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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少年郎㈨

    按理说这四月中都算初夏了,崔十安早起时打了个颤,竟是晚春余寒;难得空闲还打了个冷颤,看看外头的天儿正是舒爽,叫上小童备上香盒儿与马车一同出门前去礼佛。
    盛京最有名的莫过于珈蓝寺了,倒不是说这寺庙有多灵验,原是因当年先祖皇帝登基前携皇后前来礼佛朝拜,没过多久皇后就怀有身孕生下了嫡二子;孩子长大后生的英俊不凡,文韬武略样样精通,领兵平定边境的骁勇更是其他皇子无可与之匹敌的战绩。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先祖皇帝驾崩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众望所归的新帝,在位三十年勤政爱民,更是将珈蓝寺奉为了国寺,年年为佛修镀金身。
    初一十五本是祖辈传下的好日子,甭管什么节气,京中庙庵赶上这两日都是人满为患的。今儿也不是初一十五的日子,崔十安到时却瞧见山下已有不少马车同行了。
    有那样传奇的先例在,何愁香火不盛?
    崔十安早有耳闻,只是初入京时一直忙得很,拼了命唱戏可不就是为了有一席立足之地能站稳脚跟来;如今时日长了,且去了几家高门府邸唱戏也都享有盛誉,两月里的连日上台算是挣到了一句“偷得浮生半日闲”来让自个儿去赏赏景了。
    小童跟在身后,陪着崔十安一一朝拜;珈蓝寺地大恢宏与一般的寺庙不同,寺里有三百七十二尊佛,一个时辰下去都拜不完一半儿呢!
    小童走得累了就念叨了起来:“角儿,我听说这寺里的神佛有三百多尊呢!咱们这一次也拜不完啊咱,要不…”
    要不?要不怎么呢?
    崔十安正站在释迦摩尼佛像前双手合十,颔眸祈愿:安稳顺遂。
    规规矩矩地撩起衣袍,跪在朱红拜垫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后,这才不慌不忙地起身领着小童走出殿外。
    道:“你累了就去吃些素斋,歇息够了再四处走走,天黑前在寺门处等着我。”
    “啊!不行!”小童一激灵,霎时提了嗓:“我不累!我不累!”
    到底还小,这就是有些不经吓,一句话还当是咱们角儿小家子气不理他了。
    “嘘——”
    崔十安被他这幅傻样儿给逗得哭笑不得,竖起食指搁在唇上,道:“不得喧哗!”
    “给你放个假,玩儿去吧!”
    终日里跟着他,收拾这个收拾那个的,服侍饮食起居样样细心,是个好孩子;难得出来玩儿一趟,何必锁着这小孩儿陪着自个儿呢。
    崔十安一惯是信命的,见佛必拜是从小养成的性子;年少时就算调皮玩耍,一进了寺庙也不自觉地就乖巧安静下来,半点不敢造次。
    听说许多人都在庙里供奉了长生灯,崔十安想着自己也供一盏,问了路向就往后山一道儿寻去了。
    远倒是不远,就是园林宽大七转八弯的道道,生人着实是不好找。崔十安转了半个时辰,赏过这一路梧桐林荫才发觉自个儿迷路了。
    奇怪的是,平日里点长生灯的人应是许多的,今儿倒是稀奇,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瞧见人;总归在寺庙里,所幸边走边看就是了。脚步一拐走了那条枫林路。
    或许这条路是错的,但他看着这沿途红枫就觉得心头欢喜,对错又有什么要紧。
    顺着道儿走得深了,就瞧见尽头转角有着甲衣卫兵,沿着转角路口一路列排守卫,放眼那么一瞧直直向尽头一处大殿去了。
    应该是佛殿吧,崔十安没见过,只觉得恢宏大气且静谧如雾;这寺庙里又不是皇宫,这样的高阁殿堂除了佛殿还能是什么呢。
    这一看就是惹不起探不得的地界儿,崔十安不敢在前,转头便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轰——
    这红枫之上猛地炸了一声闷雷,好好的天儿霎时就要落雨了;这连日闷热也终于是有了原由,原来是要下雨了。
    身上除了出门时随手一搭的披风之外,遍身没有能遮雨的物件儿。崔十安一听这响雷,还有身旁霎时扫起的阴雨凉风,连忙加快了步子往回走;怪自个儿当真是难得闲暇,这给闲出毛病了,连这天阴了都没发觉。
    没过一刻,这黄豆大小的雨就啪啪落下,顷刻间就把这带雾红枫林给打了个湿透;崔十安自然不能幸免,只得撑起披风跑了起来。
    “崔老板——”
    “崔老板!等等——”
    没跑两步,后头的追喊声夹杂着脚步声就穿过红枫碎雨,传进了崔十安的耳朵里。
    恍惚以为自个儿听岔了,崔十安慢下脚步往回看,大雨朦胧里有个青色布衣小厮跑了过来。
    崔十安记得他,这是谨之身边的小厮。
    小厮跑的气喘吁吁,这才站定:“崔老板,我们爷请您去避避雨。”
    竟不知他也在,早知他今日得空礼佛也该邀他同行才是。
    往前走一段儿,转过方才的那一列的甲衣卫兵的路口再往左绕小路去就到了。从外头看,是一处小佛殿,进去之后才发觉光线昏暗还得眯着眼才能仔细看那摆设;前头是佛像签座,后头是解签的地方。
    崔十安进了门先给眼前的佛像行了礼,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拜了拜;随后才脱下披风,甩了甩衣袖上的雨水。
    小厮接过披风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如此虔诚,菩萨可会保佑?”
    这声音好听还透着一股戏谑,崔十安一抬头就瞧见咱们大少爷不知何时从哪冒出来,就站在佛像座台下布帘儿旁;笑话了人就不管了,径直转身往里面有去。
    崔十安笑笑,跟在他身后进了内殿,道:“不敢妄求,只盼个心安。”
    里头是个小禅房,小炕上铺着竹席,上头摆着一红木小桌案,紫砂壶茶香四溢,爷们儿推了一盏在崔十安眼前儿。
    笑道:“看这场雨真是菩萨让你这虔诚给感动的不行了。”
    崔十安一下被他给气笑了,这是什么话?好好的天儿下雨,这还赖他虔诚不成?想那董家少爷打小跟着他,一块长大这么些年真是可怜;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
    “说起话来这么酸,难道是怪菩萨没全您的心愿吗?”崔十安喝了口茶,捂在掌心暖着,笑起来眉眼弯弯比姑娘家还要秀丽许多。
    殿外碎雨风穿堂而入透着凉意,谨之瞧着眼前的崔十安,只觉得那掌心的紫砂杯盏暖意正浓,伴着些许温和轻柔绕在身旁。
    他一扬眉颇为得意地摇了摇头,道:“看在我给菩萨渡的金身,菩萨普度众生时应该不会忘了我。”
    “你这人!”崔十安笑开了。
    可算是见识了老话常说的那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个什么样了。
    不过…你这样好的人,就算是胡说八道也好。
    崔十安也不晓得自个儿是打从什么时候起养成这种习惯的,说着聊着一下没注意就出神了;正好想到这大少爷,眼神一空就禁不住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你这一天天的想什么呢?”谨之问。
    他从前只觉得这么坐着是荒废光阴,再如何也得找些事儿来做,两人对坐就算是董霁也得说点有意思的正事,闲聊三两句有一搭没一搭的时候可从来没有。
    “想你。”
    谨之原本正垂眸煮水,闻言抬眼去看,没有怔愣与惊讶;像听了一句雨打红枫叶飘零的话一般淡然一笑。
    或许是天闷热许久,或许是初夏雨凉爽,或许是佛殿听禅静心,只觉得此时一切都好,两人都不愿打破这份宁静。
    只觉得相对而坐,见小炉碳火烧得正旺,壶里水开清菊,热气袅袅萦绕迷糊人眼。
    分的那么清做什么,知道眼前的人深得我心就好了。
    茶喝完了。
    崔十安抬手一伸拿过了桌案上,谨爷眼前的那紫砂壶为他续茶;若论身份,自然是他谨之少爷在上。
    壶里茶汤不多,给爷续上之后更是滴水不剩了;崔十安一看那小炉子上煮的水正滚开得欢腾,余光看那人一直看着自个儿。
    抬手去拿那炉上水,垂眸侧首不敢抬眼半分;不知为何,这热气儿腾腾直烫得崔十安脸颊发红。
    小炉子在桌案里侧,靠着谨之那边儿,两人中间隔着桌案还有那一小鼎香炉;崔十安本就垂着眉眼,这热气一升霎时迷了眉眼,往茶壶里添水时眼神叫热气烫得一疼,手不自觉一躲就偏撞上了这小香炉了!
    “啊!嘶——”
    这一地滚水,席上尽湿;崔十安吃痛地倒吸一口气,还有铜壶落地的声儿皆然混到了一块儿去。
    满桌狼藉。
    “当心!”
    张谨之几乎与那滚水溢出的同时吼了出来,即刻起身坐到了这头来,执起崔十安烫得通红的手臂仔细查看起来;这地上碎裂的紫砂杯盏还在颤抖,铜壶落地仍有余音。
    外殿的小厮听见了声响连忙跑了进来,捡起铜壶搁上桌案。
    “奴才这就去寻烫伤药,爷与崔老板先换一处歇吧。”
    “还有我备用的衣裳也拿过来!”
    他着急了,这眉眼一横语气一硬没有半点往日温和的样子;这才是张府当家大少爷的样儿啊。
    小厮急忙道了声“是”就转身跑了出去。
    添水时,为着不让热气烫着谨之,崔十安都是向着自个儿这头的;撞上小香炉时,心头一慌抬手就往自个儿这边揽过,这边的席都湿了,也不能再坐;咱爷们那边倒是干净无事,换桌案那一边坐就是了。
    这手烫得通红,半只袖子已湿,袖子下的手臂必然也是不忍心让人看,谨之低头垂眸吹了吹,像是犹豫了什么抬眼去看崔十安。
    这么近,连鼻息都打在对方脸上。
    崔十安原本皱着的眉头一舒,笑了起来:“咱们一向温和的谨之少爷居然吼人了~我可要好好记一辈子的!”
    不知是真觉得稀奇还是说点轻快的话还安慰他,让他放心,不疼。
    “是吗?”谨之一笑,不似平日的那般温和宽厚,眼神里透着一丝“阴谋”。
    “嗯?啊——”
    没等崔十安把自个儿的不明就里表达出来,手上湿袖被这位爷给撩了起来,疼得他只想蜷缩起来!
    这正坐着,手上又是烫伤哪里能蜷缩抱着自己!崔十安疼得一叫,身子一屈就想抱着手臂打滚了,被咱们少爷用肩头给抵住了他的脑袋;这一下看起来倒像崔十安窝在他肩头。
    握着他的手仔细吹了吹,这手原本比一般女儿家还要白嫩,现下这么一烫,红肿起泡又是破皮的,看得叫人禁不住的心疼。
    少爷吹过手臂的气息是柔和的,鼻尖儿上还有衣料的熏香,不知为何,崔十安鼻子一酸反倒有些想掉眼泪了。
    “角儿就是角儿,还有闲心开玩笑。”
    “我就是吼破了嗓门儿,也挡不住这一壶滚水泼下来。”
    “已经入夏,若是伤重不易愈合,来日要留下了疤痕,你可怎么办。”
    “明知撞了香炉,手疼就放下壶,最多就是往我这撒一点,有什么过不去的还伸手来挡?”
    这是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回见他像个少年郎一般的埋怨口儿,不是波澜不惊温和从容的张家大少爷,更不是皇室心腹臂膀。
    仅仅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郎。
    “十安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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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谨之握着十安的手,有两分小心翼翼;薄唇轻启却无比郑重:“是我的错,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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