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宁嘴里的“同喜”在看到蛋糕的那一刹那停下来,唇角几近抽搐。
唯筱哈哈大笑,黄毛上前给他戴皇冠。蛋糕上画着一只立体的鸭,鸭掌举着一块小牌子,牌子上写着“只卖艺,不卖身鸭~”
周遭爆发出忍俊不禁的哄笑声。
“这哪个傻逼买的蛋糕?”
……
黄毛踢了说话的人一脚,嘿嘿笑地上前邀功吹嘘,竖起一个大拇指。“哥,蛋糕怎么样,世上独一份。”
周易宁看他一眼,努力微笑,挤出两个字。“很、好。”
来的人都是和周易宁大学时期玩得好的。
丧尸三人组在台上把气氛打得火热,玩得好的几个人坐在一块。
江程见唯筱和周易宁重新在一起了,喝大了开始为唯筱愤愤不平地嚷嚷。“唯筱,要我是你,非得让周易宁这厮追个三年五载长长记性,看他还敢不敢甩人。”
张绘拿了一块蛋糕就往江程嘴里塞。“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呜呜呜,”江程囫囵吞枣地骂了几句张绘。
几个人又重新该玩游戏玩游戏,该打牌打牌。
周易宁在热闹声里笑着扯回那个被蒙混过关的话题,口吻随意。“说了当初是唯筱甩我,你们非不信。”他扯了扯唯筱的手,语气夹含抱怨地又笑说了一遍。“搞得好像是我渣男一样。”
几个人齐齐噤声一遍,随后不知是谁骂了卧槽。“唯筱真是你甩的周易宁?”
唯筱朝周易宁看了眼,点头。
余方冷呵一声。
其他人被震惊地说不出话。
紧接着,江程站起身,骂骂咧咧开口。“妈的你本来就是渣男,偷心人渣,老子妹妹到现在还一口一个易宁哥哥易宁哥哥。”
旁人因为这句哄笑出声。
“老子她亲哥,她喊我江程,喊周易宁一个外人喊易宁哥哥。”
“我他妈呕死你们知不知道。”
……
周易宁在一旁勾唇浅笑,任由他们说。
一伙人在“酒吧”闹到凌晨,才七零八落地一一离开。
唯筱和周易宁走到最后。
她站在一边看他锁“酒吧”的门。“其实也没必要解释,你甩我我甩你都一样。”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分手。
周易宁挑眉睨她一眼,嗯咯一声,站起身拉过她的手往外走,随口道。“就是不想让他们误会你。”
也不想让他们觉得。
唯筱是倒贴的那一个。
“而且,明明是你甩我,”周易宁笑哼了声,侧头瞥她一眼。“还不让我说?”
-
凌晨时分的京华,仍然不掩其繁华。
两个人走在人潮里。
周易宁想起什么白天的话,“我的礼物呢?”
霓虹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唯筱看了一眼他,又将视线投向人群。“在华清园放着呢。”
“你给我准备的什么?”他侧头看向她,将两个人十指交叉的手往自己的口袋里揣。
“一个……”想了想,心里臊得慌,她无赖道。“你看到就知道了。”
把唯筱送进京南园,周易宁回到华清园时,一眼就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方盒子。
他轻笑了声,想到唯筱说起那个礼物时的扭捏模样,又笑了声。
没着急去拆,他回房先洗了个澡。在“酒吧”闹腾得太厉害,浑身都沾着一股奶油味和酒味。等洗完澡出来,时间将至一点。
夜晚的寂静充斥着整个屋子,安静得脚步声仿佛也有了回音。
周易宁拿了块毛巾边擦头发边往外走,将毛巾往旁边一放,他坐在沙发上,拿过茶几上的大方盒子。
还有点重。
盒子不小,拆开盖子,里面像是一本包着书的纸皮子。
纸皮字包得严实,周易宁找了一圈,顺着掀起的那一角往外撕,得以窥见礼物的一角。
像是书。
还是皮质的书。
他想到唯筱曾经打趣说的要给他买一本《般若波罗密经》,眉头微微皱起来。
心底多了几分紧张感。
周易宁将纸皮彻底撕开,他松了口气。
好歹不是《般若波罗密经》。
是一本相簿。
许是她专门定制的,封面只留了一行花式小字。
——庆周易宁二十五岁生辰礼。
周易宁低笑了声。
翻开第一页。
看到是一本相簿时,他其实挺意外的。
至少他没有想到唯筱会给自己准备这样一个礼物。
而且相簿这个东西,在他十三岁之前习以为常,在他十三岁之后仿佛成了奢侈品。
没有人会想要将他每一年的模样记录下来,他也没有可以一起拍照的人。以致于相簿这两个字,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人生里出现过。
目光落在第一页,他原本想要继续往下翻的手顿住。
是一张老照片。
老到他自己都记不清是否真的拍过这张照。
老照片放大,清晰度并不高。
但也能从那像素不高的照片里,隐约看清那个抱着篮球意气风发的少年。
熟悉又陌生。
周易宁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从记忆里找到这张照片的背景。
十三岁那年年初,他父亲带他去京大篮球场打室外篮球。却也记得,这是他们父子俩最后一次一起打篮球。
在那不久,他父亲就发生了飞行事故。
手指在那张照片微微摩挲,他往后翻,第二页没有照片,却是几排小字。
/十三岁以前你有父亲;
十三岁以后你会有我。
我会牵着你的手,坐在春光乍泄的柳树下,站在盛夏蝉鸣的凉风里,躺在秋意盎然的枫叶上,走在大雪纷飞的冬日街头。
无前后,不回首。
至白头,不放手/
再往下翻。
是唯筱笑着回头的照片。
周家大木门、巷子里、巷子口的那棵樟树下、“酒吧”门口、油烟街上、京大校园、华清园、融知、小破公司……
地点遍及整个京华。
脑海里晃过一个画面,周易宁想起一个早晨。
唯筱走出“酒吧”老远,又从油烟街倒回来站在他面前。“周易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都走老远了还盯着人看,奇奇怪怪的。”
当时他插科打诨笑着说:“你好看。”
一页一页往下翻,全是笑着回头看向相机的唯筱,最后一页又是几排小字。
/人这一辈子就走一条路。
从出生走到死亡。
如果可以。
我希望我和你走的是同一条。
一日朝暮,一生白首/
朝即生,暮即死。
曾能相伴朝暮,将亦共度白首。
周易宁猛地合上相簿。
翻涌的情绪在体内上蹿下跳,先前洗澡压下去的酒味从胃里反冲上来,没有刺鼻和难受,全是心悸。胸腔里的心跳太快,情愫浓重得像是要把整个人掀翻。
他克制地轻闭上眼,脑海里尽是那些一晃而过的照片和字。握着相簿的手太过用力又倏地松开,心底压抑的那些情绪在这一刻野蛮生长,肆意又狂放。
他起身往房间走,换了身衣服出门。
街上远不见回来时的熙攘,寒风一带,甚至显得过分冷清。
周易宁走到京南园的门口,给唯筱打了个电话。
电话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先前那股生涩的冲动被手机里提示无人接听的电子音和刺骨的冷风渐渐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