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记者此刻，心情复杂。
他让跟机摄像关了设备，给两人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台阶，记者一屁股就坐下了，他招呼摄像过来坐，摄像挨着记者坐下。
记者偏过头，看到摄像把设备紧紧抱在怀里，不禁笑了。
“妹子，你不累啊？坐着也要抱着那铁疙瘩？”
摄像又往怀里塞了塞设备，一脸的义正言辞。
“你知道吗？”摄像手指了指街道两旁的电线，“这条街没有监控。”
记者的笑僵在脸上，他低下头盯着自己手里的话筒，视线实际聚焦在贴于话筒外侧的台标。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起案件的诡异之处。
记者长叹口气，说他自己幸运吧，刚转正不足一个月就能争取到外出采访的机会；说不幸运吧，他接手了这个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的烫手山芋。
见记者情绪不高，摄像碰碰他的胳膊肘安慰。
“嗐！没事的！比起我们工作任务完不成，失去孩子的父母才更难受吧。”
是啊！
记者猛地站起，他飞奔向被人群团团围住的警戒线，但是并没有人罗家的人，只有围观看热闹的看客。
摄像紧追上来，她抱着设备边喘边问。
“你看到什么了吗？”
记者颓然地抓了抓头发，“我们这么晚赶来，早就错过第一手素材了吧。”
“这也没办法嘛，我们接到消息就应该早上了。喂，接下来还要去哪采访啊？时间不早了，要不还是先回去剪片子？我们先把手里的这些素材放出来吧，不然又赶不上热度了。你说呢？”
记者点点头，两人坐上公司的面包车赶往报社。
“我记得那条街不算很偏僻吧？为什么会没有监控呢？”
记者总觉得“没有监控”这点非常奇怪，以江市都市化的程度，不至于在主干线上出现盲区，不然交通管理不就乱套了吗？
“你还记得上次连环车祸那个事吧？家属闹得挺大的，但是突然没消息了。虽然吧，罗郡人在警局，但是大家都说罗郡已经用钱解决这事了。”
“那他的女儿为什么还会——”
“呃，不是有句话叫商场如战场嘛，可能是对家？或者仇家？”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这两件有什么关联吗？”
“呃不对啊！你问我干嘛啊？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啊？啊——”
猝不及防地急刹车，摄像第一反应就是抱紧设备不撒手，导致脑袋直直磕上前排座椅，在摄像的身体往更离谱的方向倒的时候，记者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后衣领，这才稳住她的身体。
“你干嘛呢？”
“设备设备，我的设备。”
摄像忙从怀里拿出摄像机，仔细确认一番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幸好没磕到。”
“……你脑子里只有设备吗？”
摄像心满意足地拍拍设备提包，低声嗯了一声。
“这是我唯一可以把真相告诉世界的方式。”
记者愣住，他默默攥紧话筒。
为了追求所谓热度，他似乎忘了自己想要成为记者的初衷了。
“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采访虽然有真有假，但拍下来的东西一定是最真实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摄像猛地拍了下大腿，“就采访时候，那个工人说这条街邪门的很对吧?你看，我们刚才就遇到这事了！”
记者无奈苦笑，前排的司机听到摄像的话后，说出自己看到的。
“说邪门也太玄乎了，就是这条街确实不太平，估计是修路的时候没填平吧。
还有刚才，是有个女司机突然蹿出来，吓我一跳，我赶紧刹车，但是对方跟没看到我一样直冲出去了。要照这样开法，不邪门才怪。”
“万一人家只是有急事呢。”
“啊对对，也有这种可能，但我还是觉得她要么是个赛车手要么是个新手，不然也不敢在这种地方飙车。”
摄像嘟嘟囔囔，“我刚才是不是应该拍下那辆车？万一被交警逮着超速罚款，我们就又有新素材可以发了。”
“算了吧，这种新闻能有几个人看呢？还不是白费心思。要是真出了事，说不定才会引起关注，不然谁会关心你超不超速，罚不罚款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调头，我们回现场吧。”
司机诧异地看着后视镜里的年轻面庞，“回现场？你不剪片子啦？你不想下班了？业绩不要了？”
记者拍了拍身后的书包，朝司机灿烂一笑。
“片子现场也能剪，但这条飙车新闻只有一条！”
“什么？我说啊，你们这些年轻人，能不能务点实啊！有前人总结出来的捷径不走，净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真是理想主义！”
嘴上说着最嫌弃的话，脚下却调最快的头。
……
“啪嗒”
手机掉到笔记本的外壳上，撞出无助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程依依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这条新闻，大脑中闪过新闻标题，程依依忙抓过手机再次仔仔细细地盯着标题每个字。
疑似。
也就是说，还有不是的希望。
最难接受这个消息，怕是姚姝宛了。
程依依一刻也等不及地打了电话过去，却是无人接听。她又打给季霆枫，不等对方说话，径直问出自己想问的。
“新闻上说的是真的吗？”
季霆枫难得沉默了，程依依心底顿生寒意，她又追问。
“罗郡和你在一块吗？他知道姝宛现在在哪吗？”
电话那头传来季霆枫和罗郡的交谈声，很快，季霆枫回答程依依的问题。
“罗郡已经去找人了。”
“我也去！”
“不许，你留在家里，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可是姝宛……”
“依依，相信我，好吗？”
两人都没有挂断电话，就这样默默握着电话，听着对方的呼吸声。
“那孩子呢？你，确认身份了吗？”
“得等法医鉴定结果出来。”
聊的话题有些沉重，程依依都不怎么说话了。
季霆枫玩笑似的问她。
“季太太，我还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