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考虑到工作日的私塾下午一般不会来人,胧这时应当也在道场授课,所以松阳的步伐迈得很快,他打算趁这个难得没人的空隙先悄悄溜回去再说。
身上穿着的巫女服,路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来,虚那个坏心眼的家伙绝对是为了看他的笑话,才故意没提醒他。这会儿他都走到院子门口了,飘在身旁的虚也不知去向。
反正他没办法再搞事,松阳也不着急,等到那家伙心情好了,大概就会自己飘回私塾,至于衣物什么的,自己回来偷偷换下就好。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确实太过于理想化。
一推开正门,松阳整个人原地石化。
屋子里整整齐齐地坐着五个长大成人的学生,听见门口的动静整整齐齐地朝他看了过来,视线牢牢地钉在他身上——多半是钉在他穿着的巫女服上。
……就很突然。
他一只胳膊上还挂着那件紫底金蝶浴衣,这会儿后背都是僵硬的,保持着推动拉门的姿势,艰难地弯了弯唇角。
“……我回来啦。”
身为师长的从容姑且也还算是勉强维持住了,没有因涌上来的羞耻感直接崩掉。
“大家……都在呀。”
他缓慢地把那只手背到身后去,试图把烫手的衣物藏起来——尽管自己也清楚这个举动有多么掩耳盗铃。
“……老师还以为你们今天都有工作呢。”
理论上应该会最先作出反应的灰发大弟子,不知为何光顾着呆呆愣愣地望着门口的师长去了,耳朵尖还红通通的,唇张了又张半天发不出声。
被称为“松门三杰”的三只,桂和自家大师兄的反应也差不多,黑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冒星星。另外两个男人却都沉默地把脑袋低下去了——与其说是沉默,倒不如说是没勇气开口。
清楚这帮师兄关键时刻没一个靠谱的,信女当仁不让地站起来,往松阳身边一杵,维护的立场一目了然。
“别怕,老师,放心进来,我来保护你。”手里长长的太刀刷地出鞘。
毕竟她不清楚具体的内情,还以为只是某位心怀不轨的师兄逼自家老师逼得太紧,否则这把长刀估计早就挥到那位师兄的脖子上了。
……松阳已经没力气吐槽这把刀平常究竟收在哪里了。
第二个回神的桂猛地一拍桌面,把他吓了一跳。
“老师。”电波系的长发学生难得露出严肃的一面,松阳还以为他要高谈阔论一番,就听他郑重其事道:“离家出走这种大事,怎么可以不来投奔我?”
……小太郎,你的重点原来是这个吗?
“算了,总之老师平安回来就好。”桂目光一转,拿出久违的班长架势,数落三个一言不发的同窗。
“你们三个——特别是你,高杉,想好要对老师说什么了吗,白长这么大的岁数,还拿自己的情绪给老师造成困扰,万一老师在外头一个人遇到危险怎么办?”
松阳这张与大魔王虚一模一样的脸,歌舞伎町的大家的确是分得清他们俩,却也难保会不会有某些保守派的旧臣暗中作乱什么的——虽然松阳相信自己的武力值,但学生担忧自己的心情他也十分理解。
师长的感动还没持续多久,又听桂继续说:“你们看老师都穿成这样子了,万一被抓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去,不仅是要被迫女装营业,还要在角色扮演俱乐部没日没夜的工作——”
话题蜜汁拐向不对劲的地方,这人说到兴起,把桌面拍得噔噔直响。
“可恶!!我桂小太郎怎么能够容许这种发展!哪怕是ntr爱好者也绝对不可以接受路人向的剧情!你们快给我好好反省!!”
松阳:……拳头痒了。
不过被他这么一胡闹,身体里流窜的紧张感倒是略微散去一些。毕竟一直僵在门口也不是办法,他敛了敛不自然的神色,平静地踏进屋子里。
“我去换掉衣服,你们先好好休息吧。”
桂一脸遗憾:“哦哦!这就换下来吗老师?不考虑再多穿一会儿——”
信女亮刀:“假发师兄,头伸过来。”
“咦咦咦师妹怎么也这么叫我??所以说不是假发是桂啦!”
虽然有两个交流感情的学生缓和气氛,但松阳从室内穿行而过时仍然微微绷着身体,目光直视前方,不去留意三个暗戳戳盯着他却不说话的学生。
直到遁进回廊,难熬的视线才被遮挡住,他一进房就把卧室门拉紧,倚着墙根坐下来,手里的浴衣也滑落到一边。
换衣服的说法虽不能算是借口,但更多是想给自己留点缓冲的时间,哪怕理智上知道自己该去应对这种局面,情感上还是不自觉想要逃避。
刚把身上的巫女服换下,门外的长廊上就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步履迈得又慢又沉,好像脚步的主人此刻也处于挣扎之中。
脚步声最后到房间门前停下。
“……松阳。”
来的是银时。
“……阿银能进来吗?”
松阳差不多穿好了里衣,在门后面犹豫了几秒,给对方拉开门就去衣柜前取外披的羽织,眼神闪烁着有些不敢回头。
“进来吧,怎么啦?”
站在门边的银发男人很小心地抬眸望一眼他的背影,也没挪动步子,手臂拢紧在身侧跟罚站似的,从头到脚散发出一种强烈的局促不安。
“阿、阿银是来说对、对不起——”
说着往地上一趴,一副要当场表演土下座的样子,松阳听见背后“咚”的一响还愣了一秒,一脸懵圈地过去拉他胳膊。
“等等,银时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老实讲,他压根没搞懂银时跑来道歉的理由,整件事里怎么看银时才该是生气的那一方,毕竟是自己没有听他的嘱咐,随意行动才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银时又没有做错什么呀?明明是我该对银时说——”
银时被他扯起来拉到房里坐到自己面前,那颗额头都砸红一块的卷毛脑袋正沮丧地耷拉着,一听松阳这么说,立马急了,上来把人家嘴巴一捂。
“不许说!”
他的手在打抖。
“……不要对阿银道歉,也不要对任何人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如果那天没有把松阳独自留下来,他就不会经历那种事情了。
直击脑髓的愤怒冷静下来后,银时满心剩下的全是后悔。
明知道松阳对自己的学生有多不设防,明知道他身边没人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明知道高杉那家伙有多么不择手段,还不经思考地做出行动。
——到头来,好像一次都没能保护好他。
“……都怪阿银,光会说大话却又做不好,还说什么一切交给阿银处理,结果不仅什么都没能解决,还害你被那混蛋欺负,阿银真的超没用的……”
说着说着银发男人眼眶都红了一圈,看起来整个人都快被自责击溃了。
松阳看得心疼,也顾不得心里那点无意义的别扭,赶紧把委屈巴巴的小卷毛抱进怀里安慰。
“乖啦,才没怪银时呢,银时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我们家的小银时最棒啦,怎么会没用呢,最喜欢的就是银时喔。”
颈窝上湿漉漉的淌开一片,腰身也被对方的手臂缓慢地用力圈紧,像是害怕他再逃跑似的。
“之前你都不回来……”嗓音嘶哑得不行,“还以为你不要阿银了。”
这下松阳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一边温声细语地继续哄,一边侧过头亲亲自己恋人兼学生的脸颊安抚他。
被他搂住肩膀的男人慢吞吞地抬起头,用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看了一会儿,额头轻轻地、热乎乎地蹭了过来。
“……松阳。”
“嗯?”
“阿银可以亲你吗?”
语气和神态,全都透着小心翼翼。
性子内敛的长发师长悄悄红了耳朵尖,也没回答,只是阖上那双如水的淡绿眼眸,微抿的唇主动附上对方的唇。
银时好像因他的举动怔住了,反应过来之后才开始搂着他回吻,屋子里一时只有唇舌交缠的水声和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等到滚烫的舌尖从湿热的口腔退出来,松阳的脸也烫烫的,抿着被亲得湿红的唇瓣靠在男人胸膛上,听着头顶上传来对方闷闷的嗓音。
“至于要不要原谅那家伙,遵从你自己的想法就好,阿银不干涉你啦,怎么样都好。”
——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眸光扫过榻榻米上那件折叠整齐的浴衣,万事屋老板内心又酸又涩,鼻尖嗅着对方柔软的发顶,猛吸几大口自己恋人的气息来缓解情绪。
吸不到松的日子,真的超难熬的哇!不管那些烦心事,总之先让他吸够本再说!
松阳抵达私塾的时间本来就卡在晚饭点之前,两个人在屋子里黏糊了半晌,看差不多到时间了,银时就习以为常地去厨房做晚饭。
背后跟着个笑眯眯的长发师长,跟进来分明是想帮忙的样子,银时挥挥手做赶人状。
“这些用不着你来,会有人帮忙的。”
谁?松阳困惑地转头,看见胧掀开门帘从外面走进来。
“老师出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帮忙就好。”
看他们俩一个掌勺一个打下手配合得还挺默契,你一言我一语地也能聊上几句,松阳小小地吃了一惊: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什么时候起这么要好了呀?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于装睡期间被大弟子偷吻的事,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装作不知情,胧似乎一直有话要对他说,却又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口,等到那时候再谈也不迟。
内室里,两个在政府工作的学生还在打打闹闹跟闲聊,满屋子都是桂嘚嘚叭叭的说话声。
与这边的热闹画面相比,独自坐在角落里垂着头谁也不搭理、脑门上跟嘴角还有不知道被谁揍出来的淤伤,如同受到同窗排挤的紫发学生那边就要显得落寂多了。
松阳在回廊口徘徊了一阵,终于下定决心迈进屋内,吸两口气平复有些混乱的呼吸,清了清嗓子。
“——晋助。”
几乎在他启唇的瞬间,静默僵坐的紫发男人就如有所觉般,猛然抬起头朝他望了过来。
“老师?”
绷紧的表情和异常凄苦的面色,让从来都是一副游刃有余模样的鬼兵队总督,看上去几乎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死囚。
等待判决的这段时间,足以让他在无尽的懊悔和愧疚中饱受煎熬,而罪责与否,都只在自己的师长一念之间。
……松阳有点不忍心看他的脸。
他默默地别开眼,叹口气:“先跟我过来上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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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还有没有机会正文里开辆温柔点的高松剧情车……看情况吧,到最后结局之前的这段都没大纲了,大概就是写着写着然后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