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天高气爽。
炎华大学宽广整洁的操场上,秋季运动会正开展得如火如荼,青春的汗水与荷尔蒙浸润了每一丝空气。
4x800米接力赛等候区,傅南陌一边热身,一边搜寻着钟皈的身影,高挺的身形与清俊的面庞引得周遭的女生或尖叫或低语,粉红泡泡冒个不停。
枪响之后,他再睁开眼时,便回到了这里。不知是他的遗梦,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只要娓娓在,他就心安。而且回到这个时候,也是上天的恩赐,教他挽回挚爱、弥补遗憾。
环顾了一圈,也没发现钟皈的身影,傅南陌不禁心焦。眉头轻拢,就吓退了几个要上来送水的女生。
等他在最后一棒的位置站定时,钟皈终于姗姗而来,洁白的衣衫,活力四射的笑容。侧过脸跟她同学说话时,颊上的酒窝令他顷刻沉醉,心情也沉静下来。
钟皈走到接力跑比赛的终点,朝傅南陌这边看过来,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似乎被里头的热切惊到,微微低头收回了视线,抱紧怀里装满星星的玻璃瓶子。
傅南陌看见瓶子,不由得轻笑。
那里有1200颗星星,象征两人认识了50天、1200个小时。
等他跑到终点、拿到第一时,娓娓就会冲上来,热情又羞涩地向他表白。
不过这一次,他要抢在前面。
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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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长的双腿飞驰如风,傅南陌毫无意外地第一个冲破终点线。
但钟皈却没朝他奔来,而是迎向第二名,一脸骄傲地把星星瓶子送给他,又拿出湿巾给他擦汗。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傅南陌眼神一紧,立刻走到一旁,喊过路途:“娓-钟皈跟那个男生什么情况?”
路途讶异:“学长,你居然能说对女生的名字?而且我不记得你跟钟学妹有交集啊。”
被傅南陌莫名溢出寒气的眼眸怔到,忙接着说:“那是隔壁学校的聂烁,虽说跟你没法比,但样貌能力也算出众了,是他们系的系草。听说是钟学妹的高中学长,非常喜欢钟学妹。为了不影响她学习,一直等她上了大学才表白的。你看他俩是不是还挺般配?”
“般配个屁!”
傅南陌把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低声说:“好好查一查那个什么系草,我看他长得不像个好男生。”
路途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学长,你不会看上学妹了吧?那么多钦慕你的单身女孩子,你为何要去拆散人家有情人呢?先不说有违道德,钟学妹对你似乎也不感兴趣啊。男人都喜欢征服吗?”
傅南陌淡瞥了眼喋喋不休的未来特助。
此时这位特助对他的手段还不够了解。
但感觉还算敏锐,知道他不喜那位聂系草,便停止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晚上的聚餐,还邀请他吗?”
傅南陌抬眼望了下那边旁若无人说笑的两人,笑了笑:“已经定好了的,怎么能不请?哦对了,先前我考虑不周全,等下你再发个补充通知,有对象的欢迎携伴参加。”
路途习惯性地点头,但直觉他家会长要搞亿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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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皈没有跟着聂烁去聚餐,而是猫在系里的博物馆研究钩花技术,因为太过沉迷,走出艺术楼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艺术楼离宿舍不远,路灯明亮,也有稀疏的行人来去,钟皈倒是没什么害怕的。
但临近宿舍楼时,她却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扯住。“这么晚才回来,不怕危险吗?”
“傅,傅学长?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认错人了?”
钟皈看清来人,咽下了惊叫,但也吓了一跳。虽然这位风云人物学校里无人不知,但自己跟他连认识都算不上。此刻他却裹着满身酒气,眉眼肃杀、语带责问,委实怪异。
“没认错。我就是在等你,有点事想问你。”傅南陌紧盯着一脸防备甚至不无嫌弃的小姑娘,心里愈发慌乱。
虽然已经提醒过自己,要慢慢来,不能吓到娓娓。但聚餐时聂烁无时无刻不提到娓娓,那种柔情蜜意对他来说无异于挑衅与暴击。所以他果断灌醉聂烁,再控制不住地过来找她。
“什么事?”
钟皈觉得这位大人物似乎不太正常,往后看了看宿舍大门,迅速退远几步,随时准备跑路。
傅南陌忍俊不禁,跟近她。“自我保护意识这么强,是因为你男朋友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吗?我都怀疑你跟你男朋友没有外人说的那么好了。”
大人物不大人物的她不了解,有大病倒是真的。
钟皈拧眉,下意识反驳:“我跟我男朋友好着呢,寒假回家就要订婚了,不劳傅学长关心。另外我男朋友一直提醒我,不要单独跟其他异性相处,尤其是长得人模狗样的那种。”
说完转身就走。
却被身后的男人大步追上,圈回浓密的树丛后。“订婚?谁准你们订婚了?!”
钟皈张眸望着莫名盛怒的男人,默然无声,被他握得发疼的右臂忽地扬起,手中的钩针狠狠地朝他的肩膀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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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南陌在刺痛中睁开眼睛,便听见一阵欢呼,随即看见傅夫人泪眼婆娑的脸:“儿子,你总算醒了,你可吓死妈了。一听到你的消息,你爷爷奶奶都快晕过去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妈,我没事。”
傅南陌哑声安慰她,看着收针的中医,神思慢慢回转。
他没有死,先前那些,只是他昏睡时做的一场梦?
那么。。。
“娓娓呢?娓娓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他忽地坐起身,激动地就要下床。
“好了!刚让你不要任性,又胡闹。”
傅首长示意警卫员把他按回去,肃下忧色残存的面庞。“娓娓和孩子都好得很,现在在休息,醒了就会来看你的。等下先让医生给你检查身体,确认无碍,可别影响我宝贝孙女。”
孙女。
傅南陌愣了愣神,无声地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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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生口中,傅南陌知道了三天前自己见到那悲凄一幕的原因:一下子抽了太多血,头昏体虚;精神过于紧张,以致出现了触目惊心的幻觉。
若不是他手抖,再加上泰安冲上去抢阻,这会儿大概自己真跟老婆孩子天人永隔了。
医生检查完,开了电动门出去。
下一秒,门又开启。
傅南陌一抬头,就对上钟皈的双眸,被素净柔白的脸蛋衬得格外清澈明亮。
冷珠玉松开扶着她的手,对傅首长夫妇说道:“你们守了南陌这么久,现在应该放心了。可以出来吃点东西,休息休息了。”
傅首长夫妇自然应是,把空间留给了算是劫后余生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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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皈挨着傅南陌手边坐下,看着他不可思议的表情,轻笑:“怎么?自己被自己放的枪吓傻了?”
傅南陌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抬手牵过她的,紧紧握着。“你看,咱俩这是不是情侣装?”
钟皈看了看自己的淡粉女病号服,又乜了眼他的淡蓝男病号服,轻嗤:“你们医院的异性病人都能配成情侣。”
却没挣开手,反而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
傅南陌眼睛陡地一亮,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声傻乐。
钟皈略带嫌弃地瞅他:“怎么醒来就变傻了?你这样会不会影响杳杳智商?”
“杳杳?宝宝的乳名?你同意了?”
“嗯。这个小白眼狼非要赶着跟你同一天出生,你倒好,把她的生日和你的生日一并睡过去了。”
钟皈说话间,护士就推了婴儿车进来,停在了床边。
小小的女娃柔软白净,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绒绒的胎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手腕上的小铃铛清脆悦耳,仿佛集齐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她刚吃饱,见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也不害怕,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就对着他打了个奶嗝,好像在故意逗他玩。
傅南陌朗笑出声,胸间愈发滚烫。一眨眼,盈眶的泪花便倏然滴落。
他伸手笼住小女娃的小手,轻晃着同她玩。而后俯身下去,低声道:“你好杳杳,我是爸爸。”
杳者,远也,音近夭。
他的小天使,曾经离开爸爸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她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