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药
华无双的人来得很快,连海棠居然都来了。
她认得段磬和邢苑,真会做人,先冲着邢苑福了福身,一双眼都不多看段磬。
“邢家娘子原来也在这里,不知我们家掌柜的在哪里?”
邢苑知道沈拓为什么会喜欢海棠,真正是一朵解语花。
“在里面,办要紧事情,你们且等一等。”
段磬替她答了。
海棠浅笑着,居然真的领着人在外头安静地等。
十来个人很是安静。
华无双出来,背后一片汗湿:“箱子带来了没有?”
“在这里。”
海棠将木箱子双手递传过去。
华无双索性将青灵母女两个人都给轰了出来,说是见了心烦添乱。
邢苑将青灵搂在身边,拍着后背,不住声安慰,华无双那人瞧着欠抽,医术却是真的好,而且,人还热心肠。
想一想,她觉得也不容易,销金窟这么大的盘子,做老板的窝在小村子里给不相识的人治病,这病还是来路不明,还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都是段磬的面子,她拍着拍着,莞尔一笑道:“青灵,去我院子里,烧水,给他们沏茶,这样干等着,礼数不周了。”
裘家婶子也挤过去要帮忙。
干等着最难受,有些事情做,还能分分心。
邢苑没拦着,任凭她们俩忙乎。
海棠从青灵手中接过茶盏,很是温婉地笑了笑:“多谢了。”
喝一口茶,和华无双一个口气:“真是好茶,娘子也是个懂过日子的。”
客套,但是疏离。
华无双又忙活了小半天,这才湿漉漉地走出来,手指着段磬的鼻子骂:“你以后再让我来做这些不靠谱的事儿,我和你没完,我要是再听你一回话,我跟你姓!”
邢苑噗哧笑开了:“华老板辛苦。”
能骂人就是好事情。
华无双那么要脸的人,看不好病人,他自觉脸上无光,不会开骂。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华无双连带着将她也兜了进去。
段磬护短,将邢苑往身后一拨:“你骂我便是,牵连着她做什么?”
“你个重色轻友的,以后,以后……”他使劲想了想,“以后来销金窟,不许赊账!”
段磬没闲心同他闹:“人呢,救回来没有?”
“再躺一天,应该能醒,但是恢复到几成状况,我也说不好。”
华无双伸了个懒腰:“这一路辛苦,还搭上你这个白干的活计,要回去好好睡一觉才成。”
销金窟的人,用软兜将人给舒舒服服地抬走了。
“青灵,进去看看你爹。”
邢苑说完,转头去看段磬,“我总是觉得心里头不安。”
这件事情,是裘家的,她是看在青灵的面子上,才来帮帮忙。
段磬查了一路,都是生人。
照例来说,与她毫无瓜葛,怎么邢苑觉着一颗心,就没安妥过,始终跳得比平日里要快许多,有些令她透不过气来。
“裘大明醒过来的话,答案很快能够浮出水面,你是紧张的。”
段磬跟着也进裘家了。
邢苑站在外头,深深吸了两口气。
不,这种感觉不仅仅是紧张那么简单。
对门的事情暂时稳妥,只要等裘大明醒转。
段磬马不停蹄地走了,邢苑躺在床上,翻了十几次还是睡不着。
坐起来,在镜中一照,模样儿出奇地憔悴,脸色青白,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慢慢梳洗,梳头发,挑了点桃红的胭脂,在双颊嘴角点了,才觉得像个样子。
熬好的粥,还没来得及端嘴边,外面一通的热闹。
“邢家娘子可在家中?”
那声音喜庆的,活脱脱像个媒婆。
最近,她这扇院门可真是热闹了。
不过缺个开门的丫鬟老妈子,显得不够富贵相。
邢苑自己开了院门,外头又是轿子,又是一堆人的。
她前后左右打量一番:“找谁呢?”
“邢家娘子。”老妈子凑过前来,亲热热的唤了一声,“我们家夫人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要请娘子过去家里坐坐。”
“哪家的夫人?”
“可不就是城里胡子巷董家的夫人。”
“不认得。”邢苑没心情去走亲访友的。
这些年,她单身住在这里,又哪里来的亲戚。
老妈子急了,赶紧用胳膊挡着门:“娘子别急着说不认得,夫人说了,前几天才来叩扰过,怕是娘子心里有些误会,如今家里都打点好了,请娘子去吃个便饭。”
“冬香?”
“是,是,可不就是夫人的闺名。”
“我没有误会,也不想去吃饭。”
冬香找上门来,她是不好推托。
还要将她带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夫人说了,又想起些事情,请娘子务必要过去的。”老妈子塞了一样东西过来。
邢苑入手柔软,低眼一看,是个荷包,看着很是眼熟。
她心里一晃,将荷包打开,里面是些枯萎的花瓣,两个小小的金戒指,还有一卷细细的白纸。
邢苑顿时想起来,这荷包是自己当年绣了给三少爷随身所带。
冬香居然将此物留到现在。
她将金戒指拿出来,戴在手上,尺寸刚刚好。
“你们家夫人还说了什么?”
“夫人说,又找到一位当年的故人,可替娘子解惑。”
这个冬香,一来二往地吊着她的胃口。
明明是知道些内情的,偏生又支支吾吾的。
邢苑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妥,才要开口拒绝。
老妈子脸上堆着笑,掏出帕子来,对着她的脸孔摇了摇。
邢苑似乎见到几丝白烟飘散出来,她离得近,尽数被吸了进去。
“娘子,娘子。”
她很清楚是谁在喊她,但是手脚绵软,使不上力气。
已经有人左右架了她,往轿子里面塞。
邢苑知道自己着了道,想要喊人救命,嗓子里脱力,根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娘子,夫人关照过的,要好生款待周到,绝对不会伤到娘子的。”
邢苑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
眼见着轿子帘放下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耳畔听到对门的院门开了,青灵清脆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在邢家门前做什么?”
“少管闲事。”老妈子压根没把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
青灵却立时反应过来,应该是见着院门大开,邢苑又没在眼前。
“姐儿,姐儿,你出来应声话。”青灵急了。
老妈子嫌弃她碍事,一把将她推倒,催促着轿子快些离开。
裘家婶子听到动静也赶出来帮忙:“好好说话的,你推孩子做什么?”
青灵料定了邢苑在轿子里,要扑上来看个究竟。
旁边冒出来两个仆妇,拦着不让她靠近。
一阻一拦截的,青灵母女俩被挟制到旁边,眼睁睁看着轿子离得远了。
“你们放开我,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的,居然敢上门来抢劫!”青灵不依不饶的。
裘家婶子放开嗓子喊:“偷东西啊,有人偷东西啊,贼上门了!”
这样一喊,村子里头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一时之间,闹哄哄的一团。
那轿子被围在村子正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村民越拥越多,那个老妈子慌了,拔腿要跑,被赶过来的村长斜插一脚给绊倒了。
青灵将轿帘子一把挥开,将不知不觉的邢苑给拖出来。
如花似玉一个小娘子,站都站不稳,落地就软了。
好几双热情的手伸过来要扶,都被青灵给拒了:“别碰,别碰我姐!”
村长拨开人群,将那老妈子先交给身边人看紧,再问道:“裘家婶子,这是怎么回事?”
裘家婶子还算机灵,看了青灵一眼,直着嗓子道:“有人想杀我们家老裘,这婆子就是一伙的,家里少了钱,人还差点没了,求村长给做主。”
村长缩在家里两天了,就是知道裘大明出了大事,生怕引火焚身,只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不顾,反正有官府的人进进出出裘家。
不问他,乐得清闲。
这会儿,嫌犯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这邢寡妇又是怎么回事?”
青灵一指那老妈子:“他们害了我们一家不够,瞧着邢家娘子有些积蓄,预备要谋财害命,你们看看,给下了药的,这是要杀人灭口,凶手都进村了,要是不处置了,保不齐,每村每户都要遭殃。”
此话一出,围观的村民都激愤了。
又是抢钱,又是杀人的,这还有王法没有!
还有,地上躺着的一个,谁不知道她是村子里的邢寡妇,平日里,瞧着人不容易,这会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卧着,越看越是我见犹怜。
这是抢了钱还不满足,要拐了人去卖不成!
“将她们都绑了,送去州衙。”有人带头喊了一声。
“对,对,报官,关大牢!”
那个老妈子慌了,想要为自己开解,却已经有人上前来,连带着两个仆妇和轿夫都给用绳索绑了起来,又堵了嘴。
人多好办事,村民个个自告奋勇,恨不得都凑到邢苑面前,多看两眼。
青灵取来凉水,扶起邢苑的脖子,一口一口送到她嘴里,又盯着村长道:“邢家娘子可是在衙门里头有熟人的,等她醒了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