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得知自己是只魔。
在魔界,毁魔是尊。
他们的毁魔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说过,像她这样的资质是不配入魔界的,若不是有人威胁利诱又讨好,他是决计不会破例的。
有什么了不起?嘁,她还不屑为魔呢。瞧瞧人家仙界,非但制服漂亮,还天天生活在烟雾袅绕的地方,那才叫销魂!再反观魔界,啧啧,那些黑烟黑雾活像是日日都在着火,还有!这般昏天暗地的是想营造什么气氛哇,嫌那些魔们长得还不够诡谲么,就不能多点几盏灯哦,这种连电费都要省的地方,她完全都不想待。
就是在这样的排斥心理中,她神奇地茁壮成长了,学艺精得还跌破了众人眼镜。这么个曾被毁魔预言资质太烂的小东西,逐渐成了魔君。
虽然排斥,但不知不觉成了被无数小魔仰赖的魔君后,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于是,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到处乱逛。
那一天,和平常无异,她在好似暗房的魔界里待得头晕,便想来人间晒晒太阳。可惜算错了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胡乱闯进山上的坟墓丛里,“坟墓丛”是比较给面子的说法,其实也就几座算得上精致的坟墩墩。
她凑上前,想借着月光瞧清坟上的名字,等哪天一时兴起就去阎王殿转一圈,看看这几个人都轮回在哪户人家。
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她皱了皱眉,因为被打扰而觉得不爽,通常来说这种荒郊野外夜晚是不太会有人烟,游魂也不敢这般喧闹,来的多半是妖界或者魔界的。
“抓住了抓住了,要怎么处理啊?”
“这种离经叛道的东西,弄死得了。”
“可是……好歹是同族,会不会不太好呀。”
“少自作多情了,他有把我们当同族吗?要不是妖主对他施了法,让他暂时没办法换成人形,你早就被他给做了。”
“也对……”
果然是妖界的,她耸了耸肩,各界互不干扰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他们处置同类,自然也没她什么事,懒懒地回眸瞧了眼后,她正想别开目光,却见那几只幻化成人形的妖手里正紧抓着一只刺猬,它在奋力地扭动,模样很是倔,让她愣神的是那只刺猬的眼,目不转睛地锁着她,似有无数话想要同她说。
“等一下。”鬼使神差的,她还是多管闲事了。
“你是谁?”那群妖里为首的那个蹙眉问道。
“你们要诛杀同类么?”她不答反问。
“关你什么事?”看出了她不是凡人,他们有些谨慎,仔细揣度着她的身份。
“六界里头是不是有条规矩,六界平日互不得干涉,但若见任何一界无故诛杀同类,便可肆意出手?”她眨着眼,看似很无邪。平日总忙着玩,这些六界规矩也没时间熟读,这条听起来比较拽,她才能记得些。
“是、是有,你是魔?”仙没有那么重的邪气。
“真聪明,它犯了什么事?”
“不服管束……”
“啧啧,难怪人界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把它给我,我要救它。”
“……”这姑娘气势不同,让他们一时不敢反驳。
“若是你们族里有人问起,就说被魔君领走了。”
她救了那只刺猬,替他解了封印的妖术。
幻化成人形的他很帅气,肤色是古铜色,嘴角歪撇着似是透着倨傲,茶白色的发很耀眼,看起来他更像是只美狐狸,偏偏生成了刺猬。真是越看越精致的男人,比起毁魔都不逊色,听说六界美男谱里排名第一的是天佑元帅,其二就是毁魔了,现在看来那老家伙的位置被威胁到了。
“你叫什么?”她靠上前,笑嘻嘻地问。
“没名字。”他不羁地撇嘴。
“这样啊……”呢喃着,她灵光一闪,又凑近坟墓望了眼,“这个这个,这名字适合你,往后你就叫华遥吧。”
“好难听。”他嗤出声,但也没拒绝,“你呢?”
“笑春风。”她依旧笑脸盈盈,总觉得和这只刺猬很投缘,真想直接把他带回魔界,“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你敢让我也变成魔吗?”
“敢啊,为什么不敢,我是魔君耶。”
“那好,我跟你走。”闻言,他即刻应允,先前不合作的态度也不见了。
“咦?你很想做魔么?”难怪他们说他离经叛道,跟她一样不安现状呢。
“嗯。”
“为什么?”
“不知道,总觉得魔界有只雌性在等我,她好像答应过陪我睡。”
“……雌性好难听,以后说姑娘。”
不务正业最爱胡闹的魔君笑春风又闹出大事了,听说她想收了一只刺猬,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妖界起初不允也是正常的,总要表现出一些依依不舍吧。可她偏以为人家是故意刁难,只身闯入妖界,搅得天翻地覆。
刺猬是讨来了,可人家似乎只把她当成入魔界的跳板,平日都懒得搭理。
这还不打紧,笑春风承受惯了这种漠视,重点是他怎么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把魔界的雌性一个个调戏过去!更重点的是,她抢她的刺猬,就算对妖界多有得罪,仙界插什么手?!
还派个大人物来惩戒驯服她这乖张的魔君。
大人物就是六界美男谱排行第一的天佑元帅,果不其然啊,那美男谱还真是很有权威性。这位元帅大仙黑眸黑发,面色冷峻,飘逸的气质教人移不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笑春风总觉得幽暗的瞳里满是柔。要不是那股冷肃的气质,她差点就死不要脸的以为他是假公济私跑来勾搭她的。
可惜美归美,小刺猬已经抢先一步攻占她的心了。
“不记得我了?”
当堂堂以帅气和清冷出名的天佑元帅丢出开场白后,笑春风顿时哑口无言。原来不是她不要脸,这位元帅兄台当真是有非分之想!
“呵,原来成了魔。”他无预警地笑了。
笑容是美极了,可春风却觉得也苦极了,“我记得你哇,你是天佑元帅嘛。”
“也曾是魔君。”他动了动唇,说得很轻。
“啊,你也做过魔君?那是不是说有朝一日,我也有可能会成仙?”她美目倏地放光,仿佛已经看见无限光明的前途。
“还在想修仙么?为什么呢?”他浮在半空中,俯瞰她,当真是把此次来魔界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因为仙听起来拉风呀。”她想也不想地回道。
“连理由都一样呢。”他垂眸自言自语,嘴角始终含着三分笑。
“天佑元帅,你从前真的是魔君么?告诉我怎么成仙的,可好?”
“为了一个女人,她说她想修仙,因为仙听起来拉风。”他毫无隐瞒地回答。
春风羡慕地皱起鼻子,“那她现在呢?”
“又错过了。”
“这样啊……”原来没有什么可羡慕的,不过是出爱情悲剧。
“听说你很不乖?”他忽然一改方才温良的姿态,脸色一正,质问。
“那、那个……”她被他突然改变的态度吓得,不知该怎么应对。
“若是想经常见我,那你可以更不乖些,最好是被魔界除名。”当初,他不也是为了救她被除名方能成仙的么?
“哈?”原来仙界里也有不务正业的哦。
挥了挥宽袖,正要离开,他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住了动作,“春风,这次当真是想修仙了么?”
“嗯嗯!想!做梦都在想!”她坚定不移地点头,就盼望这个天佑元帅能给她开个后门。
可没能熟读六界规矩她的不知道,仙界和人界是唯一不能开后门的地方。
“那好,这回换我等你。”丢下承诺,他宽慰一笑,随即便消失在半空中。
直至回到仙界,他都没能平复住心跳,尽管表面看起来仍是没有波澜的。
寻了那么久的人,没想到就这么遇上了。
仙魔相隔的无奈他不想去理会,就算她不记得他了,也不舍得去嗔怪,他很清楚六界里头唯有仙界才能保留生世记忆,她定不会是刻意忘的。这一回他有耐心慢慢地等,哪都不去,就在原地等着她。
因为,上一世,古墓里,他曾答应过的。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见了,或者再也想不起你是谁了,你会等我吗?
——会。
——会等我多久呀?
——想要与天齐寿,只是为了你。
为了她。
说过一诺永生,青山做任何事只为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