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春节充满了烟火气息,卿纯来到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被带出门。
街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到处都是红红火火一片热闹。
比起京城过年,大量外来人口离市导致的大萧条好玩得多。
商颜一直紧紧牵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像以前那次一样又跑了。
摊子上卖的都是些吃食小玩意儿,卿纯今天心情不错,拉着商颜到处逛,还买了不少的小东西。
商颜除了掏钱就是被她拉着跑,偶尔违心得夸一夸她买的塑料小首饰。
今天天气也很好,看着蹲在摊位前摆弄小玩具的卿纯,商颜突然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足够美好了。
这就是夫妻该有的生活,他们会吵架会和好,会出来玩会一起回家做饭,多普通的日子,有那么一点点小幸福在里面,只要降低一些期待,商颜还是能感受到幸福。
“哎,商颜,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个?”
卿纯拿着一个绿色的小霸王游戏机抬起头,商颜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渐渐地也没了架子,跟着卿纯一起在小摊前蹲了下来。
他摆弄了两下,有些熟悉,但不是他记忆里的那款游戏机。
“玩过类似的,不过这个牌子不知道,我小时候玩的好像是任天堂。”
“…………”
看着商颜真诚的双眼,想想他说的确实没问题,毕竟富家少爷怎么可能玩这种盗版游戏机。
“我小时候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我那个妹妹有,我小时候被她带着玩可喜欢这个游戏机了,甚至还傻不愣得拿自己的红宝石手链和她换。”
“那个卿慕?”
“嗯,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聪明,不过都是些小聪明,长大了也还是那样,挺可怜的。”
“你不恨她吗?”
“恨她做什么?”
“她和她的父母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我调查过东山那场火灾。你父母离世后,被烧毁的别墅可以拿到一份保险,按照别墅价值来看保险金都会高达千万,还不加你父母身上的意外险。”
“我知道啊,当初我大伯父把我从医院领回家的时候就说了,要我把保险金全都给他才肯收养我。也正是因为那份保险金,大伯的公司才撑到现在,要不然按照他那蠢脑子,早就倒闭了!”
卿纯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最多只是眼神里的一些不屑罢了。
“我以为你会很痛恨他们,当初你来找我也是为了能扳倒那家人,但是你始终没有提出来过。”
卿纯低头玩着游戏机,还是那般不屑,“他们不值得我浪费自己的精力,没有我,那种蠢人也会自取灭亡。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费尽心力取悦你才能弄死他们呢?”
卿纯的思维觉悟总是高出一般人,她的本质和商颜极其类似,一个只愿意计较最大化利益的人,不会对那些早就知晓答案的事情劳心劳力。
商颜顿了顿微微一笑掏钱买下了卿纯手上的游戏机,肉体的伴侣只是一时,灵魂的伴侣才是能坚持一生的理由。
“你很聪明,卿越那一家确实已经自取灭亡,公司倒闭,欠了大概两个亿已经跑路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我们私奔那天。”
“呵!呵呵!”
卿纯突然大笑起来,也不知是嘲笑还是觉得爽快,她笑得格外灿烂。
“跑不了的,我大伯那家没一个脑子清楚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抓,下半生只能蹲局子了!”
“你说得没错,卿越已经被京城的警方抓获,他的妻女也没能逃得出去,在去往美国的机场就被抓了。”
卿纯笑得更加开心,毕竟一家人,不笑得开心点都对不起这一家子对她多年的照料。
“今天心情好,商颜,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说是请他吃,但卿纯明明知道商颜不喜欢甜腻的食物,但还是买了两串,只给他喂了一颗剩下的全归自己。
生活简单幸福,没了手中的权势,商颜反倒觉得和卿纯少了很多勾心斗角。
她开心的时候就俏皮可爱得撒娇卖萌,她不开心的时候就板着脸跺脚瞪眼,两个人越来越习惯这样的小夫妻生活,纵使还有不少的摩擦,但总比以前的虚伪下作要好太多。
晚上的时候,卿纯闹着要去买烟花玩,商颜便带着她去了烟花店,等她选完付钱时,商颜才发现钱包里的现金用完了。
场面有些尴尬,商颜翻了半天都抽不出80块,卿纯就选了三种烟花,他都买不起。
“钱不够了吗?手机里有没有钱啊?”
商颜打开手机,可不管那张卡的余额都已经刷不出来了,他名下的全部财产全被冻结,就只有那么一点现金。
老板看到两人磨蹭这么久都有些不耐烦,“你们钱不够啊,还买不买啊?后面排着队呢!”
一向好面子的商颜此刻尴尬到了极点,卿纯站在一旁满脸写着不开心,“没钱了吗?”
现实不是童话,残酷得猝不及防。
商颜勉强笑笑:“没事,你留在这里再多挑点你喜欢的烟花,我回去拿点现金过来。”
商颜转身想走,卿纯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夺过商颜手中的钱包,将里面最后的20块钱拿了出来一把拍到老板面前。
“只要这盒仙女棒,其他我们不要了。”
老板没话说,从他们选好的一大堆烟花里拿出了最便宜的仙女棒。
“诺,拿走吧。”
回了家,卿纯将今天全部的战利品都摆到了桌子上,虽说都是些小玩具,但如今的物价不管在京城还是小县城都不低,这些小东西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好几百块钱了。
商颜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可能是在数自己还剩多少钱吧,虽然不知道他带了多少现金出来,但从目前的经济状况来看,他身上估计也没几个钢镚了。
果然,半个多少时后,商颜出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好。
“还剩多少钱?”
卿纯开门见山,不过头也没抬一身轻松得玩她的游戏机。
“没什么大问题,你放心。”
“是吗?你有做金钱规划?”
“做了,不会没钱生活的,相信我。”
商颜转身去了厨房做饭,他嘴里说着没事,但心里早就没了底气,哪怕他已经很节约得省钱了,但没有一点收入还是让他惶恐不安。
以前他是一个连损失百万都不会放在眼里的总裁,现在为了几千块的生活费发愁,还真是令人唏嘘。
晚饭没什么滋味,商颜连一碗饭都没吃完,一个人上了天台抽烟透气。
这个冬天越来越冷了,商颜忍不住将大衣裹紧,打火机点燃香烟提供了那么一丁点的光亮。
漆黑的深夜,骤冷的异乡,孤独的男人,萧瑟孤寂好像没有一丝希望。
是不够努力吗?商颜默默地质问自己,明明答应过卿纯很多次一定会重新给她想要的生活,可现在他举步维艰,甚至还需要卿纯来帮他出谋划策,或者现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好没用啊,商颜………你真的好没用,完全没有扛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觉得自己没用到了极点,男人在最夜深人静的失落得低下了原本高昂的头颅。
或许祖父是对的,没了商家,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他其实脆弱到了极点,吃不了苦受不得委屈,尊严更是看得比天还高,所以才什么都得不到,一败涂地。
在这里没有人会可怜自己,就连卿纯也只会笑他,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残酷的,残酷到对每一个陷入深渊的人都一样残忍。
燃着的烟不经意间滑落指尖,掉落在水泥地上,掸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转瞬即逝,再无任何光亮照亮男人佝偻的身躯,悲伤惆怅笼罩着他无法挣脱。
呲啦…………
火柴点燃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扑鼻而来,那味道很呛很冲,也是转瞬即逝,但点燃了另一束更加耀眼的光亮。
“商颜。”
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男人瞬间直起弯曲的腰,回头望去却没有看到对方完整的面容。
因为他全部的目光都被少女手中剧烈燃烧的仙女棒吸引住了,好刺眼啊,那样的光,以极快的速度燃烧自己,在时间的缝隙里哪怕转瞬即逝也要炸裂出最耀眼的光芒。
“给你,继续点燃它,这样就不会停了,它会一直这么闪耀下去。”
商颜接过卿纯手中的烟花棒,那么细一根,只是靠近那即将熄灭的微弱火光就立刻燃烧起来。
他的光被延续了,就在商颜的手中,同样的耀眼璀璨,同样的如梦如幻。
她的灭了,只剩下黑漆漆的铁丝,但她又抽出了新的继续点燃。
火光照亮也模糊了两个人的脸,直到两两相望的时候,商颜才发现天上已经下起了雪。
他们安静得欣赏着近在咫尺的璀璨,没有多余的阴阳怪气,没有可悲的歇斯底里,黑暗中孤寂无望的两具灵魂在微光中互相依偎,直到火光燃尽。
他的脸太冰冷了,正如他曾经的那颗心。卿纯仰头望着这个总是居高临下的男人,他的眼神里仍旧藏着最深最可怕的占有欲望,但已经被她伤得不知所措得掩藏起来。
【还不够。】
卿纯微笑着轻轻抚摸他的脸,暧昧挑逗得在他的喉结上划圈,锋利的指尖,璀璨的光芒,还有早已沉沦的自由意志。
“商颜,我问你,在港城的时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仰着头,只有小小的烟花之光照亮了她沉黑下去的异色眸子。
“真的,从你痴狂得给我爱时,一切都成真了。”
爱…………
蓦地,卿纯手中的仙女棒熄灭了,她再也没了可以续上的烟花,她的脸隐入黑暗,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一样。
商颜心头一震,想伸手抓住她,可却扑了个空。
“纯儿!”
他大声呼唤,扔了手中早已熄灭的烟花,却找不到她也抓不住她,“纯儿,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娶到你了,我们是夫妻,我已经兑现承诺了!”
雪越下越大了,冷风凛冽,迷乱了少女的全部视线。恍惚间,她觉得自己还在港城,还是深爱着一个囚禁她控制她的男人。
那些爱,纵使是被骗过来的,那也是真的。
卿纯一步一步后退,他是做到了,没有一点食言,但卿纯早就被伤透了心。
纠结在永远无爱的世界里,已经知道爱是何滋味的商颜,痛苦无以复加。
“纯儿!纯儿!”
她退一步,他就追一步,叫着她的名字,试图挽回他曾经的错误。
这世间最痛彻心扉的,远不是求而不得,而是爱恨交加,永远有隔阂。
商颜永远强硬,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哪怕是现在这样卑微得认错,也要将她强行箍在怀里才肯低声下气。
“纯儿,我是你丈夫了,当初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不能怪我。”
呼出的热气在两人眼前雾化,卿纯撇头垂眼就是不看商颜。他急了跟着转过去用高挺的鼻尖蹭她,眼神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暧昧。
“我没骗你,纯儿,宝贝儿,我是认真的!你要怎么才相信我呢?”
还真是待久了就互相学习,商颜原本那么冷漠傲慢的男人,现在竟然也学会了软软的撒娇。
卿纯不敢看他,眼神闪躲了好几次,但耐不住商颜学会了死缠烂打,反正就是不松手,耍无赖一样粘着她。
“我不信你,就像你永远不会真的信任我一样。”
多好听的话都不值得相信,他们各自都很清楚,折腾到现在,这两个人根本不会存在任何信任。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说出来也不会信的感情,不如用利益捆绑起来吧,反正我们已经分不开了。”
“纯儿………”
“你带了多少钱过来,现在还剩多少钱,你的资金分配计划是什么。作为你的妻子,我有资格知道的对吗?”
商颜愣了愣,半晌没开口,直直地盯着卿纯的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卿纯也望着他,眼底所剩不多的爱已经慢慢枯萎。
“商颜,你还有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