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台前没有别人,他似乎瞥了眼收银员后边的货架。
南栀猜,那个方向放的大概是烟。
他动了动嘴唇,姿态懒洋洋的。店员小姑娘毫不意外红了脸,一看就是对这种又痞又坏长相的男生毫无抵抗力。
南栀几乎能拉近那十来米的距离,穿透玻璃,听到小姑娘小声糯糯地问:“你要什么牌子的。”
她大概猜对了。
因为季寻很快又扫了眼货架,露出不爽的表情。
是没他要的牌子?还是?
小姑娘重复问了一遍。
这次南栀是真的亲耳听见了。随着她走进便利店,玻璃门愉快地唱起了歌,她听见里面对话的同时,收银台前的人也循声望了过来。
她与季寻的目光在半空撞上。
冷了若干秒,季寻忽然说:“算了,不要了。”
“没关系,您还需要什么别的吗?”
“没了。”
南栀掠过这两人,先去看了看冷藏柜,再调头去看热饮区。
想着或许要来大姨妈,最后只拿了盒热的豆奶。
她到收银台的时候,小姑娘还在问男生要不要办会员卡,每周一三五有满减活动,二四六赠送积分,周日冰淇淋第二个半价。
南栀就安静等着结账。
脑子里有一波没一波地想,他这条黑裤子是某个潮牌的明星合作款,t恤是国际大奢,帽子判断不了,应该不会便宜。就这一身打扮怎么都不像会在乎优惠活动的样子。小姑娘是为了同他多说几句话,可真不容易。
同样是站在收银台前,南栀的胡思乱想还没过去,突然听到他说了句:“你不开心?”
小姑娘一惊一乍:“啊?”
她她她还在说会员卡呢,怎么突然聊私……
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季寻拧开水仰头喝了几口,而后用更清晰的语气面向南栀:“你干吗不开心?”
南栀微愣:“你跟我说话?”
“不然呢。”他从鼻腔发出不耐烦的哼气,又重复了一遍,“干吗不开心?”
南栀觉得自己一点都没表现出不开心。
她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情绪,她和平时如出一辙,很正常地拿了瓶热豆奶,很正常地排队付钱。表情管理丝毫没出问题,她还在倔强:“我没有啊。”
“你有。”他肯定道。
热豆奶把手心都焐热了。
南栀怔在原地,还在想自己哪里出了纰漏。怎么那么一点小小的毛刺,就被人抓了个正着呢。
她抬眼,正好看到他催促似的扬起下巴,“快点,等着付钱。”
南栀:“啊?”
“奶。”他眼神下垂,落在她手心,“请你喝奶。”
南栀有点卡顿,“……我自己付就好了。”
她把豆奶放到台面上,跟小姑娘说:“我的。”
小姑娘还沉浸在刚才的大起大落中,尬得手指都蜷起来了。
她手忙脚乱去扫豆奶。
而后一个更快的二维码立到小姑娘面前。
季寻非常不爽地晃了晃手机,“扫我的。”
小姑娘:“……这,到底。”
几秒后,季寻砰一声把自己那瓶水也砸在收银台上。
他盯着南栀,语气凿凿:“我在凑满减。”
他看着就不像是会为了满减凑单的人。
这一单后来又陆陆续续加了三明治,水果糖,奥利奥千层。到最后,两瓶不到十块钱的水变成了七十多,就为了凑满68减3。
南栀终于领会到季寻在做什么。
察觉她不开心,所以在逗她吗?
男生拎着袋子走在身后,先摸出一瓶豆奶递过来:“请你喝奶。”
南栀这次很爽快:“好啊。”
“我不喜欢吃这些。”他看着一袋子甜食皱眉,“你拿走吧。”
“哦,给我啊?”南栀后知后觉笑起来。
他声调平平地说:“丢了浪费。”
那你大可以不用凑单啊。
南栀当然不会说出口。她愉快地接过袋子:“是呀,浪费。所以只能喂给讨厌的姐姐。”
看他拽得很欠的表情,南栀再多的不开心都消散了,更别说那么一点点已经开始无关痛痒的东西。
春日晚风吹拂在脸上,天气到了可以很快消融冰雪的温度。
她想,原来别别扭扭的关心是双向的。
好可爱啊,弟弟。
第30章 约会 【第一次约会注意事项】
晚风和煦,夕阳铺照在地上。
从便利店出来,南栀没马上上车,而是在门口的花坛边坐下了。
她把怀里抱着的一大袋东西放到花岗岩上,双手后撑到身后,懒洋洋地仰头看季寻:“坐吗?”
这地方经常有买了关东煮,三明治的学生过来占着。
放了学,临回家,门口买点吃的,就坐在便利店门口的花坛边,高声谈论今天学校里又发生了什么趣事。傍晚的天,归家的路,在手里甩得跟桨一样的校服外套,充满了青春洋溢。
南栀晃悠着腿坐在花坛边,抢占了小朋友们的地盘。
没多久,季寻长腿一曲,也坐了下来。
迎着微风,南栀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温和又缓慢,“今天偷懒,不想做饭。就喝个豆奶吧。”
她说的是生活,语气却温柔得仿佛在讲述少女心事。
季寻没接话,扯过塑料袋,从里边翻找出两个三明治。
他一左一右在掌心掂了掂,才淡淡道:“不吃浪费。”
一个是金枪鱼的,另一个是蟹柳。
南栀略作纠结,选了蟹柳三明治。都凑了那么离谱的单了,不吃确实浪费。她接过三明治,从边缘开始整齐地撕包装纸。
季寻垂眼看着手里剩下的金枪鱼,抿唇:“你喜欢吃蟹柳?”
南栀:“一般般。”
“那你为什么不选金枪鱼?”
南栀这回反问:“你不是说你蟹肉过敏吗?”
季寻乍然想起在她家吃咖喱鸡那回,因为不吃胡萝卜,又被她追问着报出一大串忌口的东西。但当时那个情况,绝大多数都是一时叛逆胡诌的。
包括蟹肉过敏,全是诓她的。
蓦地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知是因为随口那么一说就被人记忆深刻,还是因为别的。季寻揉了揉鼻尖,撇开脸:“你听不出胡诌?”
“听出来了啊。”南栀答。
“那你还——”
南栀认真地想了几秒,说:“万一是真的呢。”
“……”
头顶有一排麻雀飞了过去,叽叽喳喳。
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季寻在树叶扑簌声中第一次主动开口:“你在不开心什么。”
“工作压力大啊。”南栀漫不经心,“社畜的不开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寻在心里冷哼,看起来就不像。
眉眼迅速染上了一层阴霾。
这种感觉于他来说并不好。就像小孩儿会跟爸妈诉说自己的烦恼,但反过来,大人很少会跟小朋友说自己的郁结和不甘。
不过就是差四岁,他在地位上却从来不与她平等。
季寻自个儿散发着阴霾,而一手之隔,南栀已经咬下了第一口三明治。
她朝着夕阳眯眼,露出一本满足的表情:“蟹柳竟然也不错啊。下次不想做饭我就来买这个。”
呵,这就满足了。
季寻没说话,拧开豆奶递过去。
南栀嘴里还咬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道:“谢谢。”
两人坐在花坛边,迎着落日与晚风,像两个丝毫没被社会洗涤过的纯净灵魂,叼着小小三明治,就无限满足了。
遛狗的年轻夫妻从眼前经过,紧接着还有拎着菜往回赶的中年人,步履蹒跚却始终牵着手的耄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