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急得快哭出来的时候,终于有出租车停在我面前。
我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车,生怕节外生枝,有人跟我抢。
上了车,我默不作声,脑袋里一片空白,我觉得我的呼吸和思维都停止了,灵魂已经与肉身脱离,去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过了好半晌,司机突然说话:“小姐,失恋啦?”
我愣一下,看着司机后视镜里望着我的同情的眼睛,顿时怒火中烧:“谁说我失恋啦?我脸上写着‘失恋’两个字吗?”
司机笑一笑:“小姐,你这样的,我见多啦!”
我正要反驳,突然看见镜子里,我苍白的脸上竟然满是泪水——我顿时如突然在照妖镜里现了原型的妖精,什么底都漏光了。
我陷在座位里不敢动弹,心想,要是这个司机再多嘴我就下车了。
好在司机知趣,并没有再搭话。
回到家,我用力摔上门。
一声巨响后,房间归于一片死寂。
除了我,这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呼吸和心跳了。
也好,明天我就再带个活的,有呼吸和心跳的男人回来。
中国12亿人口,我梁锦诗还怕找不到男人?中国实在找不到,我大可扩大范围,金发碧眼的也行,我又不是不会英文。
我强迫自己笑了笑,想自嘲。
可惜,作用不大,反而把眼泪给笑出来了。
今天,怎么连泪腺都与我作对,不受我控制了。
我躲进浴室,想洗一个滚烫的热水澡。
可是,连感觉都迟钝了。
刚才走在路上不觉得冷,现在水温调得再热,皮肤都快起泡了,也不觉得烫。
分明整个人都麻木了!
也好,麻木就不知道痛了!
但愿我的心也能如身体的所有感官一样,封闭起来,麻木起来……
对了,睡觉,睡觉是逃避现实的最好方法!
我跳上床,从抽屉里搜出安眠药。
倒了两粒,担心睡不着,干脆再倒两粒,这下该万无一失了吧!
既然陈志谦这样绝决,我也不要想他。
我要立即睡着,睡着了,便不会再难过了!
就着床头隔夜的凉水,我便一口将药吞下。
药吞下的同时,我也松了口气——很快便可以睡着了吧!
我安慰着自己:斯佳丽失去白瑞德的时候,也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承认我是鸵鸟,遇到问题只想逃避,反正我也是顾了头就顾不了尾了。
大概醉酒的人,求得也不过是可以逃离这残酷现实的短暂时刻吧。
不睡不醉,就得承受万箭穿心,剜心之痛,药物酒精的小小副作用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求得片刻安宁,再大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舒乐安定真是好东西,听名字就让人安逸。
我还没来得及感觉药什么时候开始起效果,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看见志谦站在我的床前,冷漠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疑问和不屑。
我跳起来,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喘着气,流着泪,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为什么,你宁肯相信别人也不相信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我疯狂地冲他大喊,可是志谦却一把将我推开,我一下失重栽倒向地面,地一下裂开,我向深渊里坠下去……
然后,我醒来。
眼泪从一侧的眼角流过鼻梁,滑过另一只眼睛,再慢慢滑进耳朵里……
我躺在床上,思维无比清晰,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凌厉尖锐的疼痛正划遍全身,心跳急速,我不敢动,一下都不敢,我怕,我怕自己一动,就碎了,再也补不起来了。
也许,梦里摔的那一下,我就已经碎了,不只是心,不只是五脏六腑,是整个身体,是我所有的感情和爱!
然后,我起身,挣扎着,摸黑找出那瓶安眠药。
倒出更多粒,也不数,统统倒进口里,混了水大口吞下。
然后我躺下,小心地为自己将被子盖好,温柔地、小声地、反复地对自己说:“锦诗,没关系的,振作起来,你会好的,你能承受的,过了今天晚上就好了,明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就这样,我安慰着自己,自己给自己勇气,自己给自己温暖,在药的帮助下,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终于,还是要醒来!
终于,还是醒来了!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房间,悄无声息的,似乎怕惊扰了我。
可是,我还是醒来了。
意识恢复的第一瞬间,我便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孤单将自己包围。
我半眯着眼睛,看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的小小光柱,里面有无数轻轻飞扬悬浮的灰尘,它们都是没有分量的,如同此刻的我一样。
旁边的枕头上,志谦的味道还清晰可辨,这味道将我的身体迅速瓦解,使我成为一个空壳,与这个空荡荡的房间相互嘲讽着。
他遗弃了我,遗弃了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