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银时,性别男,十四岁,敞开细缝的新世界大门正式在他眼前打开——
“啊啊啊啊啊!!!”半大的银发少年抓狂到猛地一把将漫画书塞进榻榻米底下,动静剧烈得引来松阳好奇的关注。
“大家聚在这里做什么?”
“老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偷偷分享成人漫画的男孩子们一哄而散,留下来不及收拾罪证的银时跟仍处于静止状态的高杉。
银时愤愤地念两句“没义气的臭小鬼”,抬头迎上松阳笑眯眯的脸。
“银时,你又在荼毒大家——”
“都说阿银的脑袋不是金属做的啦松阳老师!!!”
说真的,果然还是需要给这些孩子们做个正确的引导吧,松阳想。可惜昔日的杀人鬼对人类身体的了解大部分来自于如何正确快速的攻击致命部位,谈起更隐密的话题也有些招架不住,一跟学生们讲到要做个好丈夫,孩子们瞪着大眼睛发问。
“老师有心仪的对象吗?”
被迫听课的银发少年挖鼻孔的手一僵,在松阳开口前啪地一拍桌面。
“哪个混蛋问的,啊?现在立刻去道场跟阿银对练,叫你罗里吧嗦八卦人家做老师的感情生活,懂不懂什么叫尊师重道——”
松阳嘴角一抽。银时,唯有你没资格讲别人吧。
五年过去,在村民看来松阳也是人类年龄的25岁,不仅是学生们好奇,村民们带着善意的好奇议论几句,说私塾的那位松阳先生大概是要把人生奉献给学生们,因此至今还没见娶亲。
热衷于给他介绍对象的木户夫人自甜品铺的阿文小姐结婚后还锲而不舍地坚持着,一有机会就冲到他面前。
“松阳先生,我有位远方表妹——”
以往是银时护着他,现在是三个学生同仇敌忾。
银时把刚吃完巧克力的手往人家和服袖子上擦,桂十分上道地给他掩护,高杉也熟门熟路地往松阳跟前一挡。
“这位夫人,你的衣服上弄脏了,快回家换衣服吧——”
“擦够了没啊臭小鬼!!!”
村子里,衫婆婆是不关心他娶亲问题的,倒是私塾里的孩子们或许是常听父母聊天,加上年纪特殊,时常追着松阳问。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师娘呀?”
“想要师娘是吧?”
他们的师兄咧开嘴笑得如同夜叉,拳头一握满屋子追着他们吱哇乱叫。
“啊啊啊银时师兄要吃人啦!!”
“跑什么跑!跟阿银去道场啊喂!”
虽然不知道这群半大的孩子为什么好像比他还在意似的,但松阳一向不怎么往心里去,不过看上去对他个人生活完全不感冒的银时,偶尔也会一反常态地趁他独自在书房整理课本时,暗戳戳地溜进来。
“那什么……阿银想问你啊。”
“银时想问什么?”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卷毛脑袋看得松阳一阵手痒,忍不住上手薅了一把,难得这孩子没嫌弃地拍开他,只是一双绯红的眼眸嘀嘀咕咕转个不停。
“松阳你……真的不考虑给私塾添加个师娘什么的?”
“唔,真的不打算考虑这种事喔。”
“……是因为村子里没有你钟意的类型?”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就是,有喜欢的类型?”
今天的银时,是真的有点反常的样子,嗓音和眸色一样沉沉的,像是一定要从他这里问出个究竟。没办法对学生解释自己隐瞒着的问题,松阳头疼地敲一下他的脑门。
“没有喜欢的类型,也不打算喜欢谁,就想看着你们这帮不听话的小鬼长大,满意了吗?”
“哦。”
得到答案的银发少年踩着木屐啪嗒啪嗒转身跑开,尽管不明缘由,他蹦蹦跳跳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很开心。
*
胡闹过冬天,年底的时节便属于村子里南边那间神社,是村子里的神社屋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和树上挂着的符咒让风吹得呼啦直飘,跟净手的水盆里荡出的一道道涟漪。
虽说神社这种人类祈求祝福的长裙是不会给昔日的怪物带来任何温暖的记忆的,所有关于神社的记忆全都是被反复杀死或是被投入火焰中体验净化的阴影。
(一旦暴露你是怪物,一切又将重演。)
——时间是第一年的祈福中。
虚阴冷的嘲弄让松阳稍微恍了下神,手中的签筒跟着签一同落到石板地面上。
“啧,笨手笨脚的。”
领他和银时上神社来祈福的衫婆婆三下两下帮他捡起散落的签,顶着村民们好奇的眼神替他解围。
“知道你们城里人的东西跟乡下不一样,不习惯着呢,行啦,赶紧入乡随俗吧。”
“哈哈,说的也是,松阳先生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人。”
“咱们乡下可出不了这样气质文雅的先生啊。”
村民们的笑声是理解和善意的,松阳弯起眼角附和着笑,想要不动声色地藏起因紧张而略微发凉的手心,便让眼尖的银时抓住了手腕。
“怎么啦,银时?”
“嘁,藏什么,冷就跟阿银说一声啦,阿银给你暖暖。”
银发的孩子煞有介事地说着,把他宝贝的围巾解开一部分,包住松阳的双手往自己胸口塞,边念念叨叨地吐槽。
“大冬天的叫人把手往冷水里放,哪门子的包容万物的神灵啊,压根不考虑人家的身体吧喂。”
“给我虔诚点啊你这混蛋小鬼!”
衫婆婆要敲他脑袋,银时硬生生没躲让她敲得梆梆响,非抓着松阳等人把手捂暖和了,才红着鼻尖放开他。
“好啦,快对阿银大人感恩戴德吧,阿银大人会好好保佑你的。”
那时候,银时还会使用超可爱的“阿银大人”自称呢。松阳回头瞄一眼落在学生们后头不远不近跟着的银发少年,瞟一眼他紧抱着的刀,默默地想。长大之后,怎么离他越来越远了呢?明明连他送的刀都不肯放下。
第四年的冬天,踏上熟悉的神社阶梯时,松阳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聆听虚陈词滥调的讥讽。
(每年都来神社,你真以为神灵会眷顾怪物吗。)
(嘛,我也不相信有神灵存在就是了,但是村子里的大家都是相信的呢。)
几年相安无事的相处,松阳渐渐也能跟虚友好地闲聊,从他拐弯抹角的言语里抠出那么一丁点似有若无的,或许是对作为半身的自己的善意。
(呵,打算在这个村子长住下去,等他们发现你不会变老?)
(放心,等银时成年啦,我就离开这里。)
松阳一边摇晃粗糙的签筒,一边平静地回应他。
早就做好这个决定。怪物即便再想要融入人类之中,终归与人类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分别也无可避免。
到那天,银时也有了更多爱着他的人,和更紧密的羁绊了,会一如往昔般幸福地生活下去。
一定会的。侧头望一眼正在跟高杉打打闹闹的银时,浅色长发的男人眉眼弯弯地挂上写好愿望的绘马。
——愿他所珍惜的学生们,一生幸福平安。
神社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常碰面的村民,见到松阳领着学生来祈福,热情地同他打招呼,松阳一一回礼。
他刚走完祈福的流程,打算去城里买些书,挥手让守在他身边的桂领上其他学生先回私塾,转头就见到木户夫人朝这边飞奔而来。
对方难搞的程度连松阳也有点吃不消,下意识地寻找自家学生们的身影,还没找见人就让木户夫人逮了个正着。
“松阳先生——阿文小姐她——”
等等,阿文小姐已经结婚了喔??
“我要说的是——”木户夫人看上去颇为焦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
“阿文小姐——她让外地来的地痞带走了!”
*
萩城的街上,米铺的掘井先生和自家夫人谈论起方才看见的稀奇事。
“阿美,我刚才听见私塾的松阳先生打听花街的位置呢。”
城里谁都知道村子东边那间私塾的教书先生是个温尔文雅的年轻男人,碰见这种场面多少有点意外。
“有什么可意外的,人家都这个年纪啦。”掘井夫人带着了然的笑意说。
“也该有点个人生活了不是?不晓得松阳先生会看上怎样的姑娘……”
趁着回私塾的空隙溜到街上来的银时倏地驻足,正追在他屁股后面想把他抓回去的高杉差点一头撞他后背上,还没来得及开腔,一听清米铺夫妻谈话的内容也立即冷了脸。
“说起来,我才知道我们城里也有花街啊?”掘井先生好奇道,酷爱八卦的掘井夫人神秘兮兮地点头。
“那可不,就在——”她话锋一转,佯装不悦地砸了自己丈夫一拳。“问那么清楚干嘛?想去尝新鲜啊?”
“——到底在哪里。”
“都说了不许问——”掘井夫人一下子止住话头。话题对象的两个学生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发问的银发少年脸色难看的程度有些唬人。
她愣了片刻,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在、在城南的地下——”
眼见两个少年拔腿就跑,掘井夫人也是摸不着头脑。自家老师逛个花街,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城南的巷子里那段狭窄阴暗的楼梯面前,神色各异的两个少年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士族少爷跟来干嘛,想见识成年人的世界啊,你的身高还未够哦。”
高杉这会儿没心情回敬他,兀自沉着一张脸。
“老师会来这里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萩城南面的地下花街,还待在讲武馆时他也略有耳闻,大致了解这之中藏着怎样的勾当,也丝毫不认为他的老师会对这等场所感兴趣,定然是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才不会跟某个搞不清情况的家伙一样,自乱阵脚。
那边银时还在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思。“松阳老师都那么大个人,是该亲近下女色了,正好阿银也来长长见识——”
眼见高杉无视他直截了当地走下去,银发少年抿了下唇,垂着红眸跟上去。
喂,是在和阿银开玩笑吧,那家伙会跑去女人堆里找乐子吗??明明连最基本的生理常识都半知半解,还得翻书照本宣科。
——明明说过不会喜欢谁的……
骗子。
走进昏暗的光线里,看着满眼艳红的色彩,听着耳边传来女人们娇柔的笑声以及某些不可言明的声响,整日偷藏成人漫画的银时眼下满心只有说不清的烦躁。
身处浓密的脂粉味里,高杉也浑身不自在,绷着肩膀警惕地寻找自家老师的身影,同时留心不引起小屋前持刀的看守多余的注意力。
花街的姑娘们是鲜少见到这个年纪的少年出现的,纷纷坐在窗口后面朝他们招手,倒也非真心想让两个半大的少年做些什么,不过是想让悲哀的人生有点乐趣。
一进这种地方,一生就不可能再见天日,就如方才让地痞绑着扔进巷子深处的那个姑娘一样,即便哭得撕心裂肺,也不会有人来搭救她。
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如何,躺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甜品铺的阿文小姐眼泪都快哭干了,泪眼模糊中看见有个人从房梁上跳下来蹲在自己面前,她看清对方面容后蓦地怔愣住。
“……松阳先生?”
“嘘。”来人一身艳丽的女式振袖和服,眉眼上了点嫣红的妆,发型盘得精致复杂,乍一看完全联系不上那间私塾文雅的教书先生,但那张脸确实是松阳先生没错。
在她发出惊呼之前,松阳轻轻摇头打断她出声的举动。
木户夫人口中的地痞在城外打伤阿文小姐的丈夫并抢走阿文小姐,一查到那群地痞前往萩城的花街,松阳就四处打听花街的位置一路寻过来,并随意找了间空屋换上女性服饰方便混入其中。
过往有过花街出暗杀任务的经历,乔装打扮是必要的伪装,女装和易容在他眼中如出一辙,虽说阿文小姐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大概是男人做女性打扮多少不大自然。
“不要出声,我来带阿文小姐出去。”
这类地下花街都有不成文的规定,拐进来的女孩子一旦救出去便不再纠缠,救人出花街对昔日的杀手首领而言当然轻而易举,只要不发生节外生枝的状况——
“……”
是他们俩没错吧??
藏在无人看守的角落里,背上还背着紧张得发抖的阿文小姐,松阳看着深陷于看守包围中的两个学生,眼角一阵抽筋。
说真的,你们俩上花街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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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是女装——
搞这个情节也怪怪的,单纯为了早期女装吧(哭)
求评论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