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淮元的日子过得越发风生水起,徐子一带她进了门,余下来的修行她也没有给徐子一丢脸,什么工作都抢着做,工作效率高不说,质量完成得还好,只这一点就给科里解决了不少问题。而且淮元平时在单位话不多,给大家的印象就是踏踏实实,工作方面也让人很放心。除此之外,大家最敬佩的一点是,即使有徐子一在背后默默帮忙,她依然能保持谦虚的态度,放眼当下的社会,这样的人不太多见,尤其是淮元这样二十多岁还没完全定性的职场菜鸟。
淮元的第一步走得很稳,这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这天,淮元照例加班整理了些往年的资料,元春女士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最近怎么样?单位没有人为难你吧?”
淮元正在翻看资料,只能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跟元春聊天:“放心吧妈,单位同事都好着呢,特别照顾我。”
“那就好,你也别以为这全是你的功劳,人家也都是看着小徐的面子呢。”提到徐子一,元春沉默了会儿,说:“最近你们还有联系吗?”
淮元应了一声,想了想,说:“妈,如果有一天,我跟他复婚了,您和我爸同意吗?”
“傻孩子,这出一家入一家的哪有那么容易,如果你们真的能复合,那是再好不过,结发夫妻总好过半路夫妻,不隔心。不过你要是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这事也不能将就。”为人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儿女的日子过得好,但是淮元现在年纪还小,元春也不指望她能懂得生活之道。
“我知道了妈。”淮元原以为家里会不赞成,毕竟两人之所以分开,那一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她并未仔细跟家里说过。
“有空回来吃饭,最近你刘叔送了些大闸蟹过来,我给放冰箱里了。行了你工作吧,有事跟妈说。”
晚上下班,淮元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徐子一的车已经静静地停在了门口,因为在这附近租了房子,所以淮元每次下班都是步行回家,这会儿看见徐子一,她有些惊讶。
“你怎么过来了?”
六部不比一部,从公司到淮元现在单位的路程要一个半小时,对于徐子一这样的工作狂来说,他又不可能翘班,只能解释为他一下班就赶了过来。
“我来接你下班。”徐子一笑了一下,“今天忙什么了?手上的工作很多?”
淮元忙解释:“没有,只是因为刚接手这份工作,所以需要了解过往的一些资料,这才耽误了下班。”
徐子一点头,对淮元的做法表示赞同:“多学学还是有好处的,如果有觉得棘手的问题记得跟我说,必要的时候我会考虑看看该怎么解决。”
徐子一的性格的确跟以前大相径庭,以前的徐子一只会顾及自己的感受,从来不会站在对方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淮元意识到这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原来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你改变,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我刚才来的时候顺路买了点你爱吃的菜,我一会儿做给你尝尝?”徐子一借着变道看后视镜的机会看了眼淮元。
淮元搬了新家之后,徐子一还没去过,他此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即便是傻子也知道他想去淮元的家里转转。
“你做给我吃?”淮元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往即便是她做好了饭菜端到桌上,徐子一都不见得吃一口,更别提让他表扬两句了,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徐子一轻声嗯了一声:“我最近在学做菜,你是第一个试吃的人。”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转过头不再看淮元。
既然已经决定跟他试一试,淮元也不想矫情,毕竟两个人相熟,彼此是什么性格两个人心里都清楚。淮元默认了徐子一的提议,任由他跟着自己回了家。
到了家楼下,淮元看见丁放站在一箱啤酒和一箱饮料旁边,这个情况让淮元始料未及,下了车,淮元飞快地朝丁放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就告诉你今天要过来,你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丁放没好气地瞪了淮元一眼,一偏头,见徐子一从车上走了下来,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你怎么没告诉我他也要过来?你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
丁放自然也是不愿意跟徐子一在一起玩的,尤其是上次他被徐子一扔在沙发上晾了一夜,徐子一怕是以为他不记得,其实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徐子一去了他的卧室,原本门是没关的,后来是听到他的脚步声,他才跳起来关的门,那速度真叫一个快,每每想到那晚的情景,丁放的鼻梁就隐隐发酸。
“来了。”徐子一停好车,走过来主动跟丁放打招呼。
丁放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徐子一家做客,可是来都来了,他的尊严告诉他不能因为徐子一挡在面前就临阵退缩,他挺直腰板:“嗯,你也是过来吃饭的?”
淮元懒得理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她拎着菜先一步过去开门:“你们两个要是不进来就在门口吃。”
徐子一好不容易到淮元家吃饭,不想因为丁放这个碍眼的人而打乱计划,便率先跟在淮元身后进了屋,剩下一手拎着啤酒一手拎着饮料,走得趔趔趄趄的丁放在后面咒骂。
丁放也是第一次来淮元家,几人一进屋,淮元自然地往沙发上一坐,对两人道:“你们该做饭的做饭,该帮忙的帮忙,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徐子一与丁放对视了一眼,为了使他没有机会靠近淮元,徐子一和蔼道:“那就麻烦你过来帮忙打下手了。”
淮元租的房子依然是小户型,所以厨房也不大,两个身高一百八十多厘米的男人往里面一站,屋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不少。他们两个很少有交谈的时候,即便是说话也是徐子一让丁放做些什么,他在其他人面前,话语一向简短。
“刀。”
“西红柿。”
“土豆。”
“牛肉焯一下。”
而丁放就更简短了,他全程连话都没说,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实在有一种自己是在学灶的错觉,徐子一就是他的师父,他不敢乱说话。
一顿饭在两个男人的沉默中完成,徐子一叫淮元吃饭,淮元此时追剧正追到紧要时候,那皇后娘娘马上就要跳楼,淮元迟迟不肯过去,徐子一便直接把菜端到了茶几上。
丁放原本还想着他先上桌占个有利地形,却不想饭桌转移到了茶几上,他端着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习惯性的,他正要沉臀坐在淮元身边,头顶蓦然甩过来两道视线,丁放没抬头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便极有眼色地绕到了两人对面坐在地上。
徐子一今晚来原本是想借着晚餐的温馨气氛跟淮元说些贴心的话,人在晚上感性总是大过理性的,有些话白天说听起来不觉得如何,晚上再说,可能效果完全不同。徐子一已经将晚上的流程都计划好了,但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丁放这个不开眼的东西会突然横插一脚,所以这会儿丁放又不识趣地坐到了他的正对面,简直是在他的肺管子上又捏了两下。
“挡着电视了。”徐子一的眼神平静无波,“往旁边让让。”
丁放这顿饭吃的真是忍辱负重,他原本还想跟淮元聊聊天的,现在看来是什么都聊不成了。
两个男人心里都憋了一肚子气,吃完饭,丁放怕徐子一让他洗碗,刚一撂筷子便借口有事走了。淮元气得给他发微信通知他上了自己的黑名单,徐子一却忍不住想给他点个赞,你看,有时候逃避劳动能给人带去便利,那他就是为民造福。
淮元低头收拾着桌面,徐子一见状,从她手里接过餐具:“我洗,你累了一天了,歇会儿。”
晚上一直是徐子一在忙,淮元不好意思什么活都推给他做,最后还是抢着去洗了碗。
“晚上吃饱了吗?”徐子一站在淮元身后,看着她的蝴蝶骨随着她拿放碗筷的动作舒展收紧,抱臂的左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手臂,不攥着些什么他总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把淮元抱在怀里。
“吃饱了。”察觉到徐子一灼热的视线,淮元也觉得别扭至极,碗也洗得束手束脚的。
“你要是没事做就进去看电视啊。”她受不了,开始向外赶人。
徐子一哪能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正要再靠前一些时,突然听到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表,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不管是谁,这个时候打电话一定没好事。
徐子一刚离开厨房,淮元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徐子一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见是徐岚给她打的电话,当下就觉得情况不妙。
徐子一接通了自己的电话后,顺便替淮元接了电话。徐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元元你现在能回来一趟吗?”
徐子一皱眉:“是我,怎么了?”
徐岚来不及惊讶,她说:“你妈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呢,你们现在能回来吗?”
“她出什么事了?”虽然母子两人的关系向来不好,但毕竟血浓于水,徐子一从来也没希望过她出什么事。
“去外面审计检查的时候跟那边的人起了冲突,具体情况你回来再说。”徐岚那边有救护车的鸣笛声,即便没在现场,徐子一也仿佛看到了那边的画面。
“发生什么事了?”淮元在厨房里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回头见徐子一的脸色极差,忙跑了出来。
“我妈出了点事,我现在得回北京。”徐子一一边订机票一边穿鞋,“我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起回去。”淮元听说秦耘出了事,愣了一瞬,紧接着捞起沙发上的外套,跟着徐子一一起出了门。
路上,徐子一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难以名状的焦躁,淮元将手覆盖在徐子一有些发凉的手上,轻拍着他的手背安抚他。
“会没事的,别担心。”
徐子一手一僵,下一瞬,他把头靠在淮元的肩膀:“嗯。”
两人连夜赶回北京时,秦耘还在手术台上没有下来。徐家人全都守在手术室外面,连徐老爷子都亲自过来坐镇,想必这次秦耘伤得不轻。
“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子一问徐岚,“她怎么跟人起了冲突?”
徐岚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具体情况不知道,我接到电话时你妈已经被同事送到医院了,好像是因为资金台账对不上,那边的人又不太配合,两边便大打出手,你也知道你妈的脾气。”
“医生怎么说?”
“身上多处骨折,颅内出血,医生说她的情况有些严重,生命体征不太稳,能不能下手术台还是未知数,现在你爸也在往回赶。”
淮元察觉到手心里徐子一的手在瞬间变得冰凉,甚至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是哪家单位?”
徐岚说了一家研究院的名字:“这些事就等以后再说吧,现在先看看你妈妈的手术情况。”
徐老爷子坐在长椅上,或许是想到了二儿子徐道峰的结发妻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当年二儿媳也是做的审计工作,但去世的原因是劳累过度。他老徐家一共就两个亲儿媳,已经去世了一个,如果秦耘再出事,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下面的人交代。儿媳的工作都是他给挑的,其实两个人的志向都不在此,但碍于他的威严,才不得不委曲求全了一辈子。
“爷爷。”淮元过去跟徐老爷子打招呼。
见淮元来了,徐老爷子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然后突然问:“你是怎么去的石油公司工作?”
淮元不知道徐老爷子的用意,但还是乖巧地回答:“专业对口,毕业了就分进去了。”
“那你想去那工作吗?”
这个问题淮元从来没想过,因为地域使然,她们这儿的人几乎都是进入石油公司工作的,故此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在她看来,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唉,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徐老爷子看起来更颓然了,“你们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淮元上前想去扶徐老爷子,他年事已高,折腾了许久,此时连走路都已没了力气,但他身上的那股威严仍在,淮元一时间不敢去碰他,只好轻声道,“爷爷,我跟徐子一过来了,您回去歇歇吧。”
“是啊爸。”徐岚在一边说,“您别把身体累坏了,嫂子这边有我们在,您别担心。”
秦耘做完手术已经是隔天早上八点过,手术室门上的灯一灭,徐子一和淮元便冲到了门口。片刻后,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出血止住了,但是危险期还没过,现在病人还没转醒,得多观察两天。”
徐子一:“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病人无法苏醒将会是最大的后遗症,总之这几天你们照顾得仔细些,如果病人转醒了切记要让她保持愉悦的心情,她现在不宜情绪波动太大。”
徐子一听懂了医生的话,现在秦耘脱离危险和变成植物人的概率各占一半,一切还要看造化。
徐岚公司还有事等着处理,不方便在这边耽搁太久;徐建斌是从国外往回赶,到北京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照顾秦耘的担子便落在了徐子一和淮元身上。
“到最后还是我麻烦你。”徐子一坐在病床边,懊恼地将脸埋在掌心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淮元知道徐子一这两年过得并不好,他虽然身为小辈,但是肩上的担子也不轻。
“跟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淮元给他倒了杯水,“不管怎么说,我也曾经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淮元,我会对你好的,真的,你相信我。”徐子一握住淮元的手,“你别离开我,至少现在别离开我。”
徐子一脑中的弦正是紧绷的时候,他生怕等来的是秦耘再也醒不过来的结局。
对于母亲,其实他脑中的印象并不多,并且大多是不开心的,他不知道在他遗忘了的岁月里,母子二人有没有像正常的母子那样开心地交流过,反正自从他懂事起,秦耘就从来没在他面前笑过,不只是对他,在家里她也很少笑,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记得小时候学校总会组织一些亲子活动,旨在促进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这样的活动秦耘从来都没有出席过,当然,徐建斌也没参加过,每次都是徐岚带着助理过去陪徐子一玩。虽然这一切看起来与其他家庭一样,有爸爸有妈妈,但是徐子一自己心里清楚,他其实是没有家的,他的父母并不爱他,每天陪着他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和保姆做的缺少了母亲味道的饭菜,甚至连衣服上的洗衣粉味道都是不近人情的。徐子一觉得他很孤单,有时半夜做噩梦醒来他也想哭,可是张了张嘴,发现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恐惧,便又默默地忍了回去,自己重新躲到被子里瑟瑟发抖,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
又是一个睁着眼睛等天亮的夜,但是今晚徐子一知道有人在陪着他,如果他害怕了,有人会安慰他,想到这,他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或许就是淮元带给他的这份安全感,让他一直恃宠而骄,这才导致两人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局面,好在淮元还爱他,一切都还不晚。
徐子一将已经睡熟的淮元抱到了一边的陪护床上,弯腰替她盖好被子,顺势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病房里静得只有各种仪器发出的嘀嘀声,徐子一坐回原处,看着秦耘的手背上插满了的管子。因为受伤的原因,她一整条手臂上全都是血瘀,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他想了想,伸手握住了秦耘的手,一坐便是一整夜。
很快,秦耘受伤住院的事便传遍了整个徐家,徐子一和淮元全都跟单位请了假,但是其他徐家人都各自有各自的生意,只能抽空过来护理一下,这就让两人有些忙不过来。
“请个护理吧。”徐子一见淮元熬得双眼下面全是青色,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算了,爷爷说不让把消息传出去,还是尽量减少知情者吧。”淮元一边给秦耘擦着脸,一边用手背捋了下额角的碎发。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见门被人推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探了进来,因为徐子一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所以来人并没有发现他。徐子睿的视线直勾勾落在正对门口的淮元身上,高兴得眼睛一亮:“嫂子。”
听到声音,淮元也觉得有些诧异,她倏然转身,看见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徐子睿之后,随即绽开抹笑容:“小睿,你怎么来了?”
听说徐子睿签约了经纪公司,公司准备力捧他,所以最近在忙着出道前的准备事宜。
“我听说伯母住院了,正好公司最近没什么事,我过来帮帮忙。”徐子睿开心地推开了门,蹦蹦跳跳地走到淮元面前,一回头,不期然对上坐在沙发里沉默地听着两人对话的徐子一的冷冰冰的视线,他摘帽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笑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大哥。”
只有在这个时候,徐子一才会有点大哥的样子,他冷淡地应了一声:“嗯,学习不忙?”
徐子睿规规矩矩地站好,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不忙了,公司也没什么事。”
淮元觉得她从徐子睿的身上看到了徐子一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时的影子,顿时觉得好笑,但又不方便笑,便转过去继续给秦耘擦脸。
“大哥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你先去睡一会儿?”只要徐子一在这个病房里,徐子睿就连话都不敢跟淮元说,这让他深感憋屈。
对于徐子睿这个弟弟,淮元还是比较喜欢的,她知道徐子睿想跟自己聊天又不敢,便顺着他的话对徐子一道:“是啊,你也熬了一夜了,去休息会儿,待会儿你再来换我,我们总不能全都在这耗着。”
徐子一睨了两人一眼,连淮元都听出来徐子睿那点小心思了,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徐子一挑眉看着淮元,似乎是在看她是不是真的想跟徐子睿聊天,在得到淮元的肯定答案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徐子一扫了眼淮元:“你嫂子也很累了,你别拉着她说太久。”
“知道了大哥。”徐子睿瞬间站直身子,好像被老师找去谈话的学生一般。
徐子一应了一声,悄悄挑起一边嘴角,微笑着出去了,淮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一边高兴个什么劲。
“听说签你的是个大公司,怎么样?压力大不大?”淮元坐在沙发上跟徐子睿聊天。
“还是有些大的。”提到公司的工作,徐子睿脸上的笑没那么明朗了,“但是现在这个社会,做什么工作都有压力,我比大多数人幸运在于我选的这个工作是我喜欢的,所以可能就没那么痛苦。”
淮元知道人在一生中能遇到互相喜欢的人和自己发自内心喜欢的事的概率很小,所以这会儿见徐子睿找到了他自己的理想,也跟着高兴。
“嫂子,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明星?我可以去帮你要签名的,或者我可以带你去我的公司转一转,里面随便遇见一个人可能都是未来的大明星哦。”
徐子睿隐隐有些兴奋,说得淮元的心也跟着痒痒了起来。
“方便吗?”
“方便的方便的,等我哥过来看护伯母的时候,我就可以带你去的。”
徐子一睡得极不安稳,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从睡眠中转醒。他到病房时,淮元和徐子睿两个人还在聊着天,徐子一懒得听他们的话题,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怎么淮元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话从来没这么多?不就是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屁孩吗?有什么好聊的?
徐子一不满地推开了门,里面的话题随着他的出现戛然而止,徐子一更火大了,这算是什么?难道他是话题终结者?
“大哥你睡这么一会儿就起来了?”徐子睿率先跟徐子一打招呼。
徐子一睡了三个多小时,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但是他听徐子睿的意思,自己好像睡少了?
“你去休息吧。”徐子一不想跟徐子睿多话,直接开口赶人。
“我不累啊大哥,你睡醒了先在这看会儿伯母,我跟嫂子去吃点饭,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带回来。”徐子睿开始对着徐子一献殷勤,就好像迷弟看见了偶像那样。
可是他这举动在徐子一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徐子一只觉得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好像剧本被徐子睿抢走了。
“你……”
徐子一刚起了个头,淮元就站了起来,她附和徐子睿道:“你想吃什么?一会儿直接给你带回来。”
“随便。”对于淮元说的话,徐子一是不敢反驳的,虽然他心里堵着气,但淮元开口了,他也只能忍着。
“嫂子,刚才我哥脸好像都绿了,你的家教可真严啊。”出了门,徐子睿才敢喘气,他把口罩向上拉了一下,“话说你跟我哥真的闹别扭了?你们还没和好吗?”徐子睿没敢说离婚的字眼,他总觉得徐子一和淮元金童玉女的,跟这两个字不搭边。
“目前还没确立关系。”淮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子睿,“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的工作。”说到工作,淮元又有些担心,“你这么出去吃饭应该没关系吧?”
签徐子睿的公司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为了能让他顺利出道,公司曾经安排前辈带着徐子睿出席过一些活动,所以严格来说,徐子睿现在也是有一定数量粉丝的人,淮元生怕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没关系,我又不是大明星,我们单独要个包间就好。”
两个人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以为只要行事低调就不会出岔子,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给两人上菜的服务生是徐子睿的粉丝。
服务生看起来很是激动:“徐子睿,我能跟你合张影吗?”
淮元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追星现场,见徐子睿现在有了自己的粉丝,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
合完影,服务生又双手合十地请求:“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得到允许后,服务生又跑出去找纸和笔。他闹出来的动静实在不小,不过是片刻,包间门口已经堵满了人,这些人有大部分还不认识徐子睿,但仍然举着手机拍得起劲,众人心里想着管他是谁,不认识的一律按照宋小宝处理,反正拍就对了,看这小孩长得唇红齿白的,日后一定有大出息。
听着一声声的相机特有的拍照声音,徐子睿脸上的表情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他有些紧张地向淮元那边靠了靠:“嫂子,我觉得我们得跑了。”
淮元也觉得场面有些失去了控制,她说:“人这么多,我们跑不出去,你先给你经纪人打个电话,让她想办法过来救场。”
徐子睿作为公司重点培养的新人,公司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面面俱到,这会儿经纪人正带着手下的其他艺人在上通告,听到徐子睿那边的状况,倒是没太紧张。
“没关系,随便让他们拍,到时候我会去微博买热搜,这样事半功倍。”
徐子睿支支吾吾半天:“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还有我嫂子,我姐姐。”
“什么?”一听说还有异性,经纪人顿时没法淡定了,公司给徐子睿打造的路线是还没脱离校园的清纯小奶狗人设,这会儿被人拍到他跟个女人吃饭,如果被有心之人胡乱捏造出来什么新闻,他的形象便全毁了。
“你把饭店名字告诉我,我来处理。”
大公司的金牌经纪人果然并非泛泛之辈,不过是三两个电话,徐子睿那边的麻烦便已经解决,只是虽然照片销毁掉了,并不代表这些人不会以讹传讹。为了保险起见,当晚,徐子睿的微博上多了个自己跟淮元吃饭的照片,上面附着几个字。
—感谢老姐的接风饭。
为了减少对淮元的困扰,徐子睿的照片拍得很模糊,并且也没有特意艾特淮元,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淮元的微博还是被网民扒了出来。
不过是一夜之间,淮元的第一条微博下评论多了几千条,她的手机一整晚响个不停,让她见识到了什么是储备流量的能力。徐子睿这还没出道呢就这样了,如果以后他出道了,那得是什么样的影响力?
“你手机怎么回事?是单位的事?”徐子一不玩微博,也不关心网上的事,他每天只看新闻联播和财务频道,自然不知道在淮元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是小睿的事。”淮元像讲笑话似的把今天的事讲给徐子一听,最后感叹道,“以后小睿的前途不可估量啊。”
“我看看他的微博。”徐子一的重点跟淮元完全不在一个点上。
淮元调出徐子睿的微博给他看,只见照片上两个人笑得异常夺目,徐子一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你跟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聊的?你不觉得有代沟?”
淮元一头问号:“我跟他就差了四岁。”
“怎么?四岁很少?三岁就一个代沟了。”徐子一继续道。
“哦。”淮元冷笑了一声,“怪不得我跟你都说不到一起去,谈恋爱还是要找个同龄人才好,这样话题会比较多点。”
徐子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跟淮元似乎也有代沟,便极其自然地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心理年龄小,可能比徐子睿还要年轻。”
淮元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
到了晚上,徐子一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给徐子睿发了个微信。
—你把你微博删了。
徐子睿此时正在被经纪人说教,一个头两个大,再一看见徐子一发过来的微信,突然觉得生活好像失去了盼头。
他悄悄给徐子一回了条:大哥不能删……是经纪人让发的。
最后还特意带了个笑脸讨好徐子一,毕竟他这个哥哥要是发起火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他一气之下入股他的经纪公司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他一定会折磨死他的。
徐子一想到徐子睿的身不由己,意外的没有坚持,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你给我注册个微博。
徐子睿看着这条微信,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这年头还有他哥这个年龄段不玩微博的人?想归想,他还是老老实实照办了。
—大哥你的id叫什么?
—你嫂子的叫什么?
—淮山隐隐。
—那我的就叫“淮水悠悠”。
徐子睿觉得他大哥好像有点变态,但是又不敢反驳,便忍辱负重地替他注册了微博,然后把账号密码一股脑发给了他。
—把你微博关注了。
徐子睿有些抗拒,公司原本让他以后多发些淮元的照片,准备将他打造成姐友弟恭的人设的,如果要走这条路线,他以后就少不了要发些跟淮元的互动照片,但是现在公司的想法似乎被徐子一洞悉,他知道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淮元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刷着微博,突然发现有一个id为“淮水悠悠”的人关注了自己,她的微博纯属是用来吃瓜用的,灰都有一人高了,连僵尸粉都不屑关注她,所以新增了一个粉丝,这个人id跟她的又如此相近,不禁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很快,那人发了条微博,并且艾特了她,微博的内容是:是我。
这熟悉的语气,淮元不用多想都知道对方是谁了。她无语地将手搭在额头上,想了半天,给徐子一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是不是不会玩微博?”
徐子一想起那时候两人说的有关代沟的事,当下沉默不语。淮元知道他的沉默代表着的意思,当下笑出了声。
“你刚才发的那条微博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如果你想单独跟我说话,你可以给我发私信,这样别人是看不到的。”
徐子一依然沉默,良久才道:“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原本也是想让人看到的。
“你怎么好端端玩起微博来了?”淮元觉得徐子一加入微博大军这事挺稀奇。
“我也该接触点新东西。”当然,主要是为了盯着徐子睿这事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淮元应了一声,想了想,突然翻到了林殊窈的微博,找出她之前发的带着徐子一袖子照片的那条微博,然后转发并且艾特了徐子一。
“你收到提示了吗?”
徐子一皱眉:“什么提示?”
淮元又给他讲了一下微博的使用方法,徐子一逐渐上手,打开微博之后,点开了微博的提示,一眼就看到了淮元刚才转发的那条微博。
淮元没说话,等着徐子一的解释,等了半天,等来徐子一的一句疑问:“这是什么?”
淮元:“这是林殊窈的微博啊,就你之前跟她出去约会的时候她拍的照片,你都不知道吗?”
徐子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我什么时候跟她出去约过会?而且这上面也没有我。”
淮元把照片放大,将徐子一的衣服袖子截图发了过去:“这衣服是限量版的,我买给你的,时间上面也有,你想起来了吗?”
徐子一闻言,看了眼时间,又努力去回想当时发生的事,发现这个时间线跟淮元要跟他闹离婚的时候能对上。
“所以你是看到了这些才要跟我离婚的?”
“也不完全是吧。”淮元挑眉,“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徐子一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但是我跟林殊窈从来没有单独接触过。”徐子一边说边将照片放大,“你说的这张照片,我想起来了,是因为当时她们单位出了事,解决了之后跟她们领导一起吃的工作餐,你仔细看看餐具有几套就知道了。”
淮元闻言一愣,依言放大照片,这才看到餐具果然不只两套。
她咬了下嘴唇:“那之前还有一次,林殊窈也发了你的照片,我那时候给你打电话,你电话关机了。”
徐子一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什么照片?你要发给我我才知道。”他心里对林殊窈越发厌烦起来,背着他,她到底闹出来多少事?他就说之前淮元不是这样杯弓蛇影的性格。
淮元又故意转发林殊窈的微博并且艾特徐子一。
徐子一一看照片就知道拍摄地点是在他办公室,而林殊窈唯一一次去他办公室的机会就是跟她们领导一起去做检讨。
“原来我就是这么被离婚的?”徐子一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
“怎么?冤枉你了?”淮元的语气明显危险起来。
“没有。”徐子一回答得很快,“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好好跟你沟通才让误会加深的。”
淮元嘴角忍不住挑起一抹笑容,又很快被她压制住:“所以你还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吗?”
徐子一摇头:“不觉得。”
淮元:“哦,那就是以前是这么想的了?”
徐子一扶额,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说太多话。
“好了,不跟你说了,你休息会儿吧,等天亮了我就去换你。”时间不早了,淮元一直以来的心结也得到了纾解,她觉得自己可以睡个好觉了。
另一边,林殊窈也收到了微博的转发提示,她点开一看,见有个id叫“淮山隐隐”的人转发了两条自己的微博并且艾特了“淮水悠悠”,乍一看见这个“淮”字,林殊窈就觉得有些不对,她忙点进去这人的微博,发现微博里全都是转发的内容,没有一条原创也没有一张照片,她又顺着“淮山隐隐”点到了“淮水悠悠”,这个“淮水悠悠”是刚注册的用户,他的关注里只有两个人,再看他刚刚发的内容,林殊窈已经知道了这两个人是谁。
她看着自己被转发的这两条微博的照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虽然徐子一和淮元都没有打电话过来当面质问,但是她的感觉与被徐子一当场撞破一模一样。她捏着手机,想打电话给徐子一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解释什么,她再看着自己这两条微博,虽然当时发的时候她确实是故意给淮元看的,但上面没有任何关于徐子一的蛛丝马迹,所以徐子一应该也不会知道的吧。
林殊窈纠结了一整夜,天亮时刚刚要睡着,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困意,电话那头淮元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亮。
“病好些了吗?”
林殊窈气得直咬牙,她知道淮元是故意的,当下没好气道:“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
淮元没理会她的话,继续道:“怎么了?你觉得有点生气?”
林殊窈不屑地笑了一声:“你哪点值得我生气?”
淮元拉长声音:“这就对了嘛,这可不就是当初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吗?都已经习惯了,又怎么会生气呢。”
林殊窈直接挂断了电话,像是气不过,她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墙角。淮元就是个白莲花,从小到大就一直是那副清高的模样,也不知道徐子一到底看中了她什么。
记得大一刚开学那会儿,她和淮元去报道,那时候接待两人的是丁放。她们到时,门口早已有学长学姐在帮忙招呼新入学的学弟学妹,过了会儿,丁放一脸不情愿地走到淮元和林殊窈的身前,看样子好像并不太想帮忙。
他手插在夏威夷风沙滩裤的裤袋里,敷衍道:“你们是哪个院的?”说着瞟了两眼两人手中的拉杆箱,沉思了许久才伸手去接。
“谢谢学长,我们已经有人来接了。”林殊窈没松手,她礼貌地看着对方笑。
丁放的手伸到半路,就这么收回来实在是太没面子,他没管林殊窈,直接拽住淮元的行李箱,淮元没反应过来,任由丁放将自己的拉杆箱拖了过去。
“嗯……”淮元正要说话,突然被林殊窈给打断了。
“徐子一,我们在这儿。”她拼命朝淮元的身后挥着手,连拉杆箱都不要了,一脸雀跃地朝徐子一跑了过去。
“你怎么才来啊?”林殊窈语气带着娇嗔。
徐子一笑了笑:“这两天手上的事有点多。”他说完去看淮元,见她正在跟丁放说话,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笑得极其刺眼。
徐子一的笑冷下去了些,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拿林殊窈的拉杆箱,轱辘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淮元依然在跟丁放说话,徐子一干脆拖着拉杆箱轧了她的鞋尖一下,才算是引起了淮元的注意。
她一转头正对上徐子一淡漠的视线,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刚见面就给她摆脸色?
淮元不由得皱眉,正要开口打招呼,徐子一已经转身走了。
身边的丁放见状觉得莫名其妙:“你认识徐子一?”
见淮元点头,丁放又道:“你得罪过他?那你可是有两下子。”
淮元想想,谨慎地答:“也不是,就是不算太熟。”
徐子一的步子顿了一下,握着拉杆的手倏然收紧,骨节泛白。
林殊窈从小便会察言观色,这会儿自然发现了徐子一的不对劲,她佯装不知情,兴高采烈道:“刚才没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前一天晚上她给徐子一打电话说自己要来报道的时候,他说事情多脱不了身。林殊窈哀号了一声:“我跟元元带了好多东西呢,那到时候应该会有其他学长帮忙的吧?”
徐子一正在键盘上敲字的动作一顿:“你们两个一起来?”
林殊窈开始没打算跟淮元一起来报道,刚才的话只不过是试探,这会儿听徐子一的语气有所松动,就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徐子一揉了揉鼻尖,改口:“东西多的话,明天我去接你们。”
想到这些,林殊窈忽然笑出声,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反而带出心间的一丝苦涩。
徐子一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知情,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徐子一是因为公司那点破事才跟她在一起的,她知道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淮元,她甚至知道自己当初能顺利拿到深造的名额也是徐子一在背后帮忙的,因为他不想让淮元走,也因为他想借此机会补偿自己,但是那又怎么样?现在谁都知道徐子一的初恋是她林殊窈,失去总比从未得到过要好。
虽然这么想,但是林殊窈坐在床上还是气得气都喘不匀,她倏然从床上坐起,又用座机给淮元打了个电话。
“你现在不必跟我耀武扬威的,要知道当初他为了让我得到深造的名额故意把你带走了,好留给我时间去找导师,你别以为他对你用情多深。”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紧接着,徐子一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你就是这么在中间挑拨离间的?”
“我……”林殊窈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我没有。”
徐子一轻笑:“我真庆幸这通电话是我接到的,不过你说的都对,当年确实是我故意的,但是这事我记得我警告过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也不知道你会发生什么事。”
林殊窈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几乎将下唇咬烂,强忍着才没把电话扔出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自己把控好情绪,别一激动就什么都说,理智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也拥有它,好吗?”徐子一说完没有急着挂电话,见林殊窈一直不出声,又问了一句,“我说清楚了吗?或者要我当面告诉你?”
“我,我知道了。”林殊窈现在是绝对不敢跟徐子一见面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徐子一这才挂了电话,一转头,见淮元托着果盘走了进来。
“你拿着我的手机干什么?”
徐子一不动声色地把林殊窈的来电记录删除,坦然道:“刚才手机掉在了地上,你看看摔坏没有。”
淮元没多想,接过手机就放进了包里:“叔叔一会儿过来。”
对于淮元对徐建斌的称呼,徐子一听着别扭至极,但是又不敢惹她,只好忽略那个称呼,说:“他给你打电话了?”
现在徐建斌都是直接跟淮元联系,就像元春当时只跟徐子一联络一样。
“嗯,说已经安排好了去那家单位检查,让你陪同,具体的事情他一会儿过来跟你说。”
即便两人是亲父子,但是当徐建斌坐在徐子一对面的时候,徐子一还是感觉到了来自上级的威严。
“我已经让下面安排好了,这次会彻底检查这家单位,你这次跟我一起去算是从地方公司抽调过来帮忙的,到时候还会有各个部门的人,你们要扎实负起责任来,一个小问题都不能放过。”
“知道了。”徐子一点头,对于秦耘被打一事,他心里虽然憋着股火,但是也深知现在是文明社会,喊打喊杀是鲁莽的人的行为,反正总有法律会制裁这些人,没必要因为他们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公司的事情实在有些多,徐建斌在秦耘的床边坐了会儿,又跟医生简单交流了情况后便走了。淮元站在一边看着丝毫没有转醒迹象的秦耘,或许就是因为得不到丈夫的关爱,秦耘才会变成这样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性格吧。
“你在想什么?”徐子一见淮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发问。
“我在想,有些婚姻到底是成就了一个女人还是成就了一个女强人。”
徐子一一听就知道她意有所指:“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家就是这个样子了,我爸忙,我妈也忙,我几乎没见过他们几次。”
“那阿姨到底是因为叔叔忙才变忙的,还是她本身就很忙?”
徐子一被问住了,他之前一味地去责怪秦耘没有人情味,从来不会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却从来没想过她变成这样是因为得到的关爱太少,所以也渐渐地关上了自己的心门。
“如果阿姨这次转醒,你记得多关心关心她。”淮元叹了口气,“女人还是心软的,即便她对叔叔已经彻底死了心,但是你毕竟是她儿子,她既然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就一定是爱你的,你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我相信你比我了解。”
徐子一低头看着地面,良久才道:“好,我知道了。”
徐子一隔天就陪同徐建斌到现场去检查工作。带头打人者已经被司法机关羁押起来,因为这事每个人都人心惶惶,尤其是单位的负责人,更是恨不能拎着刀直接冲去看守所把人就地解决了。其实他们的台账并没有任何问题,按照正常流程让秦耘检查是完全不会出任何状况的,可谁都没想到最后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这会儿大家如丧考妣,一个个哭丧着脸站在门口迎接徐建斌。
这次的检查来得十分突然,说是突击检查也不为过,上面没有透露一丝风声,如果不是单位的负责人见多识广,料想到徐建斌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于是组织单位人员连夜加班整理资料和整治站所,那么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徐子一自然还是负责安全检查,有了上次天然气爆炸的前车之鉴,徐子一先带人去食堂转了一圈。
地面光洁如新,甚至可以当成镜子来照,一看就是动用了不少人力连夜赶工出来的。他回头看了眼低眉顺目站在自己身边的食堂负责人,接收到他的目光,负责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徐子一无意为难,继续深入检查。
这会儿食堂的工作人员正在灶前做饭,两人戴着厨师帽以及口罩,炒菜炒得很是卖力,那铁锹般的铲子快速飞舞在黑色的大铁锅中。见徐子一来了,两人忙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你们继续。”徐子一对两人笑得和蔼,视线瞥到两人散落在太阳穴边的头发,“把帽子好好戴戴,头发理好。”
食堂负责人忙朝两人使眼色,示意两人赶紧整改。
徐子一这次来,目标并不是食堂,动手的人是海外项目研究组的,但众人倒霉就倒霉在跟打人者在一个单位工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所以这次的检查,大家都知道,谁都跑不了。
如徐建斌所言,这次检查每个人都很细心,最后总公司开会汇报的时候,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共上报了近百个问题。
研究院的院长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里,恨不能当场自尽,研究院一共也没有一百个人,居然被查出来近百个问题,就算他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没法跟人逐项解释这些问题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所以干脆选择沉默。
这次秦耘被打事件,很快形成了一份红头文件在全公司下发,淮元拿到文件时,问徐子一:“这近百个问题里你贡献了几个?”
徐子一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会儿:“八十多个吧。”
淮元咂舌,如果徐子一说的是真的,那全公司的生产简直就是徐子一以一己之力撑着,她不由得感叹道:“你这么会挑刺,我请你吃鱼好了。”
徐子一低头浅笑,两人皆沉默不语,过了会儿,徐子一悄悄抬头看了眼淮元,却不想正撞上她的视线,两个人都是一愣,淮元极快地撇过脸去,掩饰性地摸了摸后颈,徐子一也觉得脸皮有些发烫,他清了清嗓子,顺手给秦耘掖了下被子。
“那个什么,我去打点热水。”淮元拎起一边的加热壶朝水房走。
秦耘住的是高级病房,哪里用得着淮元去打水,大家都知道这是借口。
淮元在经过徐子一身边的时候,徐子一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元元。”
徐子一像是怕捏疼了她,力道很轻,但是淮元就是觉得腕上的重量有千斤重,她倏然停住脚步,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们复婚吧,好吗?”
淮元拎着加热壶,想答应,却又觉得就这么答应似乎太便宜徐子一了,正想再矜持一下,就在这犹豫的一会儿工夫,周时哉带着百里皎月从门口冲了进来,像是没察觉到屋里微妙的气氛,周时哉进门便风风火火地冲到了秦耘的病床前。
“我说秦姨没事吧?还没醒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我这还在外面环游世界呢。”
倒是百里皎月率先发现了淮元和徐子一脸上的神情,气得在后面直拉周时哉的袖子。
“怎么了媳妇?”周时哉分神看了眼身后的百里皎月。
百里皎月拼命向他使着眼色,示意他老实一会儿,但周时哉脑袋缺根筋,压根儿看不懂百里皎月的暗示,便学着她的样子跟百里皎月挤眉弄眼,末了问:“这是什么意思?你眼睛不舒服?”
百里皎月扶额:“我的包落在车里了,你陪我去取一下吧。”
徐子一瞥了明显还在状况外的周时哉一眼,对百里皎月道:“这家医院二楼就是内科,我认识个专家,这么多年治好了不少脑瘫患者,你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你们认识。”
周时哉不明所以,问徐子一:“什么意思?”又问百里皎月,“你身边有脑瘫的人?我怎么没见过。”他煞有介事地想了好半天,一打响指,“你们是说丁放?”
淮元没忍住,终于笑出了声,丁放这会儿估计正在技能鉴定站上着课,也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隔着这么远还能被人鄙视一番。
徐子一没好气地把周时哉从病床边推开:“你别挡着空气了。”
“我说哥们,你这是没事找事啊,来来来,我们出来谈谈。”
一到门外,周时哉立马变回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哥们,什么情况?你跟淮元和好了?”
徐子一睨了他一眼:“如果你没出来捣乱的话。”
周时哉撞了下他的肩膀,向他挤眉弄眼:“那就是有那个意向了?现在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有没有那个什么了?”
“哪个什么?”徐子一觉得跟周时哉说话说不到三句就想发火。
周时哉但笑不语,一个劲向徐子一挑眉,徐子一直接伸手盖住他的额头把他向后一推:“没事别过来烦我。”
周时哉知道自己这是触到了徐子一的霉头,为了将功补过,他自告奋勇道:“这事你交给我,我跟我媳妇肯定把你媳妇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徐子一闻言,面色这才有所好转:“你们准备怎么做?”
“女人的心还是女人了解,我一会儿就跟我媳妇商量商量,这段时间你好好表现,好好配合我们。”
追媳妇这事现在对于徐子一来说已经是迫在眉睫,他自己没有方向,自然是病急乱投医,他虽不信任周时哉,但是他相信百里皎月。他跟百里皎月接触的机会不算太多,仅有的几次就是跟周时哉几个哥们吃饭,那时候大家都带着媳妇或者女朋友,只有他自己孤苦伶仃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相对于其他女人来说,百里皎月话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全场都在保持沉默,但看清一个人的本质,举手投足间便足矣。
徐子一看向周时哉的眼神写满了不信任,良久,很是勉强地给了他些面子:“好。”
屋里的两个女人不知道那两个男人又鬼鬼祟祟躲在外面干什么,也懒得理她们,自顾自地在秦耘的床边聊着天。
“我听徐子一说你们还在蜜月旅游,是不是因为秦阿姨的事特意赶回来的?”
百里皎月很是诚实地点了头:“时哉一听说这事立马就决定回来了,这也不是小事,我们过来帮帮忙,你和徐子一也能轻松些。”
这几天因为跟淮元出门被人拍到,徐子睿被公司严令禁止出门,所以淮元和徐子一又恢复到了之前两班倒的日子,还真有些忙不过来。
百里皎月看了眼淮元,因为这几天熬夜的缘故,她下颌的线条更加硬朗,要是搭配个男生的刘海发,相信从比帅气的角度来说,已经没男生什么事了。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淮元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百里皎月摇头:“我是看你又瘦了不少,怎么不请个护工来?”
“徐子一不放心别人来照看,他一定要守在这才安心。我们两个都请假了,就不麻烦护工了。”淮元说着揉了揉肩膀,“你们这是刚下飞机?是不是还没吃饭?”
百里皎月默认了淮元的话:“现在正好中午了,一会儿我们出去吃点?”
刚才进屋时,她和徐子一是什么样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平时她也没少听周时哉在耳边念叨徐子一和淮元的事,她觉得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只是缺一个时机,既然最后都要在一起,百里皎月也不介意从中帮忙。
徐子一不放心秦耘独自在病房,特地给徐岚打了个电话,另一边徐岚刚谈完一笔生意,心情正是大好的时候,听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侄子让自己没事去医院一趟替他守会儿人,欣然应下。
徐家人各有各的事业,说这些人都没有人情味也好,亲情观念不重也罢,总之对于秦耘住院这事,大家都没表现出太多的亲情,也只有徐岚会有事没事过来看一眼。
因为有徐岚在,徐子一放心许多,中午特意带着几个人去郊区一家私人会馆用餐。
上车的时候,周时哉下意识地想坐副驾驶座,正要上车,忽然察觉到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沉重视线,他猛然一抬头,正见百里皎月皱着眉看着自己,再一转头,徐子一的视线更加直接,仿佛在向他射着飞刀一般。他搭在车门上的手蓦然一紧,识趣地转向了后座。
淮元正要矮身坐进去,忽然被周时哉拉住了手臂,她一愣,还没等说话,就听徐子一僵着声音道:“周时哉。”
周时哉好像接到了一块烫手山芋一般,猛地一松手,又使劲把她往车里推了一下,这一下让淮元猝不及防,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车架上,只听一声闷响之后,淮元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
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周时哉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敢相信淮元此时蹲在地上是拜自己所赐一般。
“周时哉。”
这次徐子一的声音不只是僵硬,他飞快地跑到淮元身边,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周时哉这会儿心里正内疚,想蹲过去又怕徐子一打他,便胆怯地站在边上,探着脖子跟淮元道歉:“对不起淮元,我不是故意的。”
百里皎月也是一脸嗔怪地看着周时哉,只是两个人都没说什么责怪他的话。
“我没事。”淮元捂着已经肿起一个包的额头看着周时哉,她又好气又好笑,不就是坐个车吗,她招谁惹谁了?
周时哉一张脸涨得通红,又忸怩地看着徐子一:“对不起啊老徐,我真不是有意的。”
徐子一没理他:“赶紧上车吧你。”
周时哉被推到了驾驶座,百里皎月识趣地坐到了副驾驶座,徐子一陪着淮元坐在后座,他一直揽着淮元没松手:“你别碰它,我看看。”
他温热的呼吸一直洒在淮元的额头,挠得淮元心头痒痒的,鼻尖一时间全是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
两人近在咫尺,徐子一一垂眼便能清晰地看见淮元卷翘的睫毛以及色泽饱满的红唇,他不禁吞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淮元也察觉到气氛暧昧,正要侧头拉开些与他的距离,忽然见周时哉按了一下中控区,一堵隔断从下方升了起来,将车厢一隔为二。
淮元的脸彻底红了,那滚烫的感觉甚至压住了额头的疼痛。
淮元正要向后闪身避开徐子一,忽然被他拉着手臂向前一拽,整个人便直接压上了徐子一的身体。
一双手臂像烧红的烙铁似的箍在她的腰间,淮元害羞地低头,徐子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冲动,直接低头将她吻住。
“这个隔断的隔音效果很好。”徐子一含着淮元的嘴唇,说话时声音含含糊糊,“老婆,我真的好想你,你回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