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筱翻了好几个,最后手摸上那个“2019.曼彻斯特”的盒子外框。
先前的急切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抽丝剥茧地慢慢呈现开来。
她用力拿住那个盒子,放到桌子上,掀开盖子。
一张又一张。
唯筱的动作缓慢而僵硬。
下一秒,顿在原地。
那是她穿着学士礼服的照片,那根项链挂在她的脖颈上,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细碎的光。
她的手用一下力又快速失了力。
整个人都像是失了神一样,掌心的那根项链硌在皮肉里,细微地疼。
外边日光敞亮。
唯筱脑子晕得厉害。
她知道周易宁在她生日那天去了曼彻斯特。
所以,其实不止那一天。
又或者,还有很多天。
外边传来脚步声,唯筱呆滞地眨了眨眼,朝门口看过去。
一动不动。
周易宁扬眉从门口进来。“收拾完了?”
走近,桌面上照片被翻找得乱七八糟,视线划过唯筱手里的那张,神色怔愣了一秒。
下一秒又恢复自如,朝唯筱看过去。
“这些照片也带到华清园去吗?”
唯筱摇头,抬眸看他。
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你是不是来看我毕业礼了?
——这根项链你哪来的?
——你到底去曼彻斯特看过我几次。
到了最后,她也只吐出几个似是自言自语,轻不可闻的字。“万一我们没和好呢。”
万一她研究生毕业没有回国,他们就不会在京华重逢,那他们就不会和好。
万一她回国后压根没在油烟街偶遇他。
万一就算遇见了,他们也没和好。
那这些不为人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记忆,都有意义吗?
心口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下,空了一块,唯筱别开头,眼底茫然又开始泛热。
“没有万一,我们就是和好了。”
周易宁仿佛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替她接过手里的照片,将它们重新收拾好叠放整齐放回盒子里。
她憋着眼泪抽了下鼻子。“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不是很能顺着杆子往上爬吗?为什么做了这么多,一点儿也不告诉她。
周易宁被她这个反应怔住,抬手往她脸上蹭了蹭,语气埋汰。“我发现你最近很爱哭,床上也哭,床下也哭——”
唯筱气得推开他。
这人什么时候都能张口就来耍流氓。
周易宁无奈地笑了下。“那我不告诉你,你不也知道了。”
瞧见她红着眼望着他的表情,他轻滚喉结,语气轻叹,力道重似承诺。“乖乖,你信我,不管怎么样,最后我们都会在一起。”
敞亮天色落在盒子上,从没盖紧的盒盖角,漏了几丝,钻进盒子里,照亮照片边缘一角。
透着那细微一点,隐约能看清——
一个男人站在远处草地上,抱臂靠在树边,身姿闲散,唇角带笑地看着某个方向。
周易宁伸手盖紧。
没有万一,唯筱和周易宁最后一定会在一起。
不管唯筱回没回国,两人是否在京华偶遇重逢,抑或后来的数次见面。
纵然山河远阔,隔着人间烟火。
我也会穿过往来人潮,越过白昼黑夜,跨过四海荒漠。
去见你,不辞万里。
所以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更不要流泪。
只要你回头,就会看到,我就在这里。
在这等你愕然回眸,笑意粲然撞进我眼里,满心欢喜跌入我怀里。
又一次。
烈日骄阳,枯涸万物无声复苏。繁花重新压满枝头,蔓藤沿途狂放生长。
我的世界再度逢春。
第55章 你好
“唯筱快过来——”
杨倩在几步远的地方朝她招手,紧接着又对着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过来拉她。“赶紧,我找人帮我们拍几张合照。”
唯筱没来得及应声,被她拉着走,鬼使神差地又朝远处拐角的树底下望过去。
微风和煦,阳光明亮得刺眼。
唯筱眯着眼想再看清楚些的时候,杨倩抬手在她面前招了招。“想什么?赶紧的,待会这两美国佬就走了。”
她猛地一回神。“没什么。”
面前的美国人笑着问她们待会去不去毕业趴。
杨倩的声音和美国人的声音混在一起,绕在耳边叽叽喳喳,唯筱突如其来有一刻的心烦。
她再次往那棵树底下望过去。
空荡荡的。
没有人。
心口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挥之不散。
从最开始的一瞥到后来三两次的张望,唯筱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么么,又或者是,在期待么么。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想起周易宁。
从一开始的避之不及,到偶尔想起心口泛着缜密的疼,再到现在。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hey。”
拿着相机的白发美国人朝她搞怪地做了个提唇的动作,她释然地笑了笑朝相机看过去,弯唇。
照片将这个瞬间定格住。
那个人。
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这个当初她迷惑不已,并下意识划为不可能的场景。
原来真的曾在她并不知晓,属于周易宁一个人的时空里发生过。
唯筱低头,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下一瞬又被绞紧,堵得她喘不过气。
书房里。
一人蹲着一人坐着。
周易宁圈住她的肩,将她按向自己怀里,语气轻缓戏谑。“信不信我?”
见她不说话,他笑了笑,蛮横又无赖。“信不信你男朋友?”
她抽了下鼻子,哼了声,下一秒又圈着他的脖颈抱住,又哭又笑地哽咽道。“信你个头。”
他轻笑了声,“不哭了?”
唯筱抱着他,强忍嗓音里的哭腔。“谁哭了。”
气氛沉默下来,两个人像是约定好的,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周易宁的视线再次落在那个盖紧的盒子上。
他上下滑了滑喉结,手在她后脑轻抚,声线缥缈。
“其实那天,我还欠了你一句——”
“毕业快乐来着。”
唯筱咬唇闭眼,硬憋着没发出一点声响,抱着他肩膀的手愈发用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滴在他的肩后。
将他的羊毛衫浸湿。
寂静的书房里再次响起男人的声音。
“乖乖,毕业快乐。”
他未曾有机会说出口的,有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