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敢喊一声我就开枪!”我阴着脸说道,气势逼人,手指扣着扳机。
男人惊愕,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未敢吐出半个字。我对压铐他的两人眼色示意,随后两人将其押走,小心翼翼绕过金皇洗浴的视野范围,消失在远处的街口。
我给廖云海拨打电话,让他利用基站锁定“老五”的手机信号,准备确定他的位置,实施突击拦截,同时令他派遣一队出警,强势包围金皇洗浴!
廖云海是牡市警局的刑侦副队长,一个四十岁的老家伙,办起事来中规中矩,不过有时他的执着又可爱可敬,比起孙治和徐福龙两人,我对他的印象要好的多。
我寻着路口绕回警车,打开门坐进副驾驶,连明对我轻轻点头,眼神瞟向洗浴门口。我看向车窗外,果然刚刚在门口放风的三人不远处,皆有熟悉的便衣警员暗伏着,随时等待动手的指令。
我不紧不慢的用刚才被抓捕男人的手机给“老大”打了过去,提示音响了几声,对面便接通。
“喂?豹子,咋样了?”
我没有说话,看着手表口头查着秒数“一...二...三......”
“什么?你大点声!”对面扯着嗓子喊道,电话里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人群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喧嚣混乱。
“豹子?你他妈干什么呢!”
“喂,你是豹子么?!”
我一手电话开着,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机拿出,短信发来,廖云海和徐福龙已经出动,我微微一笑,将豹子的手机挂断!
随后给孙治发短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行动。
连明就在我身边无聊的抽烟看着我的举动,他不会怀疑,亦不会阻拦,只是在我结束手中动作后,才将烟递过来询问。
“青哥,为什么不等他们交易的时候在动手呢?那样人赃俱获不是更好吗?”
我接过连明剩下的半根烟吸了两口,坦然道:“金皇洗浴内的顾客太多,交易地点又是地下的棋牌室,肮脏混乱。如果我们冒然冲进去,很容易遭到反击,亦或者老虎会挟持人质威胁我们,仅凭着一个楼梯口,难道要打攻防战?
别忘了两年前南区的凶杀案,要是再出现伤及无辜的情况,局长不得扒了咱们警局上下的皮!”
“老虎有那么大胆子吗?”连明憨笑着。
我轻轻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连明悠闲的倚靠着座椅,显然没有将案子当回事。自从我任职牡市刑侦队长以来,接手案子无数,无论什么奇案、凶案都能够从容侦破,如若闲庭信步,类似这种只能称得上小案子罢了。
十几分钟后,悦耳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纷纷响起,手机短信一条接着一条。
孙治:老虎到手。
徐福龙:已结束。
廖云海:邓队,咱们又立一功!
警车已包围金皇洗浴,一队的警员整齐有序的进入金皇洗浴,很快就看到几个带着头套的男人被反手铐出,塞入警车之中。
路旁的行人驻足观看,聚集拥挤。
孙治从人群中走出,一米八五的个头,浑身肌肉凸显,硬汉的体型却有一张娃娃脸,看着像个孩子,弯眉小目,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他走到我的车旁,打开后门直接坐了进来,我注意到孙治警服胳膊处透着殷殷红迹,嘴角抽动,喃喃询问道。
“受伤了?”
孙治低头撸起袖子,十厘米左右的刀口映入视野,肉皮外翻,血汩汩的流淌着。
“让那个老虎给咬了一口,没什么事。”孙治将衣服脱下在胳膊上缠了几圈,面色冰冷不在理我。
我对连明示意一眼,随即车辆立刻发动前往医院,想着这边的事情忙完,趁着戚雅还未醒来,买好早餐继续去陪床,时间刚刚好。
到达医院后,连明和孙治去缝针,我则拎着米粥和包子走回病房,刚刚进门,就看到一位六十有余的老者坐在床边,看着戚雅熟睡似猫。
老者身材矮小,白发苍苍,面如萎草,却独有一双狼眼炯炯有神,好似能看穿世间万物,每当见到这双眼睛,我都会下意识的心生防备。
这是戚雅的父亲,我的丈人——戚国华。
戚老向我看来,示意不要说话,怕吵醒自己的女儿。我微笑点头,蹑手蹑脚将早餐放入餐盒,正欲坐下,戚老却指了指门外,将我叫了出去。
我和戚老的关系一向很不错,虽是丈婿,但平时却如好友一般,每当警局有疑难案件,我都会去戚老家喝上两盅,向其寻求经验。
戚老是位退休的老刑警,从警一生,没留下什么名声,因为妻子早亡,如今他独居在当年单位分发的四十平米小房内,偶尔会去老年社团画画,闲情逸致,令人羡慕。
我曾跟戚雅商量过欲将其接来一起生活,但被戚老严肃的拒绝,理由是要守着亡妻的灵魂,说我那位丈母娘的鬼魂还在家里陪着他。
当时听到这番话我不禁冒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后来想想也就作罢,随他去吧。
戚老穿着深蓝色的中山装,消瘦的身型显得笔直挺拔,虽然他极力遮掩,但那岁月压垮的脊背还是看得出弧度,夕阳垂暮。
我扶着戚老坐到走廊的椅子上,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扫过,沧桑的声音喃喃道:“又去办案了?”
“没参与,看看而已。”我抱起臂膀,倚靠着墙壁回应。
“小雅刚生完孩子,你多陪陪她。”戚老劝道:“工作上的事别总惦记,该放手的时候就放一放,权力不要攥的太死。”
我听着他已经重复过千百遍的话,如往常一般哄道:“我知道,我知道,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这不是趁着戚雅没睡醒就赶回来了,没问题的。”
戚老瞟了我一眼,长长叹了口气“年轻人风华正茂,心比天高,像你这般年纪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本事占七分,运气占三分。我不担心你的能力,只是你的性子太傲,容易被人针对的,枪打出头鸟。”
我淡笑听着戚老的话,毫不在意。
“牡市是个大池塘,水混的很,曾经的邪门歪道,现在都转行做了实体,但他们骨子里的性子难以移改,你要小心,位置越高,越容易阴沟里翻船。”
我抿着嘴唇,回应道:“戚老,您知道自己女婿的名号吧,难道牡市还有敢跟我作对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水里能看到的都是小鱼,真正的杀机在水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以后你就会明白。”
我嗤笑一声,狂傲道:“牡市五个区,东南西北加上市中心,嚣张违法的我已经解决了十之八九,剩下那个‘一’,我有信心几个月内将其清除......”
戚老也笑了出来,眼神含着说不出的意味“小青啊,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你吗?”
“哦?”我好奇道:“这个您还真没提过。”
“因为你跟我年轻时的性子很像,只不过我比你差了那么一点狠劲,你不过是个小队长时,我就瞧得出来你非池中之物,嫉恶如仇,敢打敢拼。果然你也没让我失望,二十多岁就平定了牡市的混乱,坐上刑侦队长的位置。”
我微笑着听戚老夸赞,心中并无太强烈的感觉,我所做的又不是为了名利,只是尽忠尽职,为了担得起肩膀上的责任。
“不过小青,有一点我没跟你说过,以前觉得不是时候,怕打消你的积极性,现在你已经名声在外,我希望你能记到心里。”
“洗耳恭听。”
戚老拍拍我的肩膀,淡然沙哑道:“这世界有黑有白,善恶掺杂,就好像日月轮回,夜昼交替,也是一种天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太苛刻认真的话,是无法生存的。”
听到戚老的这番话我心中一惊,至此之前他对我的主张都是支持不驳,讲求除恶务尽,怎么突然今天变了性子?
我思索几秒,摇头道:“戚老,这话怕是不该您说,我觉得人在其位,就当谋其事,恪尽职守,难不成我也要和警局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员工同流合污?若是那般不如脱了这身皮,去跟您学画画好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戚老笑道:“百姓是必须要保护的,只是那些黑白不分的集团、产业,你对他们应该打压为主,招揽为辅,别斩草除根,杀气太重。”
我眯起眼睛,手指间玩弄着一根香烟,沉默半晌后,对他道:“戚老,有话您就直说吧。”
戚老缓缓起身,我连忙搀扶,只听他说“没什么,只是我的外孙刚刚出世,我希望他能够健康成长,平平安安,除了职责,家人,也是很重要的。”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幡然醒悟“您老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给他们条活路而已,可以考虑。”
“明白就好。你是聪明人,话不用说透,这当个好父亲、好丈夫,可是门学问。”
“哈哈,那还得靠您老多教教我。”
我和戚老闲扯着回到病房之中,戚雅已经醒来,见到我们开心的叫着“爸爸”、“老公”,一家人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有戚老在,我便躺到旁侧的病床小憩,但没想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睁眼时戚老正拎着晚餐蹒跚而回,我连忙起身怪责自己睡的太久,戚老劝我多休息一会儿,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