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眉轩一处种满兰花的院子里,柳媚烟刚刚沐浴完毕,披着一身白色的轻纱,坐在菱花镜前,细细地梳妆。
跟太子春风一夜后,她看起来更娇弱了,也更惹人怜爱了。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越娇弱、虚弱和瘦弱越迷人,柳媚烟天生就是这种弱柳扶风的女子,珠圆玉润、丰腴艳丽什么的绝不适合她。
嫣梅给她梳头,惊艳地道:“娘娘,您越来越美了,嫣儿常常看您看得出了神呢……”
柳媚烟嗔她一眼:“这话儿你在这里说说就行,到了外头别乱说,省得别人说我自大什么的。”
这阵子,太子到她房里的次数多了些,远超另外三个侧妃,那三个侧妃,可妒忌着呢,不过她现在正受宠,那些女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嫣梅笑道:“知道知道,嫣儿出了这个门就什么都不说,不过,娘娘的美,就算我不说,别人也看得出来。清姐姐,你说是不是?”
正在给柳媚烟准备饭菜的清梅看向主子,蹙了蹙眉,“嗯”了一声。
娘娘又瘦了,虽然这样让她更显柔弱之美,将那份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姿发挥得更好,可是,这未必是好事啊!
跟刚进宫时相比,娘娘的眼睛没那么亮了,笑得也没那么精神了,双颊也少了红润,这会是好的兆头?
而且,太子每次过来,娘娘都将她们摒得远远的,独自一人侍候太子,太子走后,她也是一个人沐浴,一个人穿着,完全没有侍寝后的喜悦,感觉……不太对劲,但娘娘什么都不说,她做奴才的也不好过问。
清嫣看她回答得这么漫不经心,小嘴一噘:“啧,这么冷淡哇,你去看看那三个女人,真没有一个比得起咱家娘娘嘛……”
柳媚烟刚想再说她两句,外头就传来太监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她一愣,太子殿下刚刚离开,怎么又来了?
顾不上多想,她赶紧起身,婷婷走出门外,曲膝行礼:“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院子里,阳光下的夜轻歌,披了一层金光,真是恍如天神下凡一样。
看到柳媚烟,他微笑着,就像归家的好丈夫一样,快步上前,双手轻握住她的双臂,扶她起来:“外面太晒,柳侧妃免礼,快快进屋——”
柳媚烟嫣然一笑:“臣妾谢殿下——”
兰花架子组成的矮“花墙”外,几个侧妃隐在暗处,看不清面目,但那份妒忌,她是感受到了。
她完全不将她们放在眼里,轻轻偎着夜轻歌,柔声道:“太子殿下怎么过来了?”
夜轻歌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还不是因为想你哪。”
柳媚烟兰腮泛红:“殿下走了还没到半个时辰呢……”
夜轻歌在她耳边低语:“谁叫你这么懂得侍候本太子呢……”
柳媚烟耳朵都红了,分外的娇艳。
这份亲昵看在其他侧妃的眼里,又是说不出的忌恨:这个贱人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得宠了?瞧她瘦成这样,身上都没几两肉,就不怕硌了太子的手?太子殿下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柳媚烟垂眼,睫毛遮住眼眸:她是如何侍候太子的,这是太子和她之间的秘密!
进了里屋,清梅已经准备好了十几样小菜和点心,看到他们进来,几个侍女赶紧行礼:“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夜轻歌摆手:“你们都出去罢,柳侧妃留下侍候即可。”
几个侍女应着,纷纷退出去。
清嫣尤其兴奋,一脸自己得宠的得意表情,走得也特别快,只有清梅,面露忧色,边走边回头看:只留娘娘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她可不认为太子殿下真的迷恋或爱上了娘娘,太子殿下看娘娘的目光跟他看太子妃的目光根本无法相比,但太子殿子为什么才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呢?
而且她看太子殿下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其实,太子殿子每次来时似乎都不太开心,走的时候心情却都不错,娘娘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令太子殿下开怀不成?
怎么想,太子殿下不开心的时候,应该找太子妃开解才对,为什么找的却是她家娘娘?
想到这里,她就担忧。
出门以后,她轻声关上门,透过逐渐闭合的门缝,她看到娘娘跟太子坐在桌边,一起亲昵地用餐,互相挟菜给对方,娘娘脸上的笑容是幸福的,两人就像恩爱的夫妻一般。
于是,她放下心来,觉得自己多虑了。
屋里,夜轻歌挟了一块兰花酥递进柳媚烟的嘴里,温柔地道:“柳侧妃侍候本太子辛苦了,多吃点。”
柳媚烟享受着太子的体贴,娇滴滴地:“能侍候太子殿下,是臣妾的荣幸,臣妾一点都不辛苦。”
夜轻歌笑着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目光黝深:“本太子最喜欢的,就是你善解人意。”
柳媚烟眼波流转:“那是因为臣妾的心,全都放在殿下身上了,才能略微懂得太子的辛苦一二。”
“好一个懂得一二啊!”夜轻歌哈哈一笑,挟起一大块红酥肉塞进她嘴里,“来,多吃一点,吃多了再有力气侍候本太子。”
柳媚烟被这一大块肉撑得差点噎着了,但她还是努力地、用力地嚼这块肉,然后吞下去。
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呢,又一只酿茄子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是秘制猪皮冻,然后是燕窝,然后是豆腐丸子,然后是糕点……一块块,不断地塞进她的小嘴里。
她拼命地咀嚼,在下一块食物塞进嘴里之前来不及嚼烂的,就直接吞下去。
如此吞了几块肉后,她就饱了,肚子不舒服了,然而,太子殿下还是这么柔情款款地挟菜给她吃,她再难受,也只能带着幸福的表情,狠狠地吞下去,即使快要吐了,也要拼命吞下去。
她长这么大,没尝过饿肚子的苦,这阵子,却已经尝够了“饱食”的苦,说是“饱食”,其实就是“填食”,像利欲薰心的商人拼命给即将出栏的鸡鸭填食一样,将各种食物直接塞进鸡鸭的胃里,也不管其死活。
终于,她撑不住了,满满的食物塞在嘴里,她怎么咽都咽不下,却又不敢吐出来,只得抿紧唇,腮梆子被撑得鼓鼓的,一脸痛苦,眼睛都被腮梆子挤成了两条细缝。
夜轻歌一手轻捏她的下巴,一手还捏着一只酸李子,打量她的脸,一脸惊奇:“你的脸好好玩,就像青蛙一样,好鼓哦。”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李子,用手指戳她鼓鼓的腮梆子:“真的好好玩哦!”
柳媚烟肚子撑得不行,嘴里也撑得不行,被他这样用手指戳,一嘴的东西无处可去,几乎要吐出去了,可是,太子殿下喂她的东西,她怎么能吐呢?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鼓鼓的脸庞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看起来很是滑稽,却又逗乐了夜轻歌。
夜轻歌哈哈大笑,改戳为拍,不断地轻拍她的脸,像逗弄小孩子一样:“太好玩了,真是太好玩了!柳侧妃,你怎么这么可笑呢?”
他笑得一改往日温尔,响亮的笑声,震得屋里“嗡嗡”作响,甚至还传到了屋外。
外头的侍女们听后都面露羡慕之色,暗暗道:娘娘居然把太子殿下哄得这么开心,走运了啊!
其他侧妃的耳目听到这样的笑声,面露忌恨之色:这个贱人一定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能哄得太子这么开心,太子妃娘娘怎么也不出来管管,教训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屋里,柳媚烟的脸被夜轻歌拍得好难受。
狠下心来,她双手狠狠地互掐手心,趁着注意力被这股疼痛转移的空缝,硬是把嘴里的食物给咽下去。
“咳,咳咳……”食物滑过咽喉的时候,她难受得越吐,完全感受不到食物的美味,只觉得恶心。
她再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原来食物是这么的令人讨厌。
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食物以后,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赶紧倒了一杯茶,往嘴里灌。
看到她喝茶,夜轻歌又给她倒茶,殷勤地道:“来,柳侧妃,多喝些茶!”
接下来,他倒了一杯,又一杯,又一杯……
柳媚烟快到疯掉了。
终于,她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桌子道:“殿下,臣妾去洗个手,还请您恩准。”
夜轻歌体贴地挥手:“去吧去吧。”
柳媚烟如获大赦,颤巍巍地走进用于沐浴的侧屋,把门关上。
然后,她对着痰盆,狂吐不止。
食物的腥酸味,薰得她难受,但现在怎么样都好,她只想把肚子里的东西给吐出来。
好难受!好想死!
可是,只要忍过去,她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就冲着这口气,她吐得差不多以后,近乎奄奄一息地站起来,扶着墙壁走到架子边,拿脸盆里的净水漱口,洗脸。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已经过了颇长的时间。
不知道殿下会不会生气?她有些不安地理了理发丝,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太子不耐烦地坐在那里把玩杯子。
“殿下,臣妾让您久等了,臣妆给您赔罪了……”她走过来,怯怯地行礼。
“柳侧妃,你打算如何给本太子赔罪?”夜轻歌看着她,无喜无怒,看不出什么心情。
柳媚烟咬了咬牙,跪下来:“臣妾任由太子殿下处置。”
夜轻歌道:“要怎么处置你,本太子也觉得头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