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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总是猝不及防(有加笔)

    三月,是樱花开放的季节。
    “这个开头又用一遍是不是太偷懒了喂!”
    “咳咳,总之,又是一年一度的赏樱会啦,大家。”
    一到樱花季,赏樱会自然是私塾每年都有的活动,少年们在河边的那棵樱花树旁打打闹闹,吃吃喝喝,玩游戏,衫婆婆会做樱花团子让大家带上,今年她则拿出了新酿的樱花酒。
    “酒是硬汉的灵魂。”银时煞有介事地这么说着,偷偷摸摸想打开保温盒里取酒壶,让松阳发现之后故作无辜地缩回去,红眸仍在有意无意瞟松阳藏在身后的保温盒。
    桂今年也抱着他从家里取来的三味线激情四射地狂吼一通,一群学生们不断地对他发出“嘘”声。
    往常一听桂糟蹋乐器就按捺不住的高杉这次意外的冷静,撑着脸颊双眼放空地出神,松阳唤了他好几声,那双碧绿眸子才有了焦距。
    “……老师?”
    “怎么啦?晋助有心事吗?”
    唔,晋助也同样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呀。松阳狭促地朝他眨眨眼睛,悄悄凑到他耳边问。
    “晋助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感觉到温热的唇擦过耳畔,紫发少年连头发丝都是僵硬的,半晌才极其缓慢地摇头。
    “没有……”
    明明耳根都红透了呢。自认看透学生的浅发师长勾勾唇角,不点破他藏着掖着的心思。
    那边桂吼完一曲又想接上一曲,让按捺不住的重一郎劈手夺去三味线,将携带的纸牌塞进他手里,提议玩他新学来的叫做“国王游戏”的玩法。
    自认是游戏高手的桂立即响应,轻车熟路地给大家分发纸牌。
    “这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国王的位置一定非我这个未来的统领人物不可——咦不是国王牌。”
    “想要国王牌是吧?阿银便宜卖给你哦。”银时拿纸牌啪啪啪打桂的脑袋,被眼尖的重一郎一秒看穿。
    “银时师兄,你根本不是国王牌嘛!”
    恼羞成怒的银时扑上去要揍他的脑袋,重一郎哈哈笑着跑开,吵闹里班上最文静的女孩子花鹿颤颤巍巍地举手。
    “我、我是国王……我指名8号。”
    “哦哦!这么快就有第一轮激动人心的时刻吗,八号究竟是谁呢!”
    “是我,小太郎。”
    八号纸牌拥有者松阳弯弯唇角翻开自己的纸牌,众人眼前闪闪发亮,跑开的银时更是嗖嗖两下窜回来,就差没抓住人家女孩子的领子摇晃。
    “给阿银选真心话哦!一定得选真心话哦!!”
    “银时——”松阳握起拳头,银时悻悻地坐回去,饱受同学们期待的女学生咽了口唾沫,声音细若蚊蚋。
    “我选真心话……我想问……”声音越来越轻。“老师……好像非常喜欢樱花季,有什么原因吗……”
    “喂喂喂,难得的真心话居然问这种问题,太浪费了吧你!”
    最八卦的重一郎一开腔,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委屈的女学生鼓着脸颊喊“我就是想知道嘛!”。
    松阳望着他们打闹的画面,笑眼弯弯地作出回答。
    “唔,有一个重要的朋友是樱花季出生的呢,因此每到这个季节就会想起他。”
    ……又是那位超级重要的旧友呗。
    唯一知晓内情的银时瞬间失去了继续游戏的兴致,其他的学生们均是一脸好奇,纷纷问他是什么样的朋友,人又在哪里,松阳眨眨眼睛笑着摇头。
    “只可以回答一个问题喔。”
    “欸——老师好狡猾啦!”这是众人遗憾的哀叹声,他们的师长仍旧云淡风轻地浅笑,不再多言。
    曾和那个在春天出生的孩子约好了,要在樱花树下为他过第一个生日。
    如果他也在这里,一定会露出满足的微笑吧,如同他在约定的松树下充满憧憬的模样。
    如果他也能身处于这片幸福的光景之中——
    “发呆是吧?那樱花酒阿银就收下咯。”
    语调漫不经心的银时趁机拿过保温盒,兀自掏出酒壶往嘴里灌,喉咙发干的桂也忙不迭地伸手。
    “银时同学快给我也来一杯!”
    “我也要我也要!”
    又有眼馋的学生跟着附和,被银时凶巴巴的瞪回去,言语间已有几分醉意。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跟阿银抢什么大人的乐趣呢,阿银这叫做成年人的借酒消愁懂不懂啊你们?”
    说完又是一杯下肚。回过神来的松阳赶忙阻止他,还没抢回来酒壶,他就仰头倒得干干净净。
    “银时——!”
    彻底醉得不省人事的银发少年扑通一声脸朝下砸在野餐垫上。
    结果回私塾的时候,松阳背上就挂着一只酒气熏天的天然卷,还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冒出奇奇怪怪地醉话。
    “嘿嘿,阿银打败你了,嗝——”又是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声响,醉酒的银发少年侧头啪叽一下亲在他耳后根上,发出响亮的“啵”的一声。
    “银、银时——”松阳十足给他吓了一跳,差点没一把将人扔出去,跟在后面的高杉脸都黑了,跑到松阳跟前视死如归地伸出手。
    “老师,让我来背吧。”
    “不麻烦晋助啦。”松阳谢过他的好意,用力托一把银时的屁股让他不至于继续往下滑,并未注意到高杉略微带点阴云的眼神。
    另一边也打着解渴的旗号喝了不少的桂还没完全醉倒,叽哩哇啦讲了堆松阳听不懂的胡话,自告奋勇说要帮忙,大吼一声一脑袋撞在银时屁股上。
    “婆婆!请赐给我力量吧!”
    ……究竟是要什么力量啊小太郎??
    本该神志不清的银发少年瞬间爆发出杀猪嚎叫。
    “啊啊啊混蛋假发你的脑袋是铁打的吗!!!”
    松阳愣了愣,在桂机械性念叨“不是混蛋假发是桂”的声音里勾起唇角。
    “——银时。”
    “等等等松阳老师阿银可以解释——啊啊啊别松手啊老师!!!屁股,阿银的屁股要裂开了啦!!!”
    屁股一边大一边小的银时趴在被褥上凄惨地哼哼唧唧,洗完澡的高杉满脸嫌恶地缩进自己的被子里,刚发现自己头铁如钢盔的桂还不大清醒,蠢蠢欲动地想再拿银时的屁股做实验。
    “银时同学,我来让你的屁股对称点如何。”
    “滚开啊混蛋假发!!!”
    松阳哭笑不得地扯过叫喊着“不是混蛋假发是桂”的长发少年,叫他也赶紧去洗澡,自己去里屋取来伤药打算给银时涂。撅着屁股的银时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脱裤子。
    “所以说,不脱裤子怎么给银时上药呢?”松阳无奈道。
    “所以说,阿银的屁股会自己长好的啦,松阳老师你别管就是了,硬汉的屁股是不可以随便露出来给人看的。”
    银时说得振振有词,松阳一早看出他害羞,笑着揶揄他。
    “长大了知道不好意思啦?小时候不是还跟我挤一块儿洗澡吗?还问我的腹肌是不是蛋□□填充的之类的——”
    这个人一言不合就公开处刑的喂!银时呼啦把脑袋埋进被褥里装作听不见。
    屁股上的伤实在痛得难熬,他内心挣扎老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口了,任由松阳脱下他的裤子给他上药,整个人紧绷着极为不自在,一等松阳上好药就艰难地背过手穿上裤子,并飞快拒绝掉松阳帮他洗澡的建议。
    “所以说没断奶的小鬼头才需要让人帮忙洗澡啦!!”
    “可银时现在不方便呀?”
    “总之阿银就是不要。”
    “不洗澡的话银时明天起来会臭烘烘的喔,会被女孩子嫌弃的。”
    “谁在乎那种事。”
    银时哼哼唧唧的百般不情愿,松阳拿他没办法,只得给他盖上被子让他保持趴着的姿势入睡。
    早早窝进被子里的高杉安静听松阳和银时一言一语的对话,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卷成一团假寐的银时。
    我在嫉妒,他想。
    嫉妒那家伙分明是装作喝醉对老师做出那种冒犯的行为,而老师却一如既往地纵容了他,嫉妒那家伙亲吻老师的头发,嫉妒那家伙和老师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如此地、嫉妒这份独一无二。
    *
    下个月,赏樱季刚过没多久,猝不及防的,衫婆婆向松阳提出了辞行。
    “我收到信件,说我家梅太郎在甲斐的战场上受了重伤退下来了,我要去照顾他。”
    衫婆婆说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很平静,松阳想安慰她两句,她摆摆手。
    “什么都不用对我说,自己的儿子几年沓无音讯,能活下来是最好的。至于杂货铺变卖的钱,就留给松阳少年你了。”
    相处四年,衫婆婆也舍不得这不大靠谱的大人跟私塾的一帮孩子,孩子们自然也舍不得她,送她出村的那天一个个哭声震天。
    向来亲近她的桂更是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高杉虽然维持着自己矜持的形象,当衫婆婆抱住他时也哽咽了一下,轻声祝她一路顺风。
    松阳在人群里找了半晌也没瞧见银时的身影,重一郎一边哭到打嗝一边告诉他。
    “老师,嗝——银、银时师兄说、嗝——他要趁休、休假睡午觉——”
    对于离别,银时比他预料中的更加难以承受啊,松阳苦恼地想。相伴六年,他清清楚楚地了解自己从战场上捡来的孩子心里柔软的一面,也知道这孩子有多么重感情,宁肯逃避也不肯面对。
    等到他不得不离开银时的那一天,又该如何是好呢?
    (既然犹豫不决,就把一切告诉那个小鬼。)
    虚时常有意无意地诱导他于学生们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松阳猜不透他的目的是什么,本能性地感到警觉。
    (我不会这么做的。)
    按捺下心底这抹不安,松阳定下心神同衫婆婆告别。
    “到了那边要好好保重身体喔,衫小姐。”
    “你也是哦,松阳少年。”
    衫婆婆给了他一个拥抱,又扫几眼哭唧唧地少年们,轻哼一声。
    “啧,没良心的小鬼。”
    嘴上经常斥责某个天然卷小鬼,衫婆婆实则是很疼惜银时的,临走时也没见到他的面,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松阳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将她送上出村的牛车,看着这位陪伴自己四年的善良妇人消失于远处,心里终归会有遗憾。
    曾经属于怪物的那颗心,如今已填满了各式各样人类特有的情感,分别的感受也能清晰地有所体会。
    少年期的学生们更是陷入离别的悲伤中难以自拔,回到私塾里时一个个都哭得不像样,松阳安慰不过来,正在发愁,回廊那边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是睡醒的银时抱着刀慢吞吞地走出来。
    “银时师兄……”平日和他关系最好的重一郎抹着眼泪看向他,语气里带了点质问的意味。
    “你为什么不去送送衫婆婆啊?我们以后再也见不到衫婆婆了啊……”
    “哦。”银时微垂着头,一副刚睡醒懒懒散散的样子,松阳是看得出他神情里的寂寞的,孩子们却未必看得出来,这下都觉得自家师兄冷血得过分。
    松阳和他们好一阵解释才让他们相信银时只是不愿接受现实,想着去找银时谈谈,这孩子又跑得不见人影,到睡觉点就自顾自钻进被窝,摆出拒绝交流的态度。
    周五夜晚桂是回家的。因为衫婆婆离开的关系,今晚他选择留宿,少见地没谈论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低落把脑袋埋进被褥里,等松阳替他掖好被角后,小声发问。
    “老师,衫婆婆见到她的儿子会很开心对吧?”
    “我想是的呢。”
    “这样啊。”桂从被子里探出脑袋,面上的不舍看起来释然几分。
    “虽然很想念衫婆婆,但一想到她会过得开心,我也就能安下心来了。”
    桂向来是个懂事的孩子,松阳没想到他能豁达到这一步,心底其实是欣慰的。等到自己离开的时候,至少这个孩子是坚强的,也必然会鼓励着无法承受离别的银时,他想。
    幸好,银时已经不再是除了他之外孤身一人的“食尸鬼”,有更多的,更温暖的情感陪伴着他,能让自己安心地将他留给这个熙熙攘攘的人间。
    “小太郎说得没错呢,离别虽然是痛苦的,但是一想到珍视的人依旧微笑着与自己注视着同一片天空,也能打起精神继续往前走吧。”
    “嗯!我也和老师的想法一样!”
    “那么小太郎现在打起精神了吗?”
    “活力值max!”
    ……又是听不懂的表达方式呢,小太郎。
    一直不开腔的银时这会儿才闷闷地开口,语气别扭得不行。
    “啧,谁知道臭老太婆几时能到甲斐。”
    松阳知晓他是在拐弯抹角地表达关心,笑着宽慰他。
    “衫婆婆说过啦,一到那边就会给我寄信过来,我想要不了多久的,也许过一周信件就会送来私塾。”
    很快,就能接到那位善良的妇人抵达目的地的消息了,听着学生们呼吸声睡去的浅发师长这样想。
    ——他并没有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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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人!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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