曾拥有什么意义,它们的意义被抛弃或者被扭曲,甚至被谋杀了,它们的死,没有人为此负责,但后果仍然要我独自承担。这使很多事情都开始了偏离,从某种类似轨道的,具有正常含义的东西上偏离。
    事情的诡异渐渐浮现,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是在我记忆的开端。天空的颜色被记忆独有的雾层遮挡着。
    在这个资深山区小学里,三十多位上宽下窄的老女人个个神情凝重,把这个小教室挤出了一股浓重的臊气。这也不能全怪她们,我也有责任。
    “这个娃娃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啊?咱村是出了名的偏僻,咋凭空多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娃,你们就没一个人见过的?!”一个膘肥体壮的粗糙汉子冲着村里的全体悍妇喷着口水。
    他们大声嚷嚷着,我躲过他们的视线,拖着被尿浸透的短裤走向村子的农田。
    在这个世外村庄不可能会有人认得我,很合乎情理。我从小就被父亲关在家里,禁止一切外出,除非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在家里的地下室,有近万本人物传记,父亲要求我牢记他们每个人,不允许质疑。我曾问他这些人是谁,他回答说,他们都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但他们必须被牢记,绝对不可以忘掉,他们的名字可以被重复,但他们的事迹无可取代,你必须尊重他们,绝对不能遗忘了他们。
    如此,我同外界切断了全部的联系。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群全身穿着黑衣的人带走了父亲,他们在家里乱翻一通,在找什么东西似的。我躲在地窖里,待外面没了声响后又等了一会,然后爬出地窖。屋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过来,除了盖在地窖口上的地板。
    五天后,我吃完了家里最后的食物。第七天,父亲没有回家。我眼里的世界开始变得沉重而恍惚,没有了父亲的房子似乎也在摇摇欲坠。父亲曾经也有过几天不回家的时候,不过从未在没有告知我的情况下和我闹什么失联。
    第八天早上,头脑已经一塌糊涂了,额头不停的冒汗,饥饿迫使我必须作出决定去做出改变,谁都不能和饥饿做什么持久战。
    我走出门,走到路上,在这条被灌木和大树包裹的小路上不远处便是一个拐角,在这之前,我只是透过窗户看到过这条路,但是这拐角后就不太清楚了,我从未涉足。
    我沿着小路走到拐角处,那里仍然是一条小路,路面上泛起黄尘,没有一户人家,只是光秃秃的路和野草。强烈的失落感冲撞在胸口,我应该期望着会出现什么的,或者应当出现什么。但它确实是没有了,就像家里应该放满食物的冰箱。带着莫名的失落感,我走向着路的尽头,同时感受着因为视野太过自由带来的乏累。
    那条路比我预想的更长,大概是树木遮挡了视线的缘故。没多久,我嘴里开始干渴起来,胃里的酸水涌过喉咙,留下一股恶心的味道。云层越来越厚,盖住了大部分阳光。全世界都在向我掩盖着事情的真相。
    我索性不去思考任何事情,把大脑里的思绪全部抛弃,唯独支配着双腿向前行进。
    在模糊的意识中,出现了几声遥远的嬉笑声驱散了耳中的忙音。我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但没多久便累得气喘吁吁,那声音仍在远处飘荡着。四五个和我年龄相当的孩子在前方晃过,他们背着布块拼凑起来的书包,应该是要去上学了吧。我在后面紧紧的跟随着,一路上,他们相互推搡着,比划着,即使如此,我仍然需要用尽全身力气跟上他们。腿脚越来越酸痛了,我在家从未有过如此的锻炼,因为根本没有想到会面对出行这件事。
    我捡了一根木棍当作拐杖,摇晃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终于,他们从我的视野消失,留下几声尖细的嬉笑冲击我的耳膜。我环顾四周,没有一丝生机的树林包围了我,没有鸟,没有虫,没有风。我心想,嗬,笼子。
    太安静了,树叶落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还没等我清理出头绪,劳累过度造成的困意便袭我全身。
    我就此睡下。树林中特有的阴冷气息钻进我的衣服,我任由它把我碾压,把我压入死海一般的梦境,让它穿梭在我的每一寸皮肤,把我拖举起来带进森林深处。不着痕迹……
    我做了多年来第一个梦。我在一条处在激流中的小船上,耳边尽是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两岸的间隔刚好小船通过,岸上排满了又粗又高的大树,树枝相互纠缠着,像一堵坚固的城墙,我抬起头,在这两堵城墙的缝隙间,是无数颗微弱到几乎灭掉的星。在激流中,小船飞快的冲荡着,未曾碰触两岸,前方和后方涌进越来越多的黑暗,它们掠走繁星,掠走温度,还有光……
    不期而至的雨声打扰了我的睡眠,我站起身仔细的听,没错,嘈杂的雨声。树叶遮住了大部分雨水落下,我走了几步,头痛和目眩同时钻进大脑,搅动着我的意识。找到了一块树叶疏漏的地方,我伸出手收集雨水,手却被雨水打得生疼。
    刚刚开始下的雨中夹杂着空气里的尘土,咽下后喉咙发痒,我猛咳一阵,呕出了一口胃液,缓吸了好久。我意识到必须赶快离开这里,雨后路面情况会非常糟糕,而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下坚持到雨后完全不可能。
    来这里时跟随那群孩子走过的路已经完全分辨不清了,我想到太阳,而雨天何谈太阳?森林深处传来的寒气让温度狂跌跟头,我全身湿透,不停地哆嗦。
    父亲教过我一个不太正经的选择路径的方法,把木棍一头直立在地面上,手握另一头,松开手后手握的那一端即是路径方向。
    我用这骗小孩的技俩选了一个方向,自以为径直地走下去。说来奇怪,一路上竟没有看到一样活物,在家里时,偶尔还会遇到误飞入厨房的麻雀,这里却一片死气沉沉,确实让人不舒服。
    惊愕,走了不到二十分钟,在墨绿的树木之间,在黑暗的幕布之下,不远处隐约有一片麦田的景象。骗人的吧?!我扔掉木棍,用双手拨开沿途的树枝,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麦田里的土地已经龟裂了,雨水浸润后变得十分湿滑,我一脚踏上去,雨水溅到了大腿上。麦子长到了我的胸口高处,被雨水打得来回摇晃。我用积水冲洗了鞋子上的泥土,顿时感觉脚步轻盈了许多。
    麦田位于山腰上的一块不大的平地上,周围被森林围绕着,我走到平地边沿观察环境,下面同样是一块块的空地和麦田,在雾蒙蒙的大雨中,能见度的尽头有一个小村庄,一眼便可看尽村庄的全貌,每一条路,每一座房,还有立着国旗的学校,全都是泥坯做的,在昏暗的雨中更显得模糊不清。
    我在平地上找到了一条陡峭的小路,顺着小路走进村子里。在路过一家门口时听到了屋里有犬吠,想了想,这大概是一个多星期以来第一次听到了生灵的声音,我在原处停留了一会儿,仔细的听着那生灵的呼吸和跑动,但很快它就被人声叫止了,我继续找寻着学校的位置,挪动僵尸一样的身体。
    天色愈来愈暗,凭着记忆,在走过几条泥泞的小路后,找到了学校。大门敞开着,山区学校大多如此。学校四周紧紧排列着教室、办公室、卫生间、餐厅,中央的空地用作操场,不见一点灯火。我查找每一间屋子,最终在一间墙面乌黑的屋子门口找到了一个泥坯炉灶,炉火不旺,不过其中的木柴足够燃烧到明天下午了,火种在村子里应该属珍贵资源了,回想起来,在村子里还没有看到过电线之类的东西,照明和取暖这样的事情大概只能用火吧。我端起灶台上的大锅放在地上,沉甸甸的,打开锅盖,里面有半锅怪味的油水。我脱掉全身的衣服放在炉火旁烘干。
    然后,我仔细打量着屋里。两个门板做成的桌子,上面放着二十多个倒置的瓷碗,在桌子下有一个装了不到一半面粉的大塑料袋,在对面的墙角排了一排番薯和胡萝卜,上面满是泥土,还有几颗绿色的杆状蔬菜,在最里面的墙下堆满了麦秆和柴薪。
    我给炉火添了一些木柴,火渐渐旺起来,屋里生出了燥热的空气。在墙角挑了一个手掌大的胡萝卜,然后,我走出门外,用雨水冲洗。
    黑暗已经彻底吞没了天空,它又一步步向我靠近,却被火光吓得颤抖着。
    回到屋里,关上门,往火中扔了两块大番薯,然后钻进柴堆里。我咬了一口萝卜,其特有的香气迅速溢满整个口腔,咽下后,几乎能感受到它顺着食道一路下滑,却没有抵达感,胃里的胃液也很干脆地把它包裹,接着把它化解,了无痕迹。
    潮湿而又温暖的空气充进我的肺里,透过皮层,进入我的血肉,填补着这具空洞的皮囊。
    我再次陷入梦境。天上的星光像麻袋中透过来的一样,一根根窜进这个不属于它们的地方。这里足够空旷,足够举行奥运会比赛。脚下是软绵绵的海绵一样的物质,一脚踩下去,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被挤压成坚固的岩石,我试着抓起一些那种柔软的物质,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唯独黑魆魆的、冰冷的岩石。不见任何东西。空气里充满了死寂的味道,我还听见了死寂的声音,那声音的确有,与其他声音的不同,在于怎么也无法找出它的出处。那里有雷鸣、风、河流,那声音像是来自一个洞穴一样,伴随着呜呜的回声。我抬起头,谛听天空,声音缠绕着我,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而向我汇聚。它穿透我的身体,震颤着我的每一颗细胞。
    我猛的惊醒,全身被黏糊糊的汗水浸透了,喉咙干痛,呼吸也很久才缓和过来,头痛更加剧烈了,好像大脑被放进罐子里乱晃了一通,变得愈发沉重了。我扭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咯的骨头移位声。抬起胳膊动了动手指,这点还不错,接着又在身上到处摸索了一遍,知觉仍旧完好无损。检查完毕,我走到桌子旁,掐下一段绿色的蔬菜放进嘴里,苦涩的汁水麻痹了大片的味蕾,这味道真像是他乡的味道,简直是残酷。我怀疑它作为蔬菜的身份。
    我走到门外,属于清晨的昏暗笼罩着学校,大雨还在持续着,门口积攒了一大滩雨水。我趴下大口大口地喝着,水里一丁点杂质都没有,几乎是最纯粹的水。它刺骨的冷、纯粹的冰灌进了这个燥热浑浊的躯体。我的思绪渐渐地从混沌中觉醒。
    回到屋里,身上的汗水因为冷而开始落下,在地上打出了几个泥球。我捡起两根木棍,在火堆里翻出昨晚投入的番薯,已经熟透了,外皮几乎焦成了石头,用木棍扎出几个洞,干硬的外皮上立刻冒出翻滚的水汽,变魔术似的。吃完番薯后,身上的汗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我重新穿上衣服,原本觉得干燥的衣服确实让人舒服,但穿上后才闻到一股柴烟和泥土混合的味道,不像是烟草,但同样呛人。
    因为大雨,学校一上午不见有人出现,我也没有离开过厨房。大概到了中午,外面传来了踏雨声,我躲进柴草堆,用麦秆把身体完全盖住。
    从外面进来了一位粗壮的老女人,至少年过半百,从后面看去,她虎背熊腰的样子简直是一个精壮汉子。她拎着一个装满面条的帆布编织袋,进门后把它放在桌子上,便开始忙碌起来。
    不久,不巧,不爽。
    我遭遇了危机,史上最大危机!
    我想上厕所。
    老女人娴熟地切着菜,没有丝毫去意。可怜我这干了没一天的裤子。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哟,咋恁臊!”
    不到十分钟,村里的老女人们都来了教室,大概汉子都去干活了吧。于是,这个唯一留下来的像领袖人物一样的汉子兴风作浪,威风凛凛。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把对村子的种种不满喷吐在女人们身上,顿时教室里硝烟四起。
    他们就着各种我听不懂的话题横眉怒目。我全身还在难受,一点儿也不想等他们处置我。于是,我打算回家看看。父亲总该回来了吧,我想。
    沿着原路,我找到了那片森林,它还在那里,像是约定好了一样,我竟有种老友重逢的感觉。而我们上次诀别只是昨天晚上的事情。仅管如此,我完全没有了勇气再走进去,地上到处都是水洼,路面泥泞不堪,没有来时的痕迹,更不知道方向如何。
    我从未如此难过,哪怕父亲离开,哪怕痛苦缠身,我从未像现在一样思考失败。我立在那里,思考使我忘记了时间,直到身边的雨声骤然消失,木柴和泥土的味道灌入脑海,雷鸣、风、河流,它们向我靠拢,成为我的心跳、呼吸和血流。
    “孩子,看来还算是顺利的吧,嗯?”
    我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雨水以下落的姿态悬停在空中,水洼上错乱的涟漪像在警惕什么似的一动不动,麦田也安分了许多,四周一片寂静,万物都在等待着发生什么事情。
    有人拽了一下我的衣角,我回过头,一只和我相当的大号仓鼠一样的兽,咧着差点长到耳边的大嘴朝我无声地傻笑着。我几乎要窒息。它穿着长长的粉红色镶金边的长袍,把身体包的严实,银杏叶子大小的耳廓上戴着一排整齐的耳坠,窗帘一样遮住了耳洞。
    “走到这里确实无论如何也走不下去了。”它的嘴带动着整张脸的皱纹游动着,似乎在强调着它们牢不可破的整体性。其发出的声音非常尖锐,穿透我的身体,全身无处不痛。
    “你走了非常漂亮的一步,这值得庆祝一下,实在是太了不起了,我的朋友们想要见一见你,我便是来接你的。”
    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身上的疼痛催促着我尽快回答。周遭的一切让我无法理解,一定要尽快摆脱这种境地。我已经偏离了太多,从一个合理的世界。
    我看了一眼涟漪,它们仍旧错乱着。看来,它们也在等待我的回答。
    兽的耳坠摇晃着,它是这里唯一运动的东西了,齐刷刷地摇晃,我琢磨这是在清理耳道。在摆动了大概十四下后,停了。
    “我跟你走。”我的声音薯片一样脆弱,干涩。和兽比起来真的太软弱了,即使是声音也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我们之间。我几乎开始习惯迟疑的万物了。
    我无计可施,这个境地的规则我完全陌生,但我却从静置的万物中看到了一种畏惧和顺服,于是,我迎合它们。
    无论怎样,兽张开的深渊巨口证实了我的想法。而且,我回不去了。
    除去身体本身的疼痛,被其吞入并没有给我附加任何其他的伤痛,整个过程好像只是用袋子把我罩住,如此,我却惊叹于其口之巨大、黑暗、潮湿、温暖、芳香……
    而后,脑中的思绪一根根断裂,一阵蜂鸣后,雷、风、河流的声音不期而至。一切有条不紊,缺乏合理性。
    时间这东西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切断的,但有时总会明显地感觉到其容量不一。恰如读书时,仅仅翻阅了几个章节,而一天几乎就要结束了。若只是紧盯着钟表,如此度过一天,不难发现,这一天的时间,足够装得下认真地读完一篇外国长篇小说,然后写几篇书评,最后在夕阳的余晖下喝着红酒,悠哉悠哉地做一个带着小说情节的梦。
    而我,就在那种容量极小的时间里,被送进了另一个空间。
    让我注意到时间这东西也转入了不合理之中,变得严重无秩序的,是饥饿。它以近乎虚无的方式存在着,无法准确地划分它所在的部位,却实在地给我带来痛苦。
    一只比之前那只较瘦小的兽提着一只古典风十足的老油灯,从黑暗中显形。
    “跟着我。”它沉闷的声音像一位老者,颤巍的灯光下,只看得见那条粉红色的长袍,鲜艳华丽。
    地面非常平整,似乎被认真打理过。兽在运足时长袍不曾有丝毫波动,隔着长袍,我无法揣想出它的脚步如何。
    它把我带到一个房子前,告诉我,可以在里面进食。然后,它又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随着它的离开,周围渐渐变暗,我推开大门。暖光灯下,摆放着近二十个可供八人使用的餐桌,而一大半都坐满了兽,同样的长袍、耳坠、坐姿,还有食物。它们互相交谈着,无视了我。
    每一个座位上都摆放着一份足够单人享用的饭菜和清水,还冒着轻轻的热气。不管这些如何惊奇,不去在乎它,不久就会习惯了吧,我想。然后,便挑了一个靠近我的座位坐下,开吃。
    有一只兽走了过来,坐在我的对面,它给我带来了一杯红酒。
    “天呐,你还是个孩子呀!真是不好意思,红酒可能不太适合你,这里可是很久没有孩子造访了。”听它的声音,像是女士。
    我继续吃着,每个菜的味道、口感和温度都恰到好处,似乎用什么精密的仪器校准过。
    “真的很香吧,每天都可以吃到不同的但同样美味的食物哦。不过,我还是只喜欢这种叫做蟹棒的东西,其实里面一点蟹肉都没有哦,可是味道和营养绝对比得过蟹肉,真是了不起的食物呢。”
    我夹起一块蟹棒,尝了一口,确实值得称赞,不过味道只会在咀嚼时散发出来,怪令人费解。
    “这里的人其实都很友善的,只不过很久没有交到新朋友了,都有点羞涩了。”它用小手遮住那张拉链一样的大嘴,吼吼地笑了几声。“我们都是从那个正常的世界来的,说起来真是有趣,我现在倒是觉得,如果早来这里一点该多好呀,在那边一点值得怀念的东西都没有。”
    它说起这些时,眼里出现了一个吞噬一切光明的空洞。
    从过去某一刻起,组成我的部分开始解体,被丢弃在某一个地方,到处都是它们的碎片。在脑海的记忆边缘,有一个精致的宝盒,有人把丢不掉的碎片藏在了里面,在宝盒下面,薄薄的冰层在渐渐融化,而我无法靠近。
    最后,剩下了现在的这具尸体,虽是尸体,但机能没有丧失,而原本的世界不能接受我的存在,所以我便被收入了这个被遗弃者的世界。
    吃罢饭菜,我走出门,外面一片空白,应该是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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