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学生们造访私塾都特别勤快，不提原本就等于住在私塾，只是偶尔会去首相府露个脸撑下场子的胧，银时基本上是天天都按时来报道，桂也会一下班就来私塾蹭饭，工作地点就在附近的信女更是一有空就来逛一圈，带着私塾的孩子们做做游戏什么的。
    哪怕是一回来地球就周转于新政府各大势力之间的高杉，平常忙得不见人影，周末也能准时到私塾来吃晚饭。
    不过他可能是整个私塾最不受孩子欢迎的那个。不晓得是他本人距离感把控得好，还是孩子们对他身上的戾气有些发怵，松阳从未见过有哪个孩子主动凑到他身边去。
    以及非常让松阳难以理解的一点——长大成人的学生们之中似乎有好几个也都不大欢迎他似的。
    一袭金蝶紫衣的男人推开拉门进到内室，松阳还没放下碗筷去迎，银时倒是先一个鲤鱼打挺从榻榻米上翻身坐起来。
    “喂喂，这个啥鬼兵队的那什么总督不是应该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吗，怎么阿银又在这里看见他了啊，阿银一周到底要看见他这张中二脸几回啊？”
    ……不是因为你几乎天天都跑来这边偷懒吗？松阳很无奈地瞥了银发学生一眼。
    在私塾，高杉基本上是不怎么和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交流的状态，松阳多少了解一点他和银时还有桂的那些矛盾，与胧之间，大抵也是攘夷战争时期结下的梁子，胧有很愧疚地告诉过他，高杉失去的那只眼睛是他刺伤的。
    更多的，他也不愿意再往下说了，松阳也不想难为自己的大弟子。
    胧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个性，私塾里，能和他说上话的，除了自己，也就只有对谁都一脸自来熟的小太郎，和过去都在一个组织打过工的信女，此外他也从来不和谁主动搭话。
    至于信女，外表看起来是三无属性，意外的很活跃，居然是私塾里唯一一个能接上小太郎乱飞的脑电波的人，一说起冷笑话，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
    照理而言，她应该也是唯一和私塾其他所有人都不存在的过节的那个，却不知为何，这孩子也对晋助有一丝微妙的排斥。
    “真努力啊，把一个变态萝莉控推上和异三郎对立的位置，想必师兄也花了不少功夫吧？”
    信女坐在蒲团上慢悠悠地擦拭那把长长的太刀，威胁似的语气，松阳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她单薄的后背。
    ——说真的，这把刀究竟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不过，有着优雅谈吐和丰富阅历的鬼兵队总督委实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只要他带上三味线一出现在私塾，松阳的注意力就会不知不觉被他(手里的三味线)吸引走大部分；然后又说着“在飞船上还欠老师几首曲子没有教”，饭后时间正大光明地把人往房里一带，也不掩门，任谁都挑不出他的话柄。
    “再这样下去，老师绝对会被那棵心机矮杉的花招给拐到我们见不到的地方去啦，这种发展绝不能容忍！”
    借口上厕所去刺探完敌情回到客厅，桂忧心忡忡地拉着银时到一边去开小会，意在鼓励他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信女挪着蒲团一点点靠近，竖起耳朵偷听，听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地点头。
    桂举起手臂呼喊：“面临如此严重的威胁，你难道还能对此坐视不理吗！难道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被托付众望的万事屋老板心不在焉地嗯嗯啊啊附和着，看上去完全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恨铁不成钢的桂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又对着他的脸一顿猛抽：“银时同学，你的信心在哪里！声泪俱下地立下要超越矮杉成为世界顶级师控的誓言时的决心又在哪里！你莫非忘记了我们之间那个要让我为你送上一顶绿帽的约定吗！”
    忍无可忍的银发男人一脚把他踹进墙根，动静大到一向不关心师弟们私下互动的胧都不禁侧目。
    “——从来就没有过那种变态一样的誓言和约定好吗！！”
    长大成人学生们能在私塾聚齐一次是件很难得的事，松阳满心都是欢喜的，其实会下意识地忽略掉一点自己思考不出头绪的某些事情——比如，有两个学生，对他的感情都明显超出师生之情的范畴。
    再比如，他对这两个学生的感情，还停留在师长对学生的疼爱与包容。
    在感情方面过于迟钝的长发师长，就算实打实地收到了来自学生的告白，也还是对这种怪物无法触及的情感有种本能上的畏惧，更别提要换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自己的学生了。
    燥热的夏天过了一大半，歌舞伎町进入阴雨绵绵的季节，不方便给学生安排课外活动，活泼好动的孩子们窝在教室里听一整天课听得昏昏欲睡，松阳一说下课，全都精神了，欢天喜地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冲出教室。
    “哇呜！回家吃饭睡觉啦！”
    ……一瞬间感觉像是看到了好多个小时候的银时。
    也不晓得银时是不是把万事屋积累下来的工作都丢给刚步入成年的新八了，回来歌舞伎町之后总是从早到晚赖在私塾不挪窝，就差没直接打包行李搬来私塾住下了，松阳好几次撞见神乐和新八一左一右强行把他拖走。
    这家伙还很委屈似的，抓着私塾的大门说着什么……“越是这种时候越是绝对不能让他有落单的机会！会出大问题的知不知道啊喂！你们两个小鬼别来给阿银捣乱！！”
    ……完全无法理解啊。
    一推开内室的拉门，又见到没正经的银发学生懒懒散散地斜躺在榻榻米上看漫画，时不时抓抓头发挠挠屁股的，惬意得不行，松阳顿时玩心大起，蹑手蹑脚地敛起足音凑过去，贴在他耳边幽幽道。
    “银——时——”
    “哇啊啊啊啊啊！！”
    胆小的万事屋老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惊叫，手里的漫画书使劲抛出去啪地砸回到自己脸上，额角被书本的尖角砸出块淤青，疼得他龇牙咧嘴地卷在地上。
    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会让他受伤，松阳心疼坏了，赶紧取来医药箱给他擦药酒；银时仰躺在他跪坐的膝盖上，后脑勺的卷毛蹭着柔软的衣料，绯红的眼眸盯了会儿虚空，从揉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素白手掌移到搭在手背上的几络浅色的长发上，又迂缓地移向对方专注的侧脸。
    午后的暖黄阳光里，那双温柔的眉眼满满盛着的全是温暖的、对放在心尖上的学生的珍惜。
    “……松阳？”
    “嗯？怎么啦？”
    “你……有考虑出结果吗……？”
    考虑什么？松阳略微迷惑地张了张唇，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自暴自弃似的伸一只手过来一把捂住他的唇。
    “算了，阿银不问了，总之你自己一定要想清楚再做决定，别随便被居心不良的家伙三言两语哄骗走哦。”
    ……所以居心不良的家伙又是在指谁啊？
    “……反正，没有什么比你能够开心更重要了。”
    后半句话他几乎是用气音呢喃的，松阳听得模模糊糊，想再问个究竟，这家伙又哼哼唧唧地叫嚷着头疼转移话题，松阳的思路一下子被他带偏，这场没头没脑的对话也就暂且搁置了。
    日子过得太平静，过往那些离别的伤痛，好像在不经意间也就被这样平凡的日常所治愈，只要珍视的学生都在自己身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感到烦恼的事情了……
    一个下着小雨的深夜，高杉向他提出了辞行。
    ——时间是绵绵如丝的细雨敲打在前院灌木丛上的后半夜。
    松阳听见雨声起身关窗时，一抬眸看见院子里头静立不动的人影，忙披上羽织撑了把伞出来。
    “……晋助？”
    淅淅沥沥的落雨里，的确是有些日子没来私塾的紫发学生一动不动地立着，一只手往上抬了一点头戴的斗笠，狭长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
    夜色太深，松阳也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只看见接连而至的雨水氲湿了和服上金色的蝴蝶图纹，又沿着衣摆往下滴落。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先进来再说吧。”
    素色的纸伞微向前倾斜笼住男人被雨浇湿的后背。松阳去牵他垂在袖管里的手，只摸到一手冰冷的湿意；想拉他进到屋子里来避雨，高杉却轻轻摇了摇头。
    “就不进去了，我只是来向老师做临行前的道别。”
    “道别？”松阳微怔片刻，反应过来。
    这些日子太过于习惯长大长人的学生们随时都能见面的感觉，他都差点忘记了，晋助身为统领一只队伍的总督，断然不可能像银时他们那样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抛下飞船上那些信赖他的部下们。
    “晋助是……又要去宇宙了吗？”
    “是的，老师。”斗笠下的声音又低又沉，透着清晰的不舍，“我并不想这么快就和老师分开，但是还有一些事需要我去处理……”
    还在追击春雨残党第七师团传来消息，有一小部分天道众的骸骨流落到春雨逃亡师团的手中，世间只要还存有一丝一毫可能会给松阳带来危险的隐患，鬼兵队总督都必须追查下去。
    “这一次，或许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陪着老师……”
    “没关系呀。”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学生的心情，松阳敛了敛眼底的失落，唇角弯起宽慰的笑容。
    “我知道的，晋助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也有自己要达成的追求，老师不会强求你停下脚步，晋助只要记住这里是你的家，不管去到多远，都还有能回来的地方，就够啦。”
    他轻声说着，高杉安静地听着，听到最后那番肺腑之言，被雨浸到发冷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胸口那只悲鸣嘶吼的兽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心脏上淌出黑泥的空洞，也在被十分真挚的情感所填补着。
    ——他已经不再是那只无家可归的困兽了。
    不用再垂死挣扎于刀尖舔血的修罗道上，到血尽身陨也无法回头，无论他将自己置身于何种境地，都会有人在等待着他。
    “老师，我……”
    情难自已地，他抬手捧起近在迟尺的那张温柔恬静的脸，松阳便猝不及防地望进了那只碧绿的眼眸中毫不掩饰的那份缱绻如深海的爱意里。
    “……我深深地爱着你……”
    非常轻柔的吻伴随着男人垂下头的动作落在松阳唇角上，是丝毫不带倾略性的触碰，仿佛全世界的珍惜都装在这个吻里。
    “……我的生命，只是为了老师而存在……”
    炙热的气息在唇舌间交缠，长发师长淡绿的瞳孔一瞬之间剧烈地颤动着。
    虽然隐约察觉到学生心中怀有的这份恋情也许远比自己想象中得还要沉重和深刻，也想寻找到一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选择，但是，但是……
    无法与谁白首共携相伴一生，亦不曾懂得何为爱情的自己，真的能对倾注在自己身上这样的感情做出正确的回应吗？
    撑伞的那只手力道紧了又紧，松阳最终还是没办法狠下心来在这一时刻推开真情刨白的学生，放任般地阖上眸子，任由高杉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唇，又逐渐深入进去。
    这个缠绵的吻持续了很久，直到耳边的雨声逐渐减弱了，松阳缓慢地睁开眼，形容俊美的男人抵着他的额头，眼里带着某种笃定般的笑意。
    “等我回来，老师。”
    最终的胜利已然掌握在他手中，谁也不能动摇。
    “到那时候，我就会向老师提出最后的请求……”
    伞下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在稀薄的雨幕中远去了，唯有唇上的温热还残留着。松阳站在院子里怔怔地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到这场雨已经停了。
    他把伞收起来时，整个人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伞面抖落的水珠一下子打湿了里衣的下摆。回到屋子里换一身衣服，再心事重重地躺上床榻，仅剩的睡意几乎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于是最后，他就干躺着盯天花板看了一整夜都没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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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想搞有趣的展开……总之努力搞吧23333
    其实，以老师的性格，很难像普通人那样，去考虑谈恋爱的问题吧……
    (话说回来，最后那一段本来写了银时窥屏的戏份，但我最后还是决定删掉了orz)
    不过还是想问一下，cp……大家有哪个人选不能接受的吗？虽然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