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琪去顾敏办公室找她吃晚饭时，她刚好被主任臭骂一顿，正蹲在楼道里抽烟。
    楼道里烟雾弥漫，呛得人直咳嗽。顾敏身上陶琪为她特配的香水“银子弹”香得特别脆弱，香味似被黏稠的愁绪给黏住了，再也不能从枪膛里顺滑地射出。
    顾敏本就瘦小，缩在狭窄的楼梯拐角处，显得越发憋屈。
    陶琪走过去，抢下她嘴里叼着的烟在地上狠狠摁熄，扔到垃圾桶里。
    “你想把自己熏成腊肉啊？”
    顾敏见到好友，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对着陶琪一唱三叹道：“这年头，想做个有良知的记者真难，而堕落只需要任由自己被黑暗吸引着往下坠就可以了。”
    “怎么？你们主任又逼着你写不想写的报道？”
    “唉，不怪主任，是大众的低级趣味和恶俗审美快要把我逼良为娼了。”顾敏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满眼委屈地瞄了一眼陶琪。
    陶琪手疾眼快地抢下烟，再次扔进垃圾桶：“你知道我受不了烟味。”
    “可我心里难受！”顾敏低下头，露出光洁额头上的淡紫色青筋。
    在陶琪心里，顾敏是个勇往直前的女战士。别看她肤白个小，细眉细眼，小鼻薄唇，活像个缩小版的林忆莲，细致得仿佛一碰就碎，可是浑身藏着股说不出的劲头，就像一粒小小的银色子弹，闪闪发光，势如破竹。
    陶琪知道，顾敏跟五大三粗的男记者们抢新闻也从没输过。
    可是自从她从报社转到网站做记者，虽然关注的还是政法新闻，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她身上始终燃烧的小火焰被一团灰蒙蒙的愁雾给裹住了，发不出光也发不出热了。
    “是为了那个案子？”陶琪走到顾敏身边，坐在楼梯台阶上。
    顾敏叹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拿到陶琪给的第一手资料，也没有压过那些没有底线的同行。
    因为陶琪，顾敏的报道对李燃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并没有因为她的职业而歧视她，甚至替她隐瞒了真实身份。
    因此，顾敏的文章虽然充满人文关怀，却因为不够吸引眼球，而泯然于众，浏览量极低。
    “要不，我再去帮你打探点消息？”陶琪见不得小老虎一般生动的顾敏垂着头像只丧家犬。
    “不用了。”顾敏蔫成一团，“我没法说服自己写那些连自己也不认同的价值观。”
    她话还没说完，楼道的门就突然被人推开。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探进头来：“敏敏姐，有人找。”
    “什么人？”顾敏茫然地抬起头。
    “说是死者李燃的家属。”男孩羡慕地望着顾敏，“敏敏姐，你怎么运气这么好？”
    顾敏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用力扯了扯皱巴巴的白衬衫，拢了拢散在额前的碎发：“走，出去看看。”
    “我也去。”陶琪跟了上去。
    等出了楼梯间，出现在接待室，顾敏整个人已经切换到精神奕奕的工作模式。
    她显得柔和而不失锋芒，又是一颗闪闪的银子弹了。
    陶琪跟着进了接待室，一推开玻璃门，一股酸涩陈腐的味道就扑到陶琪鼻端。
    她很熟悉这种味道，和浓烈的鼠尾草精油有点像，但这一点点汗馊味，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衣物更换不勤所带来的体味。
    果然，沙发上并排坐着一对六十岁左右的夫妻，衣着过时，鬓发霜白，手放在膝盖上，有点局促地微微发颤，一看就是老实木讷的人。
    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很难用言语形容。
    在陶琪看来，这样复杂的表情，就像一支五味杂陈的蜡烛，只要借助一点怒火来点燃，它就会一层层散发出它该有的情感：痛苦、悲伤、难过、愤怒、哀恸……
    顾敏显然深谙此道。
    她坐到两人对面，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就单刀直入，表示了对其他媒体暴露受害人身份的不满，和她对李燃深深的同情。
    果然，这对夫妻的话匣子和愤怒瞬间被打开了。
    他们还来不及从女儿被杀死的震惊和悲痛中缓过来，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污水泼到女儿身上。
    “他们为什么不指责凶手，而是诬蔑我的女儿？”李燃母亲眼里噙着的眼泪，顺着她的话一串接一串往下滚落。
    说到后面，她几乎泣不成声，只能用手捂住脸，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的手一看就是干惯粗活的，十根手指又肿又皱又粗，像十根表皮皲裂的胡萝卜。而她身边的男人始终沉默着，只会红着眼睛殷殷地望着顾敏，嘴唇不住哆嗦，却连句完整的话也吐不出来。
    李燃家境不好。父亲是个小学老师，因病提前退休了，母亲一个人靠在外摆馄饨摊赚取微薄的收入，维持一大家人的生活。
    偏偏李燃从小长得美，爱唱歌爱跳舞，还考上了上戏学表演。
    但是上戏的学费比普通大学更贵，而且李燃还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单靠李母包小馄饨，一辈子也赚不够两个孩子的学费和一家四口的生活费。
    于是，她决定学以致用，签了一家夜总会，成了夜场歌手。
    她每晚浓妆艳抹赚来的登台费，都用来贴补家用，竟也供弟弟上了师大。
    转眼，她大学毕业，弟弟也大二了。
    她卖掉了家里原来的两居室，贴钱在周浦置换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家四口高高兴兴地住了进去。
    在她出事的头一晚，她还和弟弟在阳台上喝了两瓶啤酒，庆祝他们终于能有自己的房间了。
    她准备结束夜总会的表演合约，去唱片公司找份正经的工作。
    可没想到，命运就在柳暗花明的瞬间，给了她致命一击。
    警方来家里调查的时候，李燃的父母一点也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就此没了。
    更可怕的是，网络上那些根本不认识李燃的人，就因为她在夜总会唱歌，因为她性感的舞台照，就把她编派成了放浪形骸的坏女人。甚至还有人说，她被强奸致死，也是活该。
    这些话，听在把女儿当主心骨的父母耳朵里，无异于诛心。
    贫穷没摧折李燃的腰，她一直洁身自好，靠自己的本事换取家人幸福的生活。
    而此刻，那些流言蜚语，让她死后也不能安宁。
    在李燃父母心里，这些说着无关痛痒闲话的人，和凶手一样可恶可恨。
    隔天，顾敏的报道配上李燃母亲用粗壮皲裂的手指头擦拭眼泪的照片，登在网站的头条。
    受害人家属的眼泪、字字泣血的控诉，显然打动了一大拨心软的网民，他们开始讨伐那些侮辱死者的网络暴民，并且自动自发地号召给李燃父母捐款，积极筹备她的身后事。
    陌生人的关怀和援助，像春风吹进冬日的冰湖，融化了李燃父母因女儿惨死受辱带来的孤寒。
    顾敏又恢复了以往的生猛冲劲，开始这起案件的追踪报道。
    周允并没有像领导要求的那样，七十二小时之内就抓到凶手。
    陶琪是在一周后的早上，才接到周允的电话，通知她去警局辨认犯罪嫌疑人。
    “什么？抓到凶手啦？”陶琪震惊不已。
    “是犯罪嫌疑人。”周允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轻松，“昨天刚刚刑事拘留，审了一晚上，一个字不肯说。局里只好安排受害人指认凶手。”
    怎么指认？陶琪在心里纳闷。
    凶手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在深夜的巷道里。
    但周允说：“身形、姿态、声音、眼睛都是特征。”
    于是陶琪忙不迭地扑出门，赶去指认那个曾经粗暴地扼住她的脖子、要置她于死地的凶手。
    她要把他钉死在警局里，再也不能出来祸害人。
    五月的天空脏脏的，像蒙了一层灰，连从云翳里露出半张脸的太阳也脏脏的，好像它们用抹桌子的浑水洗了把脸，把空气都洗灰了。
    但陶琪觉得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心情分外明朗，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等她赶到警局时，门口已经围了黑压压一大堆记者。
    但凡有女性进入，镁光灯就闪成一片，劈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陶琪垂头，匆匆进去，有记者跟在后面嚷：“这女的是谁？怎么多出来一个？”
    “快去查！”有人跟着喊。
    突然有人从人群里走过来，伸手捏了陶琪的手一下。
    陶琪惊慌地抬头，竟然是顾敏。
    顾敏嘴角含着笑望着她，低声道：“不用担心了，人抓着啦！”
    然后有人问顾敏：“这女的是谁？”
    顾敏答：“警察家属。”
    陶琪回她一个眼神，低头闪进了大门。
    作为唯一的女刑警，黄薇被安排接待受害人。
    她一见到陶琪就忍不住撇嘴，只是来认个凶手，有必要打扮得这么精致吗？
    陶琪穿了件淡山茱萸粉的廓形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纤细的脖子，脖子上系了一条极细的金色锁骨链，链子上只坠了一颗金珠，衬得她皮肤雪白。她特意将衬衫前襟扎了一小片在浅驼色烟管裤的裤腰里，显出玲珑的腰线来。看似随意搭配的白球鞋和同色小羊皮手拿包，还有那被涂成淡金色的指甲，都令她看起来分外清爽斯文。
    这是因为要看到这些受害人，想要低调，还是因为转变策略，打扮温婉一点，好重新挽回周队的心？黄薇思忖着，扯了扯自己硬邦邦的牛仔外套，不情愿地挤出个笑脸，将陶琪迎进了接待室。
    陶琪一进房间，就被一股浓烈的香水味道呛了一下。
    接待室里已经坐了六个年轻女子。陶琪仔细看了一下，认出她们的脸都是她曾经在会议室黑板上看见过的，她们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她们似乎只是来出席一场不太重要的会议。她们的新指甲已经长出来了，被修得整整齐齐，看不出曾经被残忍地从指头上剥离过。毕竟第一个受害人遇害已经三年了，最近的一个受害人，遇害时间也是好几个月前了。
    然而，陶琪还是从她们身上看出了美好被摧毁后的痕迹。
    其中一个女孩特别漂亮，她穿了条黑色连体长裤，肤白眼大，下颌弧度极清秀，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只可惜她身上的芦丹氏“孤女”喷得太多了，以至于她整个人透着一股香水所传达的毁灭感。
    木质香调的孤傲、心酸的冷梅味，从苦涩中一层层散出，像被大火焚毁的松林，在清晨冒出袅袅的白烟，是极度的美好被摧毁成灰烬的味道。
    陶琪一向喜欢师傅艾连纳的作品，像一件清洁洗练的白衬衫，包裹住干净而纯粹的灵魂。而芦丹氏的香水是一条住着老灵魂的黑围巾，沾满了颓废贵族的体温。她不喜欢。
    尽管这些女孩穿着得体，很跟得上时下的流行，可是她们都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指甲虽修得精致圆润，却没有涂指甲油。这种违和感，像是她们已经失去部分生动的灵魂，再也不会快活了。
    是刻意收敛了？还是因为经过那样惨烈的过往，决心低调做人了？
    穿连体裤也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她恨那些认为女人打扮精致就是为了勾引男人的狭隘想法。
    陶琪的到来令那几个垂头敛目的女孩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的打扮和妆容好像扎了她们的眼，她们都愣了一下，彼此看了一眼，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像从没受过伤害的女人，是否也是受害者之一。
    直到陶琪坐进去，她们又低下头，不再有任何眼神交流。
    陶琪在“孤女”浓烈的香味怨念中，和她们一起沉默着。
    很快，周允那边就安排好了，嫌疑人被押进了监控室。
    指认开始！
    黄薇反复叮嘱，还特别看着陶琪道：“不能交谈，不能影响彼此的判断。认出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女孩子们拼命点头，又忐忑又恐惧，以一种近乎嗜血啖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关着的审讯室大门。
    千万次的诅咒和祈祷，将在这一刻揭示答案。
    受害者被黄薇领着，轮流进入审讯室，隔着双面镜，辨认镜子另一头的嫌疑人。
    她们出来后，便直接被警察带到另一层楼，做笔录。
    陶琪是最后一个。
    她进去时，前一个女孩刚出来。她与陶琪擦肩而过的瞬间，忽然红着眼睛，冲陶琪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掏出纸巾捂住口鼻，掩饰过于激动的情绪。
    陶琪心中一沉——这是认出来了？
    轮到陶琪进去。
    房间里很黑，没有开灯，一整面大镜子横在房间正中，像那天晚上暗巷里的毛月亮，发出微微的幽光。
    陶琪站在镜子前。
    周允走到她身边，见她浑身有些不自然地僵硬着，便低声问：“你还好吗？”
    陶琪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的注意力全被镜子吸引了。
    镜子的另一面站着个男人，淡眉细眼薄唇，t恤外穿着皱皱的休闲西装，脖子上戴了条赤金链子，站在那里萎靡得像缩水了一般。
    陶琪认出男人身上像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衣服，是件贵而无当的潮牌。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黑眼圈简直像画上去的烟熏妆。
    隔了镜子，陶琪也能看见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倒霉鬼的味道。
    陶琪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瘟鸡一样的男人，与那天晚上沉稳、阴郁、心狠手辣的蒙面人联系起来。
    “认得出吗？”周允对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问。
    他吐出的气息，软软湿湿地扑在她耳后，令她急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恍惚间，那天晚上烂苹果的气息又扑入她鼻间，她的手心顿时涌出一股冷汗，脖子像被人死死扼住。
    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像蛇一样顺着她的脊背爬行。
    “认不出……”她迟疑道，“也许，也许身高是差不多的，体形也像，其他……”
    她盯着对面那个倒霉鬼的眼睛，想要从中找到那晚被那双阴冷疯狂的眸子盯着时的熟悉感，可是她失败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只有绝望与疲倦。
    就是这个普通得毫无特色的男人，杀死了李燃，强奸了那么多女人，还袭击了她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
    “我能去闻闻他的味道吗？”陶琪问。
    眼睛、耳朵、嘴巴她都有可能判断失误，但是没什么能瞒过她的鼻子。
    可是周允说：“你以为你是警犬？”
    “我记得他的味道。”
    “味道不能作为证据。”周允挥挥手打断她的话。
    “那前面的几个女孩，都认出来了？”
    这一次周允没回答她，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规矩，没有追问，跟着罗鸣出去做笔录。
    她想，那些女孩与凶手有过更多的肢体接触，她们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侵犯、被剥掉指甲的，所以，她们一定比她更能分辨出凶手的特征吧！
    做完笔录，陶琪一路拐上楼梯，准备去找周允再问点内幕消息。
    她刚走到周允的办公室门口，便听见一个男人压着嗓子在说话。
    那声音真熟悉，像冰块随着金色的威士忌荡漾，在酒杯里叮叮碰撞：“今天早上，他妻子来请我做他的辩护律师，我来问问情况。”
    “替这人打官司，你会名誉扫地的。”周允的嗓门有点高。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有过名誉这玩意儿吗？在我和他面对面聊过之后，我才能决定要不要接这个案子。”那人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会抓他。你非要横插一杠子，那就只有公事公办，请你去看守所聊吧！”周允又暴躁了，“为什么连你也要淌这浑水呢？你们俩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这时，陶琪已经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在周允办公桌前站得笔直的沈肃，顿时明白周允口中的“你们俩”，其中一个就是她自己。
    她忽略掉这句话，皱眉望向沈肃。
    他照旧穿了件笔挺的黑色薄西装，衬衫雪白。黑白分明的搭配，黑白分明的眼睛，衬得他整张脸端肃、认真，特别有正义感。
    可是，她听周允说过，沈肃是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的人，专门替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打官司，而且他的胜率很高，在业界非常有口碑。
    “你要替他脱罪？”陶琪抢上前，冷着声音质问沈肃。
    “我还没最后决定。”他说。
    “你要替他脱罪？”陶琪又重复了一句，“你让外面那些女孩子怎么活？她们千盼万盼，盼着凶手伏诛，你却要替这样的人渣打官司？”
    “郭涛可能是人渣，但他不一定就是凶手！”
    “郭涛！原来他叫郭涛！”陶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沈肃，“看你平日里装得衣冠楚楚，口口声声说我自私、没公德心。而你呢？为了点律师费，就连良心都卖了！”
    “我的良心好着呢，谁也拿不走。你还是操心自己吧！要是郭涛不是凶手，你还得继续求我每天晚上听着你房里的动静才敢睡！”沈肃冷笑，别过脸不看陶琪。
    陶琪转而怒视周允：“你不管管他？”
    周允看了一眼陶琪，对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又不是他妈，怎么管他？你就别来凑热闹了。虽说凶手抓住了，你最好还是早点回家，别在外面游荡。”
    陶琪同时被两个男人嫌弃了，也不想问什么内幕消息了，直接转身走人。
    一出警局，她就发现提前出来的几名受害人正被记者的长枪短炮围追堵截。
    她们捂着脸，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仓皇不安，而记者们还在逼问她们凶手被抓有什么感受。
    她们能有什么感受？除非凶手被定罪，判个死刑，秋后立斩，否则那种伤害永远也挥之不去。
    陶琪出来时，记者们的注意力都被其他女孩子吸引着，她快速离开，招了辆出租车逃离现场。
    她一上车，便打了电话给顾敏。
    顾敏那头传来乱哄哄的杂音，她的高跟鞋都被人踩飞了。
    “你认出人来了吗？”顾敏直接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没认出来。”陶琪沮丧地说。
    “你真笨，别人都认出来了。”顾敏说。
    陶琪立即松口气，她刚才竟然被沈肃的话给吓到了，生怕警方抓错人。
    “那个凶手叫郭涛。”陶琪在电话里形容了一下郭涛的长相，然后愤愤地说，“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干了那么多坏事，还害死了李燃，沈肃这个冷血怪物，居然还要昧着良心当他的辩护律师。”
    “什么？”顾敏惊叫，“住你隔壁的沈肃？”
    “对啊！”
    “你得阻止他！我听说沈肃专门颠倒是非黑白，替罪犯脱罪的！”顾敏立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