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今年天气很热,神州大陆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两位将领已离京半个多月,大概还有二十来天就能回到他们无比熟悉的北疆了。
易寒倒是留在了京城,估计皇帝怕两位大将心生怨恨,所以干脆把易寒留下,说得洋乎些,这大概叫劫持人质。
一日,门下省的邱子玉在府里抚了很久的胡须,随后第二日便在朝上上禀皇上,说今年黄淮一带的赈灾,他愿意前去安抚百姓,皇帝想了很久,终是准了。
清宁宫,孟皇后被皇太后罚抄书,已经一个月了。
与此同时,在大萧西边,王子箫带领问鼎山庄,暗中集结江湖侠士,招兵买马,慢慢向南方行进。
同时,大萧南边,在距离余庆都城还有八百里,也就是骑马大概三四天的路程的地方,有两队人马正策马扬鞭。
而在大萧北边,南宫梓坐在天香楼里,很慢很冷地勾起嘴角。
她说,纳兰暮,你真狠。
许久之后,她看了看自己染了豆蔻的指甲,很没有意思地笑了笑,南宫桀,北国有你这个皇帝,真可悲。
阿梓。
她回头看着她的夫君,笑得妩媚,你和我一起吗?
顾秋揽住她,不论是为了姐姐那三个孩子,还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孩子,又或是为了顾家,为了北国,我都会在你身边。
南宫梓仰起脸,终究没让泪水流下来。
六月九日这天,梨白派月铭去了趟终南山,取回了在那儿放了很久的一样东西。
听月铭说,迷叶看见不是她去,虽然没说些什么,但是似乎非常压抑。
他托月铭向她问好,并告诉她,云归寺的宝贝是一棵千年火参,应该对她的腿会有好处,如果她还记得自己恳求她的话,等这一切了结了,不妨上山来取。
梨白笑了笑,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上终南山了。
六月十二这天,天上下起了小雨。
大臣们正有序地上朝。
“报——”
黑云压城,战鼓隆隆。
梨白坐在冷弦苑里,笑了笑,皇宫里的那位,估计明白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在他相信秦王说自己是无辜的,证人在长安城外,他终是心软,将他放出城的时候,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定了。
庆城离长安很近,是孟于清的老家。
孟于清曾向皇帝建议,庆城离京近,正适合建设一支军队。
楚王出城后,来到庆城,笑着看他的人将皇帝派来负责监视他的人全杀了。
收拢庆城军,向长安,进发。
烽火很快将消息送到了京城。
庆城军大概在一日后到京。
萧凌然和戚伯伯都还在宫里,梨白支颌,心想皇宫里的北衙禁军应该还没有和孟府府兵扛上,不过应该也快了。后宫里的皇后应该也开始行动了,不过姑姑一向是很厉害的。
孟于清和孟皇后这些年暗中培植的人马可真不少啊。梨白看了看手中的密报,没什么感情地叹了一声。
叶家府兵一早便包围了皇宫。而负责皇城治安的京兆尹,一半被叶家握在手里,已经和另一半开始厮杀。
剩下一半压力很大,他们需要守住城门,还要给各个大臣府里的府兵拿起武器、准备战斗的时间。
叶千昱的父亲竟然也参与了,梨白很讽刺地笑了笑。
她看向众人,现在月影八君当中,月碎在余庆,月风和月肆应该已经给月碎和问鼎山庄送完信,一个留守南境,一个去往铜城,而月棋,则在宣政殿当着他的兵部尚书。
梨白很认真地想了想,等这事了解了,就把他们都叫回来,月碎也是,反正到时候空闲时间多得是,月碎在身边呆久了,说不定自己真的能对他生出感情来。
“月卿月秋,你们去皇宫,保护好戚伯伯和姑姑。”
“是。”
“还有……萧凌然。”
“是。”
看着二人消失的身影,梨白心中忽然升起浓浓的不安。
“对了,”梨白突然看向月璃,“之前那六封信都安全送到了吗?”
“给邱大人的信肯定送到了,南宫楼主和我们的人也接应了,清源山庄顾氏的信自然由南宫楼主转交,没有问题,而小姐您给月影阁下达的命令已经层层传下去了。”
“现在,只有负责给问鼎山庄和余庆送信的人马还没有回来复命。”
梨白右拳轻轻敲击桌面,“问鼎山庄在大萧境内我倒是不担心,不知道月碎他们在余庆怎么样……”
月璃见梨白主动提起月碎,脸上浮起笑来,“月碎要是知道小姐关心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梨白很淡很淡地看了她一眼。
“阿璃,边大夫,你们随我去看看千昱。”
刚到小院门口。
“啊,啊!”
梨白一惊,疾步走进院子里。
一把拦住叶千昱的陪嫁丫头,“怎么回事?”
“夫人,王妃她,她要生了!”
“府里的大夫呢?”
丫鬟哭着喊道,“上次王爷遣散了一堆人回家,张大夫便在其中。”
梨白看了一眼悄然立在一边的暗阙,眼底有些讽刺。
“边大夫,我们进去吧。”
风凄凄,又夜雨。
“暗阙,孩子还在。”
“她死了。”
皇宫。
六月十二早,原本应该被囚禁在清宁宫的皇后溜了出来,溜到正在议事的宣政殿旁,意图点燃多年前埋下的导线,毁掉整个宣政殿。
她已经疯了。
直到她被一个侍女引来的侍卫制伏,她还在大喊,这大萧,是我儿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她!
六月十二日午后。
“陛下。”
“皇兄。”
高高在上的那人明明才四十二岁,头发却是半白了。
“萧凌然,你四年前还给我的虎符,呵,如今又到你手上了。”
“皇兄,造反的可不是臣弟。”
那人仰头大笑起来,好,好好,如你们所愿。
六月十二日傍晚,有两个身影借着夜色掩护,从皇宫密道中溜了出去。
一个前往距京较近的另一个军事重地铜城,一个前往他最熟悉的南境。
铜城来回,大概要三天半的时间。
注定难熬的三天半。
山雨凄迷,终南山上树叶乱舞,一袭青衫的迷叶静静立在云隐殿门口,身影孤绝,一如十一年前。
“这天下风雨,终究来了……”
六月十六,易寒率铜城兵,终于抵达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