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仙望乡回来之后,这一年也没剩多少天了,很快就迎来歌舞伎町的冬雪祭典。
松阳把戴着毛线手套的双手拢进衣袖,看银时跟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弯下腰呼哧呼哧挖脚底下的积雪。
负责策划祭典的登势婆婆在广场上举办了一场有奖金的堆雪人比赛,差不多所有歌舞伎町的居民都跑来参加这场活动,万事屋自然也不例外。
神乐的双亲说是会在地球逗留一阵子,但还有其他事要办,要过几天才回歌舞伎町,她便又住回万事屋。
万事屋三人组正在吵吵嚷嚷地争辩雪人的造型。
“要堆醋昆布大神阿鲁。”
“哪门子的神阿银没听说过,当然要堆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炮才算男人的乐趣。”
“抱歉,我可能没听清,银桑你可以再重复一下吗,什么炮?”
脖子上飘着红围巾的银发男人不着痕迹地扫一眼雪地上眉眼自带弧度的长发青年,从对方空荡荡的修长脖颈间滑过,抿了抿唇没说话。
松阳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正想回对方一个笑容,男人就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
没干劲的万事屋老板懒洋洋挖着耳朵重复一遍“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炮”,新八脸扭曲了一下。
“听都没听说过那种东西好吗!!”
“啧,新吧唧又一次暴露了自己作为一副眼镜的无知。”
“够了喂银桑!你这算人身攻击了吧!”
被堆成不忍直视外观的冰雕直挺挺地指着天空,松阳旁观完建造全程,嘴角一抽。
……原来他当年回答不上小太郎还因此备受打击的提问,就是这样该被打上马赛克的东西吗??
“哦哦!老师和银时同学也来参加祭典啦!”
领着一只白色不明腿毛生物的桂兴致勃勃地走过来向他们招手,松阳认出那正是烟火祭典上对方穿过的叫做伊丽莎白的皮套。
“银时同学堆的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炮还不错嘛,不过我堆得更好哦!老师请看!”桂长发一甩,指向不远处巨大的伊丽莎白滑梯。
新八震惊脸:“先不说桂先生作为通缉犯还敢随便露面是怎么回事啦,但那种等级的成品和雪人压根扯不上关系了吧!!”
“合格的武士哪怕连小小的活动都不能懈怠!老师就是这么教育我的,对吧!”
……不,并没有教过你这种逆天的手工技能啊小太郎。
广场上逐渐冒出一堆奇形怪状的冰雕,银时那个名字很长的造型糟污污的炮不知为何异常受大家欢迎,吸引了一群人围观,看起来有拿到奖金的希望。
紧张兮兮的万事屋三人组严防戒备地围在冰雕外侧,生怕有谁借机破坏他们的巨作,其他的参赛者有几个觉得头奖无望的,干脆跑去桂的伊丽莎白滑梯上玩耍起来。
松阳原本在抄着手在一旁当观众,后来也被兴头上的桂拖进会场中心来,说是要让他参与和感受冬季活动的气氛。
“私塾里一到冬天,老师也会举行堆雪人比赛呢!第一名会得到老师充满爱意的奖品哦!”
……他明明记得那是小太郎他们自发组织的比赛来着?
参观途中桂在絮絮叨叨地回忆起那一年冬天的比赛,不远处的空地上突然爆发了喧闹的动静,似乎是有自己的作品意外被毁坏的居民开始报复性地毁坏其他人的作品,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桂的滑梯。
大眼睛的攘夷头目眼神呆滞地伸手“……我的呕心沥血之作……”。私塾师长有点瞠目结舌地见识到了自己的长发学生一秒黑化的过程。
“可恶!让我桂小太郎来制裁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等等,小太郎——”
一个没拉住,松阳就眼睁睁地看着桂头顶冒着黑气加入破坏冰雕的队伍。
于是整个会场立即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座座冰雕咔咔嚓嚓地倒塌,一个个失去资格的人依次成为破坏冰雕的一员。
场面霎时乱成一团。松阳穿过跑来跑去叫嚷着“谁也别想得第一”的人群走到万事屋那个的冰雕前,没看见本该守在这里的一大三小,就自己驻扎下来保护冰雕。
轻松地挡开几个意图靠近冰雕的参赛者,他在周遭的喧闹里还没感叹多久歌舞伎町不同于长洲的“浓厚”人情味,人就被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了。
“喂松阳!都乱成这样了你居然还站着发呆——”
趁乱挤进来把他护在胸前的银发男人声音里染上了一丝焦虑,又刻意咬住话头打断。
“总之阿银先带老师出去。”
松阳没来得及解释,被他用胳膊紧紧揽着艰难地拨开人群往外挤出一小段距离,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那个冰雕,然后失落地看见冲天的炮筒已经从中断裂。
“啊,银时的冰雕——”
“这种时候谁还管那个玩意。”垂着眼帘的男人不看他的脸,搂着他肩膀的手臂也带点不易察觉的僵硬。
“老师顾好自己就行,没必要替阿银操心那么多。”
“毕竟是银时花了心思想要获奖的作品呢。”松阳想着还有些遗憾。“老师也很想帮银时保护好在意的东西啊……”
银时顿了片刻,没出声。
额前银白的卷毛垂落下来,将他眸光中涌起的涟漪掩饰得十分彻底。
逃到人群之外的基本上只有他们俩,银时一把松阳带到安全地带就松手退开了。其余人都还在满脸黑气地搜寻还没被破坏的冰雕,直到会场上所有冰雕全都粉碎不堪这场混乱才平息。
这场比赛的所有参赛者毫无疑问全部出局。没能拿到奖金,新八和神乐都满脸的沮丧,走在回万事屋的路上还在抱怨。
街上是有真选组巡查的,来去如风的桂和松阳打了声招呼就溜进一条小巷子遁走了,松阳想叫住他,迟疑了几秒还是没开口。
落在后面几步的银时抬眸望一眼前方长发青年素色的身影,又垂下眸色沉沉的绯红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再过两天就是新年的第一天。按照惯例要去神社祈福,松阳记得过去的私塾是每一年都不曾落下的,万事屋也延续了这个习惯。到后半夜,大门就被敲响了,换上新衣服的新八站在门外,有礼貌地问好。
“松阳老师,我和家姐来邀请大家一起去神社。”
“麻烦新八君和阿妙小姐啦。”
同样换上新衣服的阿妙也跟着问了好,探究性的目光掠过前来开门的松阳温如水的眉眼,又落在从卧室里走出来正提着睡眼惺忪的神乐的银时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抬手掩唇。
——啊啦,只是小新所说的师生关系吗?
“好困好困,想睡觉阿鲁,不想出门阿鲁。”
络阳星大概是没有类似的习俗,安眠受扰的夜兔族少女向前一把抱住熟悉的温暖源,在松阳身上挂住不撒手,两眼一闭继续睡得冒鼻涕泡。
“臭丫头别把鼻涕往老师的衣服上蹭啊喂!”
黑着脸的银时简单粗暴地抓她的肩膀试图把人摇醒,松阳无奈地阻止了他。
对付撒娇的小孩子对私塾师长来说当然不算难事,况且这孩子总会让松阳想到以前的银时打着哈欠被他从床上叫起来,在神龛前头一点一点地犯困的样子,回想起来,有种奇妙的亲切感。
万事屋老板耷拉着一双死鱼眼,看自家老师蹲在那里柔声细语地哄孩子,不一会儿这个困倦的小姑娘就努力睁开眼睛了,乖乖地坐在榻榻米上让松阳给她梳整齐头发,自己把两个团子头装饰别在脑袋两边。
“不愧是银桑的老师啦,果然很擅长照顾人呢。”新八不自觉感慨出声,松阳听见了,笑道。
“其实说到照顾人这点,我比不上银时喔,生活上大部分事务都是银时在照顾我呢。”
“老师只是不擅长这些罢了。”银时的语气淡淡的,松阳也很轻地“嗯”了一声。
近来他在松阳面前也不怎么露出局促和毛毛躁躁的那一面了,偶尔也会显露出点距离感,睡觉更是安安分分地卷进自己的被窝里不乱动。
结束那场温泉旅行后,他似乎有所改变,又似乎仍是那副懒懒散散的老样子,不过万事屋的两个未成年目前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唯有阿妙稍微诧异地瞥了他们俩一眼,拉过新八说悄悄话。
“话说,银桑和松阳先生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他们两个关系那么亲近怎么可能吵架啦。”
“哦,那看来就是其他原因了。”
阿妙一脸意义不明的了然,新八状况外地摸着后脑勺表示理解不能。
虽然不知道攘夷志士有没有组团去神社祈福的活动计划,但松阳依旧用那台修好的手机发简讯把桂也一块儿叫上了。
越是有活动的日子,真选组的巡查越严密,站在楼底下等待他们的桂显然也考虑到这一步,打扮成穿戴着船长帽和航海服,一只手装上铁钩的海盗造型。
“老师晚上好!今天如此特殊的日子,还请各位称呼我为我桂·斯派洛船长哦!”
他唇角还贴着两撮小胡子,一说话就一翘一翘的,松阳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笑得一双绿眸弯成月牙的形状。
小太郎的变装能力也不比他在奈落的时候逊色多少呢。
十分忧虑的新八:“……这样真的不会更显眼吗桂先生?”
“是桂·斯派洛船长,记住了哦眼镜框君。”
“眼镜框君是什么鬼啦桂先生!”
神社在另一条街的尽头,半路上不可避免地撞见了巡逻的真选组队员。领头的土方犀利的目光扫过来,新八吓得大气不敢出,银时也有点发怵,松阳淡定地朝他颔首。
“今天也在工作呢,辛苦啦土方先生,近藤先生。”
叼着烟头的土方一如既往对万事屋没什么好脸色,更何况这群人里还有会惹来麻烦的角色。
他冷淡地点了下头,顺便把看到心上人就嗷嗷着“阿妙小姐!”的自家丢脸局长给扯回来。
“啊啦,没想到大江户的警察组织还会饲养猩猩做宠物呢。”
“呜呜呜呜阿妙小姐……”
近藤的哭声伴随着鬼之副长离去的身影远去,一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唯一脑电波不对路的桂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哼哼哼,愚蠢的真选组,连我桂小太郎的伪装都看不破!”
“认出来就糟糕了好吗桂先生还有请别再自报姓名了啦!”
祈福的流程和松阳记忆中的区别并不大,兼职神官的则是意想不到的熟人——巫女姐妹中的百音。尽管和人家姐姐不对付,阿妙眯起眼打量她两眼倒没说什么,松阳温和地同她问好。
她带着一只超大号的白色巨犬,神乐看起来和它相识,一人一狗跑到院子里去追逐打闹了,百音对一年前的事还有很深的印象,见到他和银时站在一起,把他拉到旁边去小声问。
“松阳你和这家伙确实不是仇人什么的吧?”
得到松阳肯定的回答,她稍稍放心一些,但眼里的担忧还未完全散去。“那,坂田先生对于你死而复生没有表现出不能接受吧?”
松阳怔了一下,轻轻摇头。
他至今也不能确定银时当年是否有认出他来,可无论结果如何,他所做的,却是又一次抛下了那孩子。
——到头来,自己总是在重蹈覆辙。
“那就好。”百音难得露出点笑容。“想来你过去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吧,一般人可很难接受这种事的,既然能够重逢,就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吧。”
面前的长发青年一瞬间好似流露出了极为难过的情绪,但百音定睛观察时,对方面上又是一成不变的美好笑颜。
“我一定会珍惜的。”
他轻声道。
回程路上神乐叽叽喳喳地在追问新八许的新年愿望,新八不肯说又去问银时。万事屋老板烦躁地抓头发。
“都说阿银不信神灵什么的了,没愿望可许,问多少遍都一样。”
眼前恍惚浮现了银发孩子忐忑地问他“神灵真的存在吗?”时那张稚嫩的脸,松阳有一时间的失神。
活泼的天人小姑娘溜达过来。“松子老师许了什么愿望阿鲁?”
幻象散去,重新变为长大成人的银发学生的模样。
——是被身边的人们依靠信赖着的、被羁绊牵挂着、被爱着的模样。
“我的愿望很早就实现啦。”私塾师长温柔地弯起笑眼说道。
桂那边自己嘚嘚叭叭说开了。
“老师,我今年的愿望是打败真选组,早日寻求到江户的黎明,大家都能认识到攘夷就是joy……”
“拜托不要在街上说恐怖发言啦桂先生!”
街道拐角,阿妙领着新八和他们道别,神乐让松阳嘱咐了几句,也跟上去一起走了。
回万事屋的路上,仍旧是桂叽哩哇啦地说个不停,松阳轻声细语地应和他,银时始终不开口,偶尔散漫地哼唧两声。走到万事屋楼下,松阳脚下一顿,两个昔日私塾的学生也默契地停了下来。
松阳微微垂着眼睑,看了一会儿足下细碎的倒影,才缓缓抬起头来。
“银时,小太郎,有件事要对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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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收尾阶段啦(指主线剧情啦),虽然我也想一直平静到结局,但主要还是因为,有些事情就是无可避免啊……
就是想从原本的剧情中达成he,过程才会显得很曲折啦,大战没办法抹除掉,虚的计划也不可能当作不存在,当年的分离和无法团聚也没办法,所以只能尽力,尽力在可能性上寻求大家都圆满,每个人的关系性都不想随便对待,特别是虚松之间,想好好展现。
废话太多了23333各位见谅啦
这一次把阿银写得比较被动了,也是个问题……一想到原作结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让他稍微主动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