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膳后,洛阳府尹升堂审案,燕王府的人都来了,外头聚集着不少平民百姓。
花腰是郡主,未定案前,无需下跪,而燕王和宁王坐在一旁,萱夫人和娉婷郡主站在一旁。
府尹大人拍响惊堂木,道:“云鸾郡主,那道烤肉是你亲手做的,从你制毒的暗房搜出多种剧毒,你如何解释?”
“大人,那道烤肉的确是我做的,但我做好之后,还经过几个下人的手,未必是我下毒。我确实研制了一些毒药,但制毒的人并不一定就是下毒的人。”花腰从容道,“若我真的下毒害妹妹,那我为什么费力救她?我让她毒死不就好了?大人,不如传那些接触过烤肉的下人审问一番。”
涉及此案的燕王府下人都在外面候着,府尹大人一一审问,无人认罪。
不过,这都在花腰的预料之内。
她看向娉婷郡主,拓跋思婷着一袭翠绿色衫裙,清新如夏日碧水,淡雅似枝头翠叶,令人耳目一新。不过,拓跋思婷眉心微颦,忧色重重,好像很担心姐姐会被判处有罪。
“大人,有嫌疑的下人都问清楚了,最有嫌疑的还是云鸾郡主。”萱夫人道,“我不想冤枉任何人,只是不想女儿再受苦、再受伤害,还请大人查明真相。”
“大人,我有话要说。”拓跋思婷忽然跪在花腰身旁,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虽然姐姐对我有误会,误会我与相爷……有私情,但我相信姐姐不会害我,姐姐不是这样的人,我担保!”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发出声响。
原来,云鸾郡主毒害娉婷郡主,是为了争夺相爷。
拓跋涵不蠢,知道这番话的厉害之处。娉婷郡主这人还真不能小看了,柔弱善良,却无意间指出瑶儿落毒的真正目的。如此一来,瑶儿就有了杀人动机。
萱夫人道:“恳请大人要为我女儿做主。”
燕王的脸庞乌云满天,瞪她一眼。她畏惧地垂首,却很快又抬起头。
“大人不是搜出我研制的几种毒药吗?何不呈上来?”花腰忽然道。
“呈上来。”府尹大人道。
拓跋涵眉宇深凝,拓跋思婷若有所思。
捕快将五种毒药放在矮案上,一一摆好。
花腰走过去,指着其中一种毒药,道:“大人,娉婷郡主中的毒是这种。”
围观的百姓又发出一阵“嘘”声。
燕王着急地对她使眼色,要她不要乱说话。
府尹大人道:“这么说,郡主认罪了?”
“大人不必着急。”花腰从容不迫道,“还请大人称一称这种毒药是多重。”
“来人。”他吩咐师爷称一称。
“大人,小人称过了,这种毒药一两八钱。”师爷道。
“大人,毒是我研制的,有多少量,我一清二楚。我研制好的时候,是二两。”花腰道。
“那又如何?”府尹大人反问。
众人都不知她想做什么,面面相觑。
她接着道:“也就是说,二钱毒药不见了。若我用二钱毒药毒害娉婷郡主,那么,她早已毒发身亡。”
拓跋涵有点明白她的用意了,“烤肉里的毒,根本不足二钱,否则娉婷郡主不会还活着。依本王看,下在烤肉里的毒,不足一钱,那么,还有一钱的毒药在哪里?”
花腰自信而笑,“应该还在燕王府。大人不如派人去燕王府搜搜。在哪里搜到毒药,就是那人偷了我的毒药,毒害娉婷郡主!”
她看向拓跋思婷,冷冽的目光直逼而去。
拓跋思婷不动声色,小脸却微微发白,手指慢慢收起来。
拓跋涵清朗道:“若大人信得过本王,本王带几个捕快去燕王府搜。”
府尹大人连忙说“信得过”,赞成他去燕王府搜一搜。
接下来先退堂,府尹大人回后堂歇息,燕王等人还在堂上,那些围观的百姓席地而坐。
花腰冷冷地看拓跋思婷,她的小脸不知摆什么表情才好,想必心里正慌乱着。
“姐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拓跋思婷弱弱道。
“我在想,是谁偷了我研制的毒药。”
“宁王应该能搜到吧。”拓跋思婷淡淡地牵唇,却那么勉强。
“某些人要自求多福咯。”花腰懒洋洋道。
拓跋思婷的秀眸布满了忧色,看向萱夫人,萱夫人拍拍宝贝女儿的手,安慰她。
终于,拓跋涵和几个衙役回来了,府尹大人重新升堂,问:“王爷,搜到毒药了吗?”
拓跋涵从衙役手里接过一小包,道:“这包毒药,从娉婷郡主的寝房搜到的。他们可以作证。”
几个衙役纷纷点头。
围观的群众又是一阵“嘘”声,这王府的案子还真是峰回路转。
拓跋思婷身子一顿,小脸苍白如雪,紧张焦虑转化为万念俱灰。
花腰冰冷道:“大人,这件事很明显,妹妹偷了我研制的毒药,给自己下毒,诬陷我。她知道,如若下毒分量多,就会一命呜呼,所以她只下了一点点,不会致命,又能诬陷我。请大人为我做主。”
你喜欢当白莲花,我就让揭穿你伪善的面目。
燕王失望地瞪拓跋思婷,痛心疾首地说道:“婷儿,你竟然诬陷你姐姐……枉父王这般疼爱你、相信你……你太让父王失望了……”
“父王……”拓跋思婷柔弱道,染了泪水的眸光盈盈颤动,令人心生怜悯。
“不是这样的。”萱夫人忽然奔出去,跪在地上,仓皇道,“王爷,大人,那包毒药是妾身从郡主房里偷出来的……不是婷儿……妾身知道婷儿对相爷一往情深,非相爷不嫁,可相爷对郡主情有独钟,眼里全无婷儿……只要郡主死了,相爷就能看见婷儿的好……婷儿琴棋书画皆精通,并不比郡主差,也是王爷的女儿,为什么得不到幸福?妾身一定要让婷儿嫁给喜欢的男子!”
“贱人!你竟然……”燕王气得不轻,脸庞铁青。
“娘亲……”拓跋思婷泪目微睁,骇然道。
“妾身知道郡主要做一道烤肉,就暗中把毒药洒在烤肉上。但妾身只撒了一点点,不然婷儿就会毒发身亡……”萱夫人道,“大人,是我诬陷郡主,要抓就抓我。”
拓跋思婷泪珠滑落,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凄楚伤心。
萱夫人是燕王的夫人,府尹大人不知怎么判,看向燕王。
燕王惊怒交加,对枕边人的所作所为痛恨不已。
花腰道:“父王,姨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情有可原。然而,姨娘暗害嫡女,法理难容,惩处姨娘杖一百,送去乡下庄子静养一年,以示惩戒。若一年后她有悔改之意,再接她回来,父王以为如何?”
他颔首,“就依瑶儿的意思办。”
说罢,他怒瞪萱夫人一眼,恨恨地离去。
萱夫人趴在长条凳上当堂受刑,拓跋思婷哭成了泪人。
长棍打在萱夫人的身上,她叫起来,杀猪般似的惨烈、凄厉。
花腰和拓跋涵看了片刻,没有半分同情,一道离去。
拓跋思婷心痛如刀绞,泪眼模糊里看着花腰,目光怨毒到了极致。
姐姐,很快你就会知道,抢了我的心上人会是什么下场!
回到燕王府,花腰去看燕王,端给他一杯茶。
“父王,我会安排下人送姨娘到乡下庄子,她再也不会在府里兴风作浪,父王消消气。”她柔声道,帮他捏捏肩。
“她再死不悔改,本王亲手打死她!”燕王语声冷厉,余怒未消。
“父王,我对娘亲没什么印象,父王可以跟我说一些吗?”
“好,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谈起已故的王妃,他伤感、怅惘起来,目色悠远,仿佛想起了经年往事。
花腰问:“父王与娘亲如何相识的?娘亲是洛阳人士吗?”
燕王缓缓说起,他们初相遇的地方是洛河,那时燕王妃与侍婢在洛河被人追杀,燕王出手相助,救了她。几日后,他在一家酒楼看见她抚琴挣银两,不禁可怜她的身世。酒楼一个豪富客人看上她的姿色,强行掳她回府当小妾,燕王再次出手相救。之后的事,顺理成章,她进燕王府,三个月后嫁给他,成为燕王妃。
燕王说,他数次问起她的身世、家人,但她不愿多说,每次都支吾岔开话题。他猜到或许这是她的心结,就不再多问了。
“娘亲怎么过世的?”花腰接着问。
“你两岁那年,你娘得了一种怪病,身子越来越差,渐渐的卧榻不起,后来就去了……”燕王伤心道,老泪湿了眼,“你娘去了之后,父王伤痛不已,是阿萱带着你,没想到,奶娘带你去街上买豆腐花,一转眼,你就不见了……自此,咱们父女离散十几年……”
“阿萱是谁?”
“就是你姨娘。”
“姨娘是娘亲的近身侍婢?”
花腰惊诧万分,萱夫人也是西秦人?
一些零散的疑惑盘旋在心头,花腰又问:“父王为什么纳了姨娘?”
燕王有点儿尴尬,“阿萱说,你娘临终之际,要她好好照顾父王,还说你娘要父王纳了她,好好照顾她。父王实在没心思纳妾,后来,有一日……本王思念你娘,多喝了几杯,阿萱服侍我就寝,百般温柔,就……不久,就有了婷儿。”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觉得萱夫人很有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