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提着杜巴的头在场中跑了几圈，发出兴奋的高喊，原本还有想要负隅顽抗的，在看到杜巴被砍了脑袋之后也垂下了手中的弯刀，能活着谁想去死？再说都是一个部族的同伴，若不是当初随着杜巴起了事，也不会这样分裂成了两波。
    “可汗威武！”达瓦部族的勇士们都高举着弯刀喝声阵阵，一道道火箭被射出，直冲天际，点亮了这一片夜空，远远望去仿佛东边泛起的鱼肚白。
    袁靖沉着脸看向不远处那些将郭砚和宋青瑜围在中间兴高采烈的士兵们，知道一切已成定局，眼下再无挽回的可能，不过幸好杜巴已死，他也少了几分担忧。
    “回营！”袁靖掉转了马头，争斗落幕，他连再多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只压低了嗓音吩咐道：“混进城里杜巴的住处，该毁掉的东西一样也别留下。”
    “是。”身后有人低声应道，暗灰色的身影一下便没入了人群中，跟随着士兵的浪潮挤向了城中。
    这一场战斗以大周和克鲁的胜利收场，几乎没有费吹灰之力，当然这还要多亏郭砚和宋青瑜率先打入敌人内部，下药放火扰乱了他们的视线，不然这依旧会是一场硬仗。
    看着袁靖离开的背影，郭砚的眸中奇迹地亮起了一抹光亮，他知道这事还没完，袁靖为了对付他们用尽了招数，他们若是不回报一二，那岂不是白受了罪？
    ……
    京城，捷报传回，满朝皆喜。
    宋青莲已经窝在郭老夫人的佛堂里抄了一个来月的经书，敬国公府不能进出，她连传个消息出去也不能。
    宋夫人那里也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若是宋青瑜有了消息会不会往家里递？
    还有郭砚……他平安吗？
    这些日子虽然心里有过忐忑，但更多的却是坚定，合府上下除了二房的关氏带着两个女儿在最初的时候还上蹿下跳，过了几日也清静了下来，实在没有力气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
    倒是崔倩柔找到崔氏哭了几次，想要离开京城回清河崔氏去。
    崔氏起初还好言安慰了几句，最后也只是冷冷地说道：“你有办法你就出去吧，我今后也管不着你了。”
    就连郭篱嫁进永恩伯府后都再不能回娘家来探望，崔倩柔想要远走高飞更是不可能的。
    崔倩柔出不了郭家，只能天天躲在房里哭，最后哭不过还骂了起来，无非是说郭家耽误了她，早知道崔氏许给她的是个妾室的位置，就是八抬大轿抬她都不来。
    崔倩柔骂的难听，崔氏索性叫人堵了她的嘴巴，让几个婆子将她给看牢了，再也不准轻易放出小跨院。
    国公府里暂时清静了一阵。
    漠北的捷报传回京城的时候离过年也就十天不到了。
    当永乐公主拿着圣旨到郭家宣旨时，宋青莲还有些懵。
    好在崔氏及时反应了过来，又让人焚了香摆了案，宋青莲扶着郭老夫人出来，全家老小都跪听圣旨。
    太监仿佛捏着嗓子的尖细声音竟然还有些抑扬顿挫的感觉，宋青莲听着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么说郭砚是平反了，还立了功？
    “老夫人大喜，国公夫人大喜，你们一家算是苦尽甘来了！”太监笑了笑，让出了一旁的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是特意要跟过来的，皇帝皇后都没说什么，想来也是对郭家一众女眷的安慰，毕竟皇室还有人亲自来探望，那之前弄错的事情郭家自然不能往心里去，若是还记恨着那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崔氏喜极而泣，又赶忙吩咐丫环打赏。
    永乐公主趁机挤到了宋青莲跟前，拉了她一把，“怎么，高兴坏了？”
    起初敬国公府出事的时候永乐公主也在宫里周旋，可是她想尽了办法也进不了郭家，皇后看她上下闹腾着的那段日子还禁了她的足，可她不仅担心宋青莲，更担心宋青瑜啊。
    不过好在前线战报传来的时候并没有将宋青瑜一起论罪，不然依宋家的门第可没郭家这般扛得住。
    “公主……这么说我夫君他要回来了？”宋青莲只觉得喉咙有点堵，像有团棉花似的，她想要落泪，眼眶红了一半又忍住了，这是高兴的事情，不应该哭。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只是一个多月的等候，那就是一个多月的煎熬，若是心智稍弱的人恐怕都捱不下去。
    “快了，不过恐怕大军赶不上除夕了……”永乐公主有些遗憾，她也想要早点见到宋青瑜。
    她听了宋青莲的话给宋青瑜写过信，原本是不报什么希望的，却没想到他还真地回了信，俩人先是说些平淡无奇的生活琐事，渐渐地便涉足了感情，这才知道自从分开后思念就没有少过，他们都在牵挂着对方。
    宋青瑜还让永乐公主等着她，说这次立功归来就求娶她，不管皇帝皇后会不会点头答应，只要他有这勇气试一试，永乐公主都觉得高兴。
    “能回来就好……”宋青莲双手绞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她反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想心中的信念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被人紧紧扼住的咽喉也终于可以痛快地呼出一口气了。
    敬国公府解了门禁，宋青莲第一时间往宋府飞奔而去。
    宋夫人也是刚刚得到了这个消息，便瞧见一抹淡蓝色的身影撞进了门帘，宋青莲只是轻呼了一声“母亲”，整个人便撞进了她的怀里，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傻孩子，能出来就好。”宋夫人刚一开口话音就有些哽咽，伸手轻轻地抚着宋青莲的乌发，这些日子这孩子瘦了不少啊，整个人笼在淡蓝色的通袖袄裙里更显得单薄。
    不过宋青莲没事，宋青瑜跟着郭砚还打了胜仗，这回来轮功行赏郭家只有更好的份。
    “母亲，让您担心了那么久，是女儿的不是……”宋青莲抹了抹眼角的泪，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笑靥。
    宋夫人也清瘦了不少，眼窝看着有些深，握住她的手关节突出，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起的肉竟然又掉了下去，仿佛回到了她缠绵病榻时的模样。
    “五小姐，夫人为了您和姑爷，还有少爷的事情日日忧心，咱们还在山上寺庙做了法事的，如今您们都没事了，还得去还愿。”刘妈妈站在一旁说道。
    宋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对，要去还愿，谢谢菩萨保佑你们兄妹，保佑姑爷！”
    这一个多月来宋夫人没少担惊受怕，敬国公府进不去，消息也出不来，知道宋青莲在里面呆着，可见不着人也是着急啊。
    宋老爷那里走了一通关系下来也没办法。
    宋青瑜又下落不明，宋夫人这段日子没少掉泪，白头发都长了好几根。
    宋青莲看着难受，只哽咽着点头，“母亲，我陪您一道去！”
    她从敬国公府离开后便同崔氏说过，她要在宋家呆几天好好陪陪宋夫人，这段日子以来谁不是提心吊担地过着，就怕那把悬着的利剑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这种感觉应该宋家人更甚吧？
    因为他们不仅和郭家是姻亲，宋青瑜还去了前线战场，一个不好牵连下来只怕满门都要遭殃。
    宋青莲在往自己闺房去的路上停住了脚步往廊外望去，接连的雨天过去了，积雪融化，久违的太阳在天空中高悬，照得人身上暖暖的，仿佛周身的霉气都在阳光下散尽，她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郭砚，你要回来了吗？
    无论多久，我都等着你！
    ……
    日子还是照常地过，永乐公主说过大军起码要在年后才能抵京，宋青莲便也不着急，陪着宋夫人去了一趟寺庙还愿，又捐了大把的香油钱。
    回到家里又趁着接连几天的日头让丫环们把铺盖被子都搬出来晒去去霉气，自己则搬了椅子坐在廊下给郭砚做新年的衣裳。
    在外的日子也不知道他吃的好不好，人是瘦了还是壮了，宋青莲是比着郭砚从前的身高体型来做的。
    一针一线缝上去，那都是她对他的体贴和关怀。
    “明天就过年了，少夫人您也歇歇眼睛，不是说姑爷他们回来还早吗？”云慈晒了被子后给宋青莲端来了一壶茶水，冬日的天气虽然冷，但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国公府上下都想要去去霉气，所以今日晒被子的特别多。
    “我再做一会儿，也没几针了。”宋青莲笑着摇了摇头，她总想赶在年前把衣服给缝好，这算是一种寄愿。
    磨难过去，雨过天晴，这一切都好像一场梦似的，虽然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郭砚，但如今只有等着，等着他归来。
    这一夜繁星漫天，可以想见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宋青莲在烛台边收了最后衣角的针，这才打了个呵欠上了床榻，衣服做好了被她整整齐齐地叠在软榻上，准备明日再检查一遍，看还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的，那衣襟间的盘扣她用的是玉质的，被打磨得圆润光滑，看着古朴又沉稳。
    郭砚一定会喜欢的。
    宋青莲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渐渐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