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妹这一次罕见的没有顶嘴,而是和沉默一会,这才抬起头来,对我道:“鲁大哥,其实我在那后土屯也不习惯,后土屯的人知道了,我是那鬼佬的孙女,虽然表面上没有为难我,但是和我接触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都是保持距离,生怕我施展什么手段,暗害他们。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他们——”说到这里,鬼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顿了一顿,只听鬼妹继续道:“姥姥收留了我以后,也从来没有关心过我,我在鬼佬身边的日子,就是每天整理那些皮囊,将那些皮囊分门别类的贮藏好,然后等鬼佬施法,将那些皮囊赋予生命,变成一具具可以操控的皮囊人。这些工作,我早已经不想做了,可是我没办法,只要我稍有懈怠,鬼佬就会打我,用针扎我,你看过还珠格格吧?就是里面那个容嬷嬷用针扎紫薇的那个样子。我一开始会疼,可是时间久了,我就不会疼了。”
我听到这里,心里居然一动,我心道:“看来这个鬼妹也是一个身世悲惨的女孩子,我以前那样对她,是不是有些过分?可是我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这个鬼妹一心一意的想要跟着我?”
只见鬼妹眼睛看着我,慢慢道:“鲁大哥,你知道吗?我自从见到你的那个时候,还对你没有什么印象,可是自从听鬼佬说,你也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莫名的感觉和你那么熟悉,而且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想到我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你也曾经经历过,我心里就一阵莫名的难过——这个世界上,我居然遇到了一个和我一样遭遇的人,而这个人就是你,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就对你莫名的有了一丝亲切感,后来和你接触,更是知道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有时候,你说出那些话是为了保护你自己不受伤害,却绝不是为了伤害别人,你的心是好的,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就有一种安全感,不用像跟在鬼佬身边那样,整日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做不好,再挨鬼佬的训斥和责打。那一天,你在后土屯众人面前说出那一番话的时候,我心里好难过好难过,那些人那么不理解你,我恨不得将他们杀了,那些人逼得你离开后土屯,我也不想再在哪里待了,我看见那些人,就恨不得杀了他们。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心里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鬼妹,居然是因为和我同病相怜,我看着鬼妹,心里莫名的升起一丝亲切来。
我此前对于鬼妹的厌恶,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鬼妹低垂双眼,慢慢道:“鲁大哥,你走了,我的心空落落的,似乎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那一天我就那样看着你慢慢走下山去,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所以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你,我想了一个晚上,我告诉自己,我要是再不去找你,估计这一辈子就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于是就偷偷摸摸的溜下山来,一路找你,可惜的是,我在这盘龙岭附近,仔仔细细的找了一天,也还是没有找到你——我,我那时候难受死了,心里想着要是找不到你,可怎么办?我就坐在盘龙镇的饭店里面,一直盯着向外面望去,突然之间,就看到了你,那时候,你坐在一辆出租车里,就那样向镇外开去。我急忙冲了出去,一路向镇外追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我追得到追不到,可是我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全都是你了,我可不能再失去你……”
说到这里,鬼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隐隐约约的看到鬼妹的脖子好像慢慢红了起来。
鬼妹此刻低着头,要不然估计一张脸也是红通通的。
我心里一动,心道:“难道这个鬼妹竟然对我有那个想法?”
我不由得一怔。
只听鬼妹继续道:“我就那样一路追了出去,一直追到镇外,这才发现你被那些人拦住,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这才上去——”
我看着鬼妹,慢慢道:“所以你就上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鬼妹笑道:“是啊。”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望向我,里面笑意盈盈,情意盈盈。
只不过这么一副表情,在一个八岁女孩子的脸孔上显现出来,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我对鬼妹道:“鬼妹,你还是不用装成八岁小女孩的样子,我还是喜欢看那个长大了的你。”
鬼妹眼波流动,笑道:“好,我以后再也不装了。”随即将缩骨法去除,变回了那个本来的鬼妹。
我虽然看到过一次,鬼妹变回正常的十八岁的模样,但是此时此刻,再看到鬼妹变回十八岁的样子,心里还是碰碰而跳。
只因为变回十八岁的鬼妹,眉目如画,红唇如沾了露水的玫瑰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轻轻的吻一下,而鬼妹的双眼更是宛如天上的星光,熠熠生辉,鬼妹的一管琼鼻,两只晶莹的仿佛透明的耳朵,衬得这个鬼妹的五官,难描难画。
那拓跋真已然是美艳无双,而眼前这个鬼妹同样的让人看了一眼,就心跳不已。
鬼妹看着我,我看着鬼妹,几乎是同时的脸上一红。
我转过身去,望向窗外。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屋内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一呆,转过身来,只见鬼妹正在脱下身上那明显显得太小了的衣服,似乎正要换一身合体的衣服。我转过身的刹那间,鬼妹还刚刚取出外衣,一双修长的白皙如玉的大腿就那样赤裸裸的闯入我的眼中。
我脸上更加红了,急忙转过头去。
不一会功夫,只听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消失,然后就听到鬼妹轻声笑道:“鲁大哥,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我这才慢慢转过身来,抬眼望去,只见鬼妹眼睛穿好了一身白色的衣裙,这一身白衣穿上,鬼妹更加显得宛如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看的我砰然心动。
鬼妹笑盈盈的看着我,问道:“好看吗?”
我点了点头,道:“好看。”
鬼妹眼波流动,看着我盈盈道:“你说好看,我就经常穿这一身了。”
我心里又是一动,心道:“这个鬼妹,怎么话里话外都是暗示?难道鬼妹看上我了?”
我急忙岔开话题,问道:“鬼妹,你叫什么名字?”
鬼妹嘻嘻一笑,眨眨眼道:“我就叫鬼妹啊。”
我一时语塞,过了一会,这才对鬼妹道:“我是说,你的真名字叫什么?”
鬼妹听到我的话,神色间有些黯然下去,过了一会,这才摇了摇头,对我道:“我也不知道。”
我一呆,奇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鬼妹的头垂了下去,神色间募地里多了一分忧伤,只听她慢慢道:“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孤儿啊,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鬼佬收养了,鬼佬从小就叫我鬼妹,我,我只有这一个名字——”
鬼妹说到这里,神色间竟是难过不已。
我心里也是一痛,我心里有些暗暗懊悔,不该提到这个问题,因为那是一个孤儿最不想被人提及的伤口。
我曾经也是一个孤儿,我知道孤儿的自尊是那么脆弱。
我没有想到的是,鬼妹的身世竟然比我还要可怜,我最少还有一个名字,虽然是孤儿院院长给起得名字,但那也算是一个名字,而鬼妹居然长到十八岁,连一个姓名都没有……
鬼妹低头不语,我知道,我已经触碰到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我心里有些愧疚。良久良久,我这才向着鬼妹柔声道:“不如,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看好不好?”
鬼妹抬起头来,一双星眸望着我,眼中亮亮的,满是惊喜。
我知道鬼妹是愿意的,我想了想,随即对鬼妹道:“你现在身上穿的一袭白衣,比那雪花还白,我看不如就叫胜雪,怎么样?”
鬼妹眼波流动向,向我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我看着鬼妹,柔声问道:“这个名字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换一个。”
鬼妹摇了摇头,终于开口道:“我喜欢。白衣胜雪——多么美的名字——”
我笑道:“好,那我以后就叫你雪儿了。”
鬼妹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窗外,然后对她道:“雪儿,你休息一会,回头到了滕州,我叫你。”
胜雪点头道:“好。”随即拉开被褥,和衣而睡。过了一会,胜雪便着了。
我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到了滕州,该如何寻找父母,不由得又有些头疼。
——滕州那么大?我又没有半点线索,我要去那里找?
我叹了口气,心道:“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滕州在山东的南部,境内有微山湖,古滕国遗址,鲁班纪念馆,毛遂墓,等等诸多遗址。我在网上查询了一下,原来这个滕州大名鼎鼎的人物还真的不少,比如那毛遂,鲁班,墨子,李元婴等等。那李元婴更是被李世民封为滕王,后在滕州建造一滕王阁,后滕王李元婴调任江南洪州,因为思念故地,这才在洪州修建了一座滕王阁。这一座滕王阁更是因为王勃的一首滕王阁序而声名远噪。
我看到那墨子居然是滕州人,更是心中一动,想起三哥墨枫也是姓墨,我心里便有些嘀咕:“难道三哥墨枫也是滕州人墨子的后裔?”
念及三哥,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不知道三哥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跟那个鬼佬虚与委蛇?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这一声叹气,刚刚落下,那另外一个床铺上的胜雪便即低声道:“鲁大哥,你为什么叹气啊?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我能够帮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侧过身来,只见胜雪也已经侧身,向我望来。
胜雪的一双眼睛清澈如水,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
我慢慢道:“我在想起我三哥墨枫。”
胜雪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然后对我道:“你的那个师哥?”
我点点头道:“是啊。那鬼佬胁迫我不成,最后在天津保驾营逼迫的我三哥跟随他而去。”随后,我轻声将在天津保驾营外面鬼村经历的那些事情,一一对胜雪说了,其间那鬼佬如何逼迫我,三哥墨枫如何为了我,舍身跟随鬼佬而去,至今下落不明。
我现在便是担心三哥墨枫有什么闪失。
胜雪听完我说的这一切之后,眼珠转了几转,这才对我道:“鲁大哥,你放心吧,你那个三哥不会有事的,我跟随鬼佬这么多年,鬼佬一心一意的要找一个传人,好不容易遇到你们师兄弟二人,那是鬼佬做梦都要笑醒了的事情,你说她怎么还会伤害你三哥?不会的,这个你放心好了。”
我听了胜雪的这一番说话,心里提着的这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
火车终于到了滕州,我和胜雪下了车,找了一家旅店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点,胜雪问我,你现在去那里?鲁大哥?
我想了想,随即对胜雪道:“怎么先去鲁班纪念馆看一看。”
胜雪点点头,随即跟我一路来到那鲁班纪念馆。
这鲁班纪念馆坐落在龙泉广场,占地十多亩。我们随着拥挤的人流慢慢走了进去。
我那一把猎魔弓也因为太过醒目,所以并没有带出来,而是放在了旅店房间之中。
这鲁班纪念馆里面有圣祖堂,木工器械馆,石器馆,建筑厅,舟桥厅等等,我们一一转了一圈,看完之后,我心里对于祖师爷的那一份崇敬又多了几分。
我们在公祭大厅里面,随着拥挤的人流来到祖师爷鲁班的雕像前,拜了几拜。作为祖师爷的传人,猎魔人硕果仅存的两位传人之一,我自然是要拜一拜的。
胜雪随着我也是拜了几拜。
我们站起身来,抬眼望去,只见祖师爷鲁班的双目似乎神光熠熠,我看着那祖师爷,竟似祖师爷鲁班回望着我一样。
我心中直觉的感到有些异样,忍不住在心底喃喃自语:“祖师爷啊祖师爷,你一定要保佑我三哥平安无事,保佑咱们猎魔人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样,徒子徒孙们才可以多杀一些食人魔,给祖师爷上贡。”
我心中默念,慢慢抬起头来,看向祖师爷鲁班的雕像,隐隐约约之中,竟似乎看到祖师爷的雕像对我微微颌首点头。
我一呆,再次凝目向祖师爷的雕像望了过去,只见祖师爷的雕像依旧一动不动,竟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我心中一动:“难道是我看花眼了吗?”
我正在心中疑惑的时候,只见身后迈步走过来两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人,这两个男子大大咧咧的走到那祖师爷鲁班的雕像前,二人只是站在那里,瞪着眼睛望着祖师爷的雕像。
眼睛之中,满是敌意。
我心中一动,心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怎么这样看着祖师爷?这前来公祭大厅之中拜祭祖师爷的应该都是崇敬祖师爷的那些百姓,怎么会混进来这么两个满眼敌意的人?”
我心中暗暗警惕起来,眼睛留意那两个穿灰色西服的男子。只见那两个身穿灰色西服的男子盯着鲁班爷的雕像数分钟之后,这才悻悻然的离开。
我招呼胜雪,悄悄跟了过去,只见这二人竟是一路沿着那石器馆,木工器械馆,一路来到那兵器馆之中,最后在墙上悬挂的一张大弓面前停了下来。
我看着那一张大弓,也是有些发呆。
原来这一张大弓,竟然和我的那一张猎魔弓相似,只不过比我的那一张猎魔弓颜色暗了许多,这一张大弓是暗红色的,就像是染了恶魔的血一样。
我知道那一定是食人魔的血。
我侧目向那两个人望了过去,只见那两个人看着那一张大弓,咬牙切齿,似乎极为愤恨。
我隐隐约约的听到其中一个人似乎说道:“这东西就是那猎神弓吗?可也太毒辣了,这个鲁班的后世传人,居然将这猎神弓放在这里。”
我一呆,心道:“我们猎魔人将这个大弓叫做猎魔弓,怎么到了这二人的嘴里,这个猎魔弓就变成了猎神弓?这个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苦苦思索,过了一会,募地明白:“这二人一定是食人魔,要不然才不会将这个猎魔弓叫做什么猎神弓呢。他们是食人魔,自然不会称呼自己为魔,所以这猎魔弓也就被他们称为猎神弓,因为那个魔字,犯了他们的忌讳。”
只见那两个食人魔四处打量,我则假装和胜雪交谈一些这滕州的山水名胜,这才使得那两个食人魔没有注意到我们。过了一会,只听得那两个食人魔低低道:“今天晚上咱们二人再来——”后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因为这二人压低声音,我便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