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衬衬的表情变了好几次,尤其捏纸条的手指,由于太过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但她一直强忍着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落下来。这期间有服务员给我们送来点的两瓶啤酒,我和潘子把啤酒起开,喝了几杯,一直默默地看着她。等她回过神后,我又一摊手,那意思是,纸条拿过来吧。可周衬衬这气人的丫头竟把纸条一揉,丢进了酒杯,接着又说了不认识我俩后,起身就要走。我心说我俩招你惹你了,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呢?
潘子再次起身,想拦住她,不过她防着这一手呢,故意快跑几步,进了酒吧后台。那些酒保不可能让我俩追进去,我和潘子互相看了看,只能闷闷的回到座位上。我伸出两根手指,把纸条从酒杯里夹出来,又摊开看。估计是被酒一沁,药水失效,纸条上又没了字迹。这下连潘子也觉得有问题了,他问我咋整,要不要强行闯到后台去。我觉得这样不妥,又看了看表,跟潘子说,“凌晨两点了,酒吧也快打烊了,咱们出去等她。”潘子说好,结了账后我们就绕到了酒吧后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等着。
其实我也想过,周衬衬要是从正门走怎么办?我不就是白费功夫?但今天堵不到还有明天,这也不是啥要紧事,我也不着急。
大约一刻钟后,那些酒保、酒水员,都换上便装陆陆续续的下班出来了。周衬衬走的最晚,而且出酒吧时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招呼潘子迎上去。可我俩刚走几步,周衬衬就发现我俩了。我特意做个手势,再次强调我们没敌意,还对她笑笑,表示友好。她却跟见到瘟神一样,立刻钻到一旁的胡同里。
我和潘子急忙尾随。这个胡同倒是没啥岔路口,就是有点黑。地上有几个水坑,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我和潘子没带电筒,只能摸黑走路,而且怕踩到臭水坑,也没敢走的太快。周衬衬倒是一点不怕,她对这条胡同一定很熟悉,没多久就穿了出去。等我和潘子到胡同口时,她已经把我俩甩开很远。我俩不肯放弃,要继续追。
这时候都已经后半夜了,按理说这种小路口也该消停了才对。可有一辆大卡车,从远处开过来。估计是赶活儿运货的,我本来没在意,而且看距离,我俩要跟它抢路,有点来不及了,我就带着潘子在路边站定,想把它放过去。但突然间,砰的一声响车轮胎爆了。我和潘子都被吓得一激灵,这还不算什么,卡车竟失控的向我俩冲过来。
卡车可不是轿车,那大车头不断逼近自己,不仅有视觉方面的冲击感,也让我心里变得毛毛的。再往严重了说,我俩要是被它稍微刮到一个边儿,不死也残啊。我和潘子顾不上周衬衬了,赶紧侧身就逃。潘子倒没什么,我是险之又险的跟卡车擦边而过。它咣的一声撞到一个路灯上。我忍不住直喘粗气,觉得自己刚跟死神打了一个照面。那卡车司机倒没啥大碍,还能打开车门,从里面跳出来。就是有些迷糊了,看着我俩发呆。按说我俩走过去,骂他一顿也不为过,可我觉得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俩除了被吓一跳,也没什么事,就算了吧。我招呼潘子赶紧绕过这个车祸现场,奔到路对面。
刚才这么一耽误,周衬衬是彻底跟丢了,我望着远处的十字路口,知道今晚是追不到人了。
我和潘子一合计,先回去睡觉,明晚再来。这一路上,我俩还继续讨论着老人与周衬衬的话题,不过掌握情况太少,我俩纯属一顿胡乱猜测。到家我拿钥匙开门时心里一惊。我有个习惯,反锁时只爱拧一圈,可这次我足足拧了两圈才把门打开。这代表着在我和潘子离开时,有人进过家里。我第一想到的是陆宇峰,心说奇怪,阿峰怎么来了又走呢?等进了屋一开灯,我和潘子全被眼前的场景看懵了。
我们住的房子里,冰箱是正对门口的,开门后发现冰箱上被摁了一个粘钩,挂着一个小木偶。这木偶歪歪个脑袋,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它脖子上还被故意划了一刀,上面染着大片的血,而且已经流到地上去了。我倒是没被这么恶心的场面吓住,反倒立刻想起一个人,孤狼。
绝对是他,趁着我俩不在时,过来挂了这个摆设,他也不知道我上锁的习惯,所以走得时候,反锁了两圈。我们对面屋也住着人,为了防止外人看到木偶,我带着潘子赶紧进屋,把门关上了。潘子指着木偶先问我,“孤狼什么意思?”我心说我哪知道?我摇摇头,又跟潘子一起凑到冰箱前琢磨。
这木偶的动作给了我提示。嘘声,难道是保密的意思?联系着今晚的经历,以及木偶脖子上的血,我猜孤狼是在告诉我俩,不要再管老人死亡的事了,也不要招惹周衬衬,不然我俩会有血光之灾。刚才午夜爆胎的卡车或许不是意外,而是警告。说实话,我很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不过也明白,连孤狼都出面了,我俩要有自知之明。我把猜测说给潘子听。潘子倒挺容易妥协,他脸色还有点差,跟我说,“要不咱们洗洗睡吧。”
我不可能让木偶一直挂在冰箱上,不然大半夜的来客厅喝口水,看到这木偶也慎得慌。当然,我更不想珍藏这个血糊糊的东西,就找了个报纸把它包裹住,丢进了垃圾桶。我和潘子各自回了屋,我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时候不早了,争取闭眼睛就睡,但这一夜,我还是心事重重,过了好久,才迷迷糊糊有了困意。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哇哇的,但貌似是隔着门从屋外传出来的。我吓坏了,一下想到次声波枪了,那可是很厉害的武器,只要被打中,人当场抽风死亡。
我心说坏了,孤狼的提示太晚了,还是有人看不下去,找杀手收拾我俩来了。我吓得一下清醒了,立刻往床边一滚,也顾不上穿鞋,直接摔在了地上。我知道次声波枪也不怕遮挡物,我这么躲在床旁边,未必有效果,但真的是有种临死前乱抓稻草的感觉。我在心慌之余,又把枕头抻下来,压在自己脑袋上,也算尽力“保护”自己了。可接下来我没觉得身子有什么异常,反倒屋门被人打开了,传来潘子的声音,“小白,你在干嘛?”
我带着纳闷的表情抬头看看,潘子见我这副模样忍不住嘿嘿笑了,问我,“这是没睡老实滚下床了?”我没精力跟他开玩笑,又问他,“听到婴儿哭了么?”潘子说听到了,还举起手机回答,“你是说我的新手机铃声么?咋样,给力不?”我真想揍他一顿,心说还给力呢,这不明显练我胆儿么?我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床上,一边挠脑袋一边摇脖子的给自己缓缓劲儿。潘子没走,又凑过来找我手机。我误会他意思了,以为这小子想把我手机铃声也弄成婴儿哭。我把他拦住了,但潘子跟我说,“刚才陆宇峰给你打电话了,说手机一直关机,让你找他。”
我纳闷,因为做线人,除了做特殊任务,都要24小时开机,我也一直守这个规矩。我手机就在床头,拿过来一看,它不是关机而是死机了。我估计跟昨晚躲卡车的事有关。我立刻重启手机给阿峰回拨了电话。
接通后,陆宇峰那边很吵,我紧紧贴在听筒上,还堵住另一个耳朵,才勉强听得到。他说我和潘子有新任务了,是去田津市查一起失踪人口案,那边的警方也在跟进,不过我俩要有保密意识,有新发现时,先跟他汇报,不要什么情况都跟警方说。另外他会安排我俩见一个特殊线人,这线人正参与另外一个扫黄案,虽然不能直接帮助我俩,但毕竟是本地人,也能适当照顾我们一下。
我觉着这次任务挺有意思,因为失踪人口案不算大案子,顺当的话,调查三五天就能破了,我真不知道这小小案子怎么让阿峰上心了。陆宇峰没再多说案子的事,又告诉我,他用我和潘子的身份证号码订了票,是上午九点的火车,让我们准备一下就去坐车,还把那个特殊线人的电话号发给了我,让我下车后联系他。撂下电话,我一看时间,紧巴巴的了,我和潘子也没啥能收拾的,赶忙打个车,奔着火车站去了。
从葫岛到田津,坐动车的话,三个半小时足矣,虽然不算太难熬,但谁知道阿峰竟给我俩订的是普通票,这么算下来,我俩要坐到天黑。我也没法,票都买了,只能跟潘子硬头皮上了绿皮火车。
好在车厢里人不太多,我和潘子找了个长排椅子一人一边的坐下来。我俩不怎么说话,我是觉得隔墙有耳,在这种公共场合,还是少聊天为妙。到中午时,车上有卖盒饭的了,也有从车站上来的小商贩卖一些特色食品。我和潘子都饿了,不过没急着买,因为火车盒饭这东西,降价很快,刚卖时可能十五块一盒,等卖货员转悠一圈后,一下就十块、五块了。我倒不是图省钱,而是不想呕这气,不然花十五买了一盒饭,刚吃不到两口,那边喊十块,我的饭还能吃下去么?
在我和潘子继续等着时,有个中年男子,扛个大包一屁股坐到我旁边了。我瞅他一眼,他那大包里全是熏鸡和小瓶烧刀子,一看就是贩子。我以为他是想卖我俩东西呢,也就顺嘴问了句,“怎么卖的?”结果这男贩子没说价钱,从包里拿出三袋熏鸡,一瓶白酒,直接摆到桌子上了。潘子被他逗笑了,指着熏鸡说,“爷们,我俩没说买,你就往上摆了,怎么个意思?要白送么?”潘子就是开玩笑呢,谁知道男贩子一本正经的说,“没错,送你们。”在我俩诧异的目光下,他又拿出一个小包裹,硬塞到我手里,接着站起身,一边喊着卖熏鸡就离开了。
我反应过来,这贩子是我们的人。我和潘子没急着动熏鸡,凑到一起,把小包裹打开了。看包装,这包裹让我想起了绥远村之行,那次我和潘子动身前,也收到了类似的,里面有铃铛和唱片。我挺好奇这次包裹里又会有什么。当然了,在打开前,我特意抬头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别人。
这包裹里放着四张纸,每张都有巴掌那么大,上面画着一幅幅图片。或许绘图人时间很紧,这图片画的都很潦草。
我先看第一张,认出来是一个木偶,但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第二张是几个人跪在地上唱歌,貌似是一种宗教仪式。而第三、第四张就让人琢磨不透了,一张画着一个定时炸弹,一张是沙漠,有个人整个陷了进去。反正是自己人送来的熏鸡,没啥说道,我就招呼潘子一边吃一边商量。我俩都是老爷们,胃口不小,三只熏鸡很快吃完,午餐就算解决了,另外借着吃饭的功夫,我俩也真理出一些头绪。
这四幅画,应该分成两组,第一幅没什么寓意,只是告诉我们,这包裹是孤狼托人送来的,因为他的招牌标志是木偶。而另外三幅,一定跟这次任务有关,但短时间内,我真想不深究失踪人口案跟宗教仪式、炸弹和沙漠有着怎样的必然联系。潘子的意思,我们先放一放,等去调查后,掌握到更多的消息,再试着破解。我好奇归好奇,眼下也只能这么妥协。可是抛开图片内容不说,我隐隐察觉到一件事。
最早我和潘子收到神秘包裹后,麻衣老叟就现身了,他背地里帮过我们。我觉得那个包裹,应该是麻衣老叟送的,而这次的包裹,明显是孤狼送来的。那孤狼和麻衣老叟,到底是什么关系?记得孤狼初次露面时,不是组织的人,还那么野性,可被麻衣老叟一“追杀”,他那么厉害的身手,都吓得屁滚尿流从山坡上滑下去逃命,但又隔了一段时间,他竟成了组织的人,还暗地里跟着我们去了梅山。另外陆宇峰曾漏过一嘴,孤狼被他师父调教一番后,变好了。
我联想起这些,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孤狼的师父就是麻衣老叟,之前也一定出过一档子事,让他背叛过师门。但这事具体是什么,我猜不到,而且我隐隐觉得,这事可能也跟我有关,不然麻衣老叟也好,孤狼也罢,为什么都找上我了呢?
这一路再没其他意外,天黑后,我和潘子下了车,不紧不慢的走出火车站。我现在要做的有两件事,一是跟警方联系,谈论下失踪人口案的事,二是跟特殊线人联系,熟悉一下田津的环境。我一掂量,决定先找那个特殊线人,毕竟我们属于一类人,关系能更近些。
我拿出手机找出他的号码,陆宇峰说过,他叫吴昊,但具体叫什么代号,没细说,我就合计一会儿叫他昊哥就好了。我拨通电话,响了十多声他才接,还故意压低声音问我,“哪位?”
我第一反应他应该做任务呢,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个电话坏他事,于是也变得敏感起来,简要介绍了下自己,又跟他说,“啥时候方便了,再打电话约着见面吧。”我自认这么说没毛病,但吴昊却告诉我,现在来找他就行,还给了一个地址。
这地址是某条街某个门牌号那种,我用心记下了,但不知道它到底属于哪种类型,是小区民宅还是商业办公楼?我合计着,吴昊或许想让我和潘子去帮忙,看在已经是朋友的份上,我赶紧带着潘子往那地址赶。
我俩对田津人生地不熟,为了抢时间,就直接打车了。我还担心司机对这地址不熟呢,可当我说出地址后,司机反应比较怪,脸都有点白了,扭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俩。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也不好说啥,只能催促他快点开。
等到了地方了,看见远处山头上的一片坟墓,我才明白,怪不得司机表情古怪,合着吴昊叫我们来到田津市的墓地了。我这时心里也嘀咕,想说墓地里能有啥任务?难道抓刨坟的贼么?载我们的司机收了钱,根本不想多待,踩着油门就跑了,我和潘子这下也没个问话的了。我俩只能一点点步行前进。
这期间我留意到,坟山上有一处亮光,我猜是吴昊,难道他大黑天的还在拜坟?我和潘子不可能被坟墓吓住,我俩继续往山上走。可半路有人挡住我们,是个五大三粗,还微微有点傻气的胖子。我知道这是守坟人,而且较真的说,能来守坟的,要么是穷苦老人,要么就是脑袋憨傻的,不然正常人谁干这活儿?
这胖子不让我们进去,说坟场关门了。其实他就是一种搪塞。我不想跟这种死脑瓜骨的人理论啥,正好下车时,潘子买了包烟,还没开封呢。我就对潘子使眼色,那意思赶紧把烟拿出来。潘子也明白事,掏出烟整包一送,又说几句软话,这胖子就睁一只眼闭只眼了。
我俩又继续往上,等离近一些后,我看清楚了,有个坟前点着大蜡烛,还摆满了饭菜,有个男子就坐在坟前,一边喝酒一边嘀嘀咕咕说话。他说的啥我听不见,不过看这架势,我和潘子也不敢去打扰。我俩就找个宽敞地方,站着等他,另外这四周也没别人了,我敢肯定,他就是吴昊了。
这样过了半个钟头,我和潘子脚下全是烟头时,吴昊收拾东西了,其实他早就留意到我俩了。他把东西打包背着,直接一转身向我俩这边走来。这期间我瞧了瞧他的长相,怎么说呢,这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压根没有特点。
他长得普通的不能在普通了,丢在人堆里,都没人认出来。这对线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毕竟我们这类人要保命,越普通才越安全。我和潘子就比他稍逊一筹了,我太白,潘子太黑。
吴昊走过来跟我俩握了握手,我们互相介绍一番。我握手那一刻,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吴昊的手茧子太多了,说明这人身手绝不一般。我听别人说过,通过手茧子的分布,能辨别出一个人的职业,摸刀摸枪,或者摸铁锹摸大勺这类的。可我对这方面一点研究都没有,也根本无法往下细品。我们仨一起下山,我趁空把我和潘子这次来的任务跟吴昊念叨一边,也让他这个本地线人,发表一下观点。
打心里,光凭初次印象,我就把他跟陆宇峰放到一个档次上了,我以为他能说点实质性的建议呢。谁知道吴昊呵呵笑了,跟我说,“兄弟,失踪人口案对咱们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而且每个市每天都有失踪人口,跟家里赌气出走的,手机关机临时联系不上等等,你俩对这次任务别太认真,调查几天找点线索交工就得了。”我心说挺有意思,吴昊怎么这个态度呢?要是他平时做任务大大咧咧的,这特殊线人怎么当上的?可我不好深说啥,嗯了一声算敷衍他了。
吴昊又想起一个事,跟我俩强调,“田津警方很抠,给线人提供的住所都是犄角旮旯的地方,周围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你俩这次自己在市区找旅店住吧,这样活得舒服一些。”我品的出来,他话里有话,面上是对我俩好,实际上还是想让我俩对这次任务走走过场。他两次发表这种观点,让我隐隐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下山时,那个守坟的胖子又出现了,他叼着潘子送的小烟,正吧嗒吧嗒吸着呢。他也没说啥,目送我们离去,但一直拿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架势,配着现在的环境,我看的毛毛的。
这里根本打不到车,吴昊开个电动车来的,我和潘子为了能快点回市里,只好跟吴昊一起挤在电动车上。吴昊很客气,不仅把我们送回去,还找个酒店门口停了下来,说这家酒店打折,我们住这儿就行。我也没太多想,跟潘子交了押金,找个房间住下了。吴昊之前在坟地吃过饭了,也没留,跟我俩挥手告别。我和潘子直接在酒店订的快餐,在房间吃的。我不可能像吴昊说的那样,消极对待任务。在吃饭时,我又给警方接头人打了电话,问了案件的事。
警方接头人倒是务实,也不管现在是不是下班时间,立刻把失踪人口的资料用手机发了过来。我和潘子一边吃,一边一起翻看。
一共失踪了两个人,都是男子,而且他俩都是一个食品加工厂的工人,私下交情也不错,爱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没别的不良嗜好,都已婚了,听邻居说,日子过得还挺幸福。我和潘子就事讨论起来,这两个工人都有正式工作,婚姻也没问题,排除了他俩外出打工,离家出走的可能。我俩又往坏了想,他俩会不会被绑架了?或者被杀害了?可绑架这种事,绑匪要么图财,要么图色,这俩小工人一没钱二还都是老爷们,这两条也不具备。
我和潘子是越分析越头疼,总觉得失踪人口不该发生在他俩身上,而且按现在调查的情况来看,他俩最后出现地方,是在一个小饭店里,都没少喝酒,结账走人后,就再也没现身。我和潘子有个计划,明天就从这饭店开始,顺藤摸瓜的调查,我猜这俩小子或许酒后闹事,被别人收拾了。接下来我俩没事了,也坐一天车,就早早睡下。
半夜里我手机响了。而且我把手机放到枕头旁边,调的震动,倒是没惊醒潘子。我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挺纳闷,却还是把电话接通了。我没急着说话,对方很奇怪,突然嘘嘘嘘了几声。我第一反应是恶意骚扰电话,不然谁这么变态,大半夜叫人起来嘘嘘呢?我骂了句滚蛋,就把手机挂了。可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了,还是这个号。
我心里来火了,也打定主意,接了电话,好好骂骂对方,怎么这么没脸呢?可这次接通,对方嘘嘘两声,又放起了歌声。这歌声很奇怪,貌似是弥撒曲。我本来听得一愣,等回过味后,吓得噗通一声坐了起来。我想起孤狼的包裹了,里面不就有一张图片是宗教仪式的么,这弥撒曲会不会跟这图片有联系呢?
我刚才这么一弄,也把潘子弄醒了,他睡眼朦胧的看着我,问咋了?我对他打手势,让他也过来听听,可气人的是,当潘子凑过来时,电话被挂了。潘子啥也没听到,瞪着我一脸不解。我把刚才的事念叨一边,问潘子有啥看法。我发现这缺德兽时而聪明时而笨的,他一点不在乎,跟我说,“小白,这明显是诈骗软件,他勾起你的好奇心,等你电话打回去时,你的话费哗哗的往下扣,不能上当啊。”我没听他的,心说就算诈骗软件,也不该放这种音乐吧?我固执的又把电话播了回去。
这次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那弥撒曲又在听筒里响起。我仔细听着,潘子却很随意,瞥着眼睛看我。等对方播了音乐自动挂机后,我又问潘子。缺德兽一摆手,说让我明天查查话费就知道了,他又一下扑到床上睡起来。
我盯着手机愣了一会,心里有个打算,还想再拨回去试试。不过我也清楚,再拨回去,无非是再听一遍歌儿罢了。现在要是陆宇峰也在场,他直接联系组织,能查一下电话来源,试着定位,不过我没无线通讯器,跟组织取得不了联系,这事只能作罢。最后我无奈的像潘子一样,也睡起来。
我们订的房间包含早餐。我不想白白浪费早餐券,七点多就把潘子叫醒了,我俩梳洗一番,这就要出门。可刚一开门,外面站着一个人,看打扮不像是服务员,他一脸陌生的表情告诉我,他也是头一次来这个酒店。他正盯着门牌号看呢,我带着稍许疑心,问他找谁?他回答出乎我所料,试探着叫出我和潘子的名字,又从兜里拿出警官证。
这是我俩在田津市的接头人,昨晚跟他联络时,我可没告诉他地址,他不知道我俩住哪才对,但又想想,我俩用身份证登记住店,他一个警察想查的话,很容易。我们仨总不能干在门口站着,他拎着油条豆浆,看样足足有三个人的量了,我们就一起进屋,聚在一起边吃边聊。
趁空我把我和潘子对失踪人口案的猜测说给他听,但我没把半夜电话的诡异告诉他。接头人听完摇摇头,说我俩把猜测先放在一边吧,因为昨天晚上,又有一个人失踪了。那人本来跟朋友聚会,可散伙后,他没回到家,手机也提示关机了。乍一听这消息很差劲,因为案子又严重了,不过打心里呢,我反倒也有点小高兴。
我觉得失踪的人越多,我们掌握的线索就越精准,不然只失踪一个人,一点并联性都没有。我接着问,“有这次失踪人员的资料么?”接头人点点头,补充道,“这次失踪的是个白领主管,跟前两个失踪的小工人相比较,背景、朋友人群、兴趣爱好都不一样,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同一个公司的员工。两个工人是加工线的水蜘蛛(一个工种),而那白领主管属于销售部。”
接头人又抹了抹油腻腻的大手,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那意思递给我和潘子看,这时候他眼睛还眨巴几下,说,“我有个初步猜想,这三人的失踪很可能跟公司老总有关,这老总叫曹洋,以前是个混子,后来做买卖运气好起家的,脾气很暴躁,而且在调查公司其他人员时,他们也说过,这两个小工人和白领主管跟曹总吵过架。”我对接头人眨巴眼睛的动作有点敏感,总觉得他刚才那话有点口不对心的意思,又或者有什么东西瞒我。
现在讨论案情呢,我没深琢磨,又跟潘子一起,把信封打开看。这里有曹洋的几张照片。虽然头次看到曹洋长相,但我被他外貌吓住了。他长得太丑太恶了,就说那嘴巴,让我想起了鳄鱼,尤其他眉角上还留着一条伤疤,更添了几丝凶气。我们仨又继续往下合计,早餐吃完时也排了个计划,我和潘子从曹洋这边展开调查,步步紧跟,看这老总最近有啥古怪没有。接头人还给我们配了一辆白色轿车,算是方便做任务用的,里面还有一套监听装备,他的意思,要是我们需要,也可以想办法偷听曹洋的对话。
虽然我俩对田津的路况不熟,但这白色轿车有gps,我和潘子按照地址来到曹洋公司楼下,开始了第一天的行动。其实也不是什么苦差事,我偷偷进了公司,确定曹洋已经来了,还在总经理室办公,之后我和潘子就把轿车停到一个不起眼的地方,观察着公司大门,等曹洋出行后继续跟踪。
我本以为我们要等到晚上下班点儿呢,可到了下午两点多,曹洋就出了公司,开一辆宝马离开了。潘子这时正呼呼睡觉,我赶紧叫醒他,他负责开车,而且潘子还拿捏一个尺度,保持一个弹簧理论,离曹洋不太近,却也没太远。跟踪期间本来没我啥事,但我电话响了,是陆宇峰打来的。他很关心这桩失踪人口案,问我进度如何了。我简要念叨几句,而且真的是啥都没瞒他,把夜半歌声的事也说了。我希望陆宇峰能对歌声事件发表一下看法,但他没表态,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这时曹洋的宝马向路边停靠了,我把注意力又放在前面。潘子也踩了刹车,他还用眼神询问我,要不要下车跟踪。我看曹洋一直在车里,旁边挨着工商银行,他好像在等人。我想了想,回答潘子,“我们也坐在车里等等。”
这样过了十分钟吧,有个挺会打扮的女子从工行出来了,上了曹洋的车。我一直观察这女子,她年纪应该不小了,有三四十岁,虽然很漂亮,但我觉得,这不该是曹洋的小三儿,应该是他老婆。我心说这两口子真行啊,生活挺滋润,这是一起翘班的节奏。
接下来他们去了购物广场,我和潘子这次下车尾随了。曹洋老婆一看就是逛街老手,大部分时间是在试衣服,光挑不买。这可苦了我和潘子了,我俩根本没这兴趣,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他俩一停下来,我和潘子就只能硬着头皮,就近选个品牌店转一转。
最后曹洋两口子还去了文胸区。这商场的文胸区很大,附近也都是女性产品,卖女士内衣或者卫生巾这类的。我和潘子不能离得太近了,不然我俩去买啥?是潘子去试女士内衣还是我去买苏菲?我俩只能退而求其次,隔远找个男性内衣店钻进去,一人捧着一个内裤,假意研究着。不过我俩眼睛一直盯着看呢,这期间曹洋附在他老婆耳边说了几句话,我发现他老婆听完很严肃的看着曹洋。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啥,或许是自己心里一直压着失踪案的事儿,总觉得曹洋刚说的话跟案件有关。我心里着急,还一下想到车里那套监听装置了。本来我对监听装置是有些排斥的,总觉得用了它,变相等于侵犯人权了,但现在被逼的没办法了,我一横心,跟潘子悄悄说,“小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潘子猜到我啥意图了,他点头说行。
我赶紧回到车里。不得不说,这套监听装置很先进,监听器是纯黑色的,也就黄豆粒那么大吧,而且一面是平的,撕下外膜后,有很强的粘力,另一外往外凸凸着,是个弧形面。我有个主意,把这监听器摁在曹洋鞋跟上,绝对神不知鬼不觉。
我带着这半颗“黑豆粒”又往回走,路过一个卖烟的专柜,我想了想,又一咬牙买了一条硬盒中华。等夹着烟回去时,潘子看着我都愣了。这次他猜不到我啥意图了,还问买这么贵的烟干啥。我说了计划,我俩装成送礼的,接近曹洋,到时他配合我,吸引曹洋两口子的注意,我趁机下手。潘子笑了,连连称妙。他说了句小白你瞧好吧,就把烟接过来吗,带头走过去。
我发现潘子有当演员的潜质,他换了另一幅嘴脸,把巴结人的样儿表现的一览无余。要不是跟他接触久了知根知底,光凭他现在这德行,我说什么也不会跟这种人做朋友。曹洋也留意我俩了,还盯着潘子皱眉问,“你们干什么?”潘子哈哈笑了,他一定故意憋气了,让脸微微红了起来,显得见到大人物后有些激动,他指着我俩介绍,说我们是公司车间的工人,这次底下要选俩新工头,我们都有这方面意向,想让曹总照顾一下,说两句好话啥的。紧接着他又把中华烟递了过去,让曹总笑纳。
都说当官不打送礼的,但这种公开场合,曹洋能光明正大的收礼才怪呢,尤其这也不是啥好礼。曹洋当时脸就沉下来了,他老婆表情也不怎么好看,还略带嗔怒的看了曹洋一眼,大有责备的意思。曹洋盯着烟,没伸手,又问了句,“你俩叫什么名字?”他这么说算是一个提醒,想记住我俩,等明天上班了,保准会联系手下人把我俩这么不懂规矩的工人开除了。
要是一般人见到这情况,保准知难而退,可对我和潘子来说,反倒是机会来了。
潘子拿出一副傻兮兮的样儿,随便瞎编了两个名字,又把烟强行塞过去,甚至还主动跟曹洋握手,说老总真照顾人,谢谢,谢谢啊!曹洋气的想挣脱出来,但潘子不露痕迹的耍个暗劲儿,不仅不让曹洋挣脱,还让中华烟意外的落在曹洋脚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