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山路上,一行人缓缓行走,当先行走的是两人。
一个是黑瘦小沙弥,十五六岁模样,尖嘴猴腮,横眉吊目,肩上扛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黑色棍子。
他行走之时,只是双足足尖点地,踩在地上点尘不惊。
时不时的两边足跳跃着前行,偶尔会踢开拦路的石头,一刻不得轻闲,显得精悍逼人。
那被踢开的石头也不会飞得很远,只是飞出三尺就“蓬”的一声化为粉尘,洒落地面。
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行走的,是一位身着半截禅衣,头发披洒,满脸病容的中年人。
中年人二目深陷,身形干枯,但却骨架十分粗大,一双手掌就如焦黄蒲扇一般,十指粗如干枯萝卜。
这人面皮黄澄澄的,双眼也是黄澄澄的,脚下一动,如猫扑鼠,落地无声,身形过处,腥风扑鼻,如大虫出行。
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数十位挑着担,抬着缸的山民,却是送粮送酒上山的力夫。
这些人此时累得汗流浃背,却是不敢道一声苦,叫一声累。
更不敢停下来歇息,只是咬牙苦撑着。
偶尔抬头望向前行两人,眼中全是敬畏惊恐。
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本事,生怕惹怒了高人。
黑瘦小沙弥兀自有些不甘的回头看向山下,“师兄,我还没打过瘾呢,你怎么就阻止我呢?
寒烟谷声势壮大,名气大盛,师父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不高兴的,让我教训他们一顿也没什么吧。
那孟秋娘整日里低声下气的求着人,又不敢发火,打了也是白打,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免得那些家伙目中无人的。”
“师弟,谁强谁弱,世人心中自有分数,又何必争一日之长短?师父不争,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至于百姓怎么看,咱们又何必理会?到时候,他们自然明白师父的强大和威风。”
“不争?这也不争,那也不争,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蜀山派名震天下,也知道雁荡山寒烟谷异峰突起,可谁知道咱们望月峰摘星崖,都被人压得没影子了知道不?
没有谁知道咱们的名声,没有人。
师兄,你还记得上次有人送信到咱们摘星崖,还要巴结着师父出手扛事,记得那人是谁不?就是寒烟谷那老娘们……
哈哈,山下那些家伙说什么寒烟谷独霸雁荡,真真是个笑话。”
瘦猴子一蹦三尺高,落下地来,轰的炸开一个深坑,横眉怒目的挥动手中棍子,舞出影影绰绰棍花。
“依着我的脾气,那些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全都一棍一个生生打死,让他们知道我们望月峰的威名。”
“师弟,你煞气太重了,难怪师父说你心性未定,最近还得少下山。
这次无端端打了寒烟谷的人,得罪了孟仙姑倒还是小事,但是,另外那个人却一点都不好惹……
咱们走得慢了,定然会横生波折,所以,还是早早归山最好。”
黄面虎罗真总是细言细语,似乎是病得厉害,就算是斥责师弟,也是有气无力。
“你是说张南,他敢与我们动手?”
“怎么不敢,咱们两人比得上那白云老尼吗?那张南都敢与白云老尼动手,肯定是性子火爆,实力也不会低到哪去,师弟你自信挡得住他。
如果是孟秋娘,咱们还真的不用担心,师父都说过,那女人如今正值隐忍之际,虽然实力不凡,却少了心气。
但是,那位新上山的张南听说身为寒烟谷的大师兄,正在整顿门派,四处扬威的时候,他若是听说自家门下弟子吃亏,你说会不会仗剑杀来。”
“哈哈,笑死我了,一个拜师不久的家伙,能有多厉害……要我说,先前就应该在那里守着,我袁风早想会会他了,试一试我的擎天一棍和猿魔不灭身厉害,还是他的混元剑法厉害?”
“不可大意,盛名之下无虚士,那人跟西峰白云师太过得一两招,全身而退没有受伤,就算是他们有意夸大吹捧,身手必然也不算弱。
我们没必要冒险试探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的很强,就直接让他上望月峰摘星崖,让师父亲自出面来教训,岂不是万无一失。”
罗真深陷下去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冷酷的笑意,“师父来雁荡定居,却不成想好地方都被白云师太和孟仙姑占去了,无奈只能上到摘星崖这等寒风凛冽之处落脚,也算是占个地势之利。
但是,那里的气候,着实不是开宗立派的上好所在。”
“其实,在雁荡山,还是寒烟谷的地势最好。
那里一谷四峰,两山夹水,既有良田沃野,也有灵池宝药,甚至,还能建两个小小畜牧场,完全能自给自足……”
“若非是看在往日与孟仙姑有着几分交情,师父早就下手赶人了,何至于如今这般?
哎!声名不显,山上山下都没人重视我们师徒啊。”
“是啊,就怕那张南名气大胆子小,不敢上山?人家毕竟不是傻的,怎会去面见师父?
早知道我刚刚下手应该更重一点,打死一两个更好。”
袁风脸色狰狞说道。
“不着急,太过刻意了反而不好,只不过是几个外门弟子,他如果真不在乎,你打死再多,他也不中计,反而会让他心生警觉。”
罗真叹息:“想当年,师父何等威名,却被蜀山派赵元贞和玄清子等人以门规相挟,处处憋屈。
如今他老人家身兼两家之长,只等一个大好机会,就能给蜀山派一个大的脸色看看,正好先弄一弄这寒烟谷扬扬名气,再光大门户。”
罗真自然不是出身蜀山派,他是西陲边荒出身,是望月禅师拜师空空老祖期间所收弟子,幼时混迹于马贼群中,尸山血海之中滚过。
其人不但生性悍野,而且还工于心计,心里自有盘算。
此次下山,对师弟袁风的幼稚挑衅行为,他虽然不怎么认可,却也不想阻止。
只是顺水推舟的,在打完人之后,扔下话来,让寒烟谷弟子想要报复就到望月峰。
这纯粹是不安好心。
“若是能把孟秋娘牵扯进来,可就更好了。
雁荡派余孽要与蜀山派争风,又岂容你这主角躲在一旁。
只是怂恿我那师父去打头阵,想得太美。”
罗真其实想得明白,无论在哪一个山头,他们想要出头,都不算太难。
少的其实只是一个因由,一个能大出风头的机会。
出风头是可以,但是不能跟个二愣子一样做先锋。
而是得压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