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层卧室里,钟皈正抱着盐津话梅吃得起劲。
何嫂在一旁看得牙酸,见她一连吃了十多颗还没个停歇的意思,忙迅速又轻巧地把罐子拿下。“梅子吃多了也不好。苹果派好了,不凉不热的,吃一块吧?”
钟皈舔着唇,问她:“能就辣条吃不?”
何嫂脸上浮起熟悉的为难笑意。
钟皈叹了口气,摆摆手。“你帮我倒杯牛奶吧。再做点三明治,下午跟苹果派一起给我带着。”
“哎,好的好的。那你还是先吃些苹果派,再午睡吧?”
钟皈摸摸肚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好歹得没有饥饿感,才能睡得着啊。
两分钟后,何嫂端着托盘进来,递过牛奶,试探性地说:“管家说,先生实在担心你,想过来看看你。”
钟皈喝了口牛奶。营养师特意调制的,腥味压到最淡,味道都要接近被傅爸爸拉进黑名单的乳饮料了。
她努力控制住反胃感,问:“到哪了?”
“十分钟前从公司出发的。”
何嫂答完,不由暗叹。
瞧瞧这两位,明明都对彼此了解得不得了,偏偏落到了这步既亲近不下去、也陌生不起来的境地,真是造化弄人啊。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钟皈淡笑一下,意外地没显出怒意。
霸道强势这种东西,已经刻进了傅大少的骨子里。能先通知一声,都是给人天大的面子了。
既然他这么给她面子,她也得礼尚往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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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黑的牛头跑车低吼着窜进高级公寓私家车库,急停秒刹,里面的男人急吼吼地下了车,黑衬衫黑西裤,外面罩着黑风衣,再配上泛着冷光的黑眸,整个儿一黑面神。
路特助跟在后面小跑,低声疾呼:“总裁,您这样--”
“我这样是不是会吓到娓娓?”
傅南陌突地止步,转脸问了下路特助,随后也不等他回答,自己原地调整起了表情,又问:“这样可以了吗?”
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只是换了种吓人法而已。
路特助觉得非常不可。
并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钟小姐不乐意见到,总裁再万人迷,也是被嫌弃的料,还可能连累自己。
但他专(舍)业(不)性(得)超(高)级(工)强(资),愿意舍命陪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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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玄关后,傅南陌的脚步明显放轻,压低嗓音问管家钟皈的情况。
管家小声道:“何嫂说了您要过来,钟小姐挺平静的,刚刚喝了牛奶,这会儿不知道睡了没。”
“我去看看她。”
傅南陌步子迈得极大,落下时却轻飘得跟羽毛似的,以至于走到床边时,钟皈都没察觉。
她正扭脸对着床内侧的垃圾桶吐,又没吐出什么来,只是干呕,比真吐了更难受。
傅南陌愣了几秒,眼眶就开始发热。
孕吐太折腾人了,为什么孩子只能女人来怀?真他妈的不公平!
大掌落在钟皈的背上,轻轻地捋,带着颤意。
钟皈顿了下,回头看见他:“你来干什么?”
面色蜡黄中带着灰气,仿佛生了重病,惊得傅南陌都忘了放柔嗓音:“怎么这么憔悴?管家他们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怀孩子本来就会吐,你有资格怪别人吗?”
钟皈拨开落到自己颊边的手,不耐烦地指指床尾,示意罪魁祸首站过去。“你离我远点,我现在难受,看见你就烦。”
傅南陌微垂下眼皮:“我也是。”
“你说什么?!”
“我也是。看见我自己就烦。”
傅南陌依依不舍地退到床尾,担忧地望着钟皈:“我听说你吐得厉害,实在不放心,过来看看你。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辣的,冰的,你让吗?我现在连酸的都吃不畅快。”钟皈讽笑,拿湿巾擦了嘴,悄咪咪地瞄了眼。唔,花朵推荐的粉底果然不易掉色。
傅南陌陪笑:“酸的吃多了容易引起胃部不适,影响消化。”
“你觉得我胃里现在有东西可消化吗?”钟皈继续冷哼。
不是她吹,只要吃下去不吐,现在她连石头子儿都能消化!
“小龙虾,烧烤,螃蟹,炸物。。。我就是让你吃,你敢吗?你呀,嘴上馋得不行,真吃起东西来却小心得很,最疼咱闺女了。”傅南陌逗着钟皈,又心疼得要凑近安抚。
“对!闺女!”钟皈拍床而起,顺势走到离他远一点的躺椅旁坐下。“酸儿辣女。我这么想吃辣,宝宝肯定是个小女生。她现在就要吃辣条!”
瞧把这丫头馋成啥样了。
傅南陌失笑,无奈地捏捏鼻梁,“那我让人再催催厂里,加班加点研究新配方。”
他指的是新买下的辣条厂。因为钟皈总闹着要吃,他干脆收了最老牌的一家,不过对人家的老配方着实不放心。
钟皈继续瞪他:“我就要原来的配方,我就怀念以前那种熟悉的味道。”
傅南陌看着她水盈盈的眼睛,心道:那你怀念初遇时的我吗?
不过他怂,不敢问出来。
只能继续哄劝:“除了辣条那些,咱吃点稍微正经的的饭菜好吗?”
钟皈抬脸望望他,又指指数米外的椅子。“你说话就老实坐着说话,能别总靠过来吗?还有你怎么还用这么刺鼻的香水,不能换个味道清淡的吗?”
他根本就不用香水好吗?
傅南陌哭笑不得地退远,抬腕看时间:“已经一点了,你说个想吃的,然后午休,我让他们去准备。晚上你多少吃点,好不好?”
钟皈仍是神色不虞地瞅着他,却不觉咽了咽口水。
像她这种一顿不吃饿得慌星人,吐了两三天,吃的正经餐食加起来还不到平时的一顿,都快肌无力了。她绝不会在这上面跟他赌气说不吃,到头来委屈自己。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吃盒饭,已经停运了的老绿皮火车上的那种。”
傅南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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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后,钟皈习惯性地走进餐厅。
虽然闻到饭味儿就反胃,但她饿呀。
管家站在餐桌旁等着她。桌上摆了小份的蔬果沙拉,两小块三明治,一小杯果汁,还有。。。一份盒饭。
钟皈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盒饭,“真买着了?”
管家点点头:“您尝尝,能不能吃,是不是您想要的味道。”
虽然她确实有点想吃老绿皮火车上的盒饭,但多半是孕妇瞬息万变的口味作祟,小部分是想找傅某人的茬儿。以他的忧天程度,真放心让她吃?
钟皈瞅着铺在米饭上的不算养眼的菜色,内心有些拒绝。
吸吸鼻子,一股家常菜的味道流入鼻腔,没有普通盒饭的粗糙气息,甚至引得她肚子咕噜了几声。
钟皈立刻坐下,拿起筷子。
两口菜下肚,她的眼睛亮了。
这盒饭不赖,卖相不咋滴,味道属实好,关键是她吃得下去,不犯呕。
盒饭分量也不大,她很快吃得见了底,问管家:“新来的厨师是哪里的?还会做类似的菜式吗?”
吃盒饭是不可能吃盒饭的,傅大佬能让厨师尽力还原盒饭的外观,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笑了下:“您吃得还行?那就好。钟小姐,现在什么都比不上您的身体重要,只要吃得好睡得香,其他的您都不需要太在意,您说是吧?”
瞧他这话里有话的模样,钟皈眨着眼思索了几秒,不可思议道:“这菜不会是傅南陌做的吧?”
“是的。先生从您下午上班后就开始练习,前前后后做了十多份,才算勉强满意。说让您先试试,如果不合胃口,他再继续改进。”
“你们先生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钟皈冷哼:“他这是拿我当小白鼠呢。”
“怎么会?先生的厨艺是往时在部队以及出国深造时学的,不过许多年不曾用过。现在可是为了您,特意重新捡起来了。”
这事钟皈自然知道。上辈子不还时不时地给莫疏雨做饭么?味道好不好她不清楚,莫疏雨常跟她显摆却是不假的。
这辈子有没有,她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钟皈拧了拧眉。不是酸啊气的,就是好奇。
上一世,傅南陌跟莫疏雨两情相悦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自己就是他俩之间的障碍。这一世,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傅南陌不但早早地打发了人,还多次试图向她解释。甚至借着电影给她洗脑,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即便穿越或者重生了,也只会经历全新的一世。
傅大佬这一番骚操作,真的只是为了得到她的原谅吗?会不会还有更深的动机?
还得找机会试探一二。
收回神思,钟皈看向管家:“你跟傅南陌说,以后由他负责我的午餐和晚餐,但我暂时不想看见他。”
“哎!您放心,我一定如实转达。”管家如释重负,甚至有些意外之喜。
按照先生的预测,钟小姐能顺利吃下这份晚餐,在知道是他做的之后,不吐出来,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待会儿先生收到消息,怕不要高兴得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