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徐时礼朝老梁和老余走过去,站在梁子昂面前,朝人伸手,“手机。”
    梁子昂蒙圈地看着他,“什么?”
    “你不是加温瓷了吗,手机给我。”他重复一遍。
    梁子昂手机给他,“你手机没电了?人不是刚走吗?”
    徐时礼没说话,接过手机垂眸看了眼,然后勾着唇把手机还梁子昂,单手插裤兜里,冷酷道,“走吧。”
    梁子昂低头看了眼手机。
    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温瓷的聊天记录,可徐时礼只是看了下,确认过什么之后,就又还给了他。
    梁子昂朝余斯年扬了扬手机,问他——什么意思。
    后者扶了下眼镜,微耸肩,表示不清楚。
    徐时礼来过这个湿地公园一次,对这里的景点算熟悉。
    其实对徐时礼和余斯年来说,春游什么的太百无聊赖,没什么意思。往年学校不强制,两人都不会参加这些活动的。
    梁子昂路上遇到几个他以前班的同学,就跟他们一道走了。
    公园道路呈一个很大的环形,中间围绕着很大的人工湖,徐时礼和余斯年走在湖边,余斯年目光看着远方一道人影。
    徐时礼视线跟着偏过去,目光落到远处凉亭里坐着的一个女生身上。
    女生带着眼镜,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本书。
    徐时礼收回视线,看着老余,“你之前说是传闻。”
    余斯年目光依然放在沈朝容身上,然后,沈朝容像是有所察觉,合上书本转过身,直接对上身后那双眼睛。
    余斯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干脆地偏头对徐时礼说,“不认识,走吧。”
    徐时礼轻笑两声,跟上。
    傍晚结束,黑夜完全来临的时候另外两个年级差不多下来了。
    徐时礼路过登顶口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坨人中高二七班的牌子,简单巡视一圈不见温瓷身影后,徐时礼朝人群中走过,便听见有人在议论。
    “怎么这么久还没下来?”
    “也不接电话!温瓷不会有什么事吧?这大晚上的掉到半山腰陷阱里头,不会有什么野生动物出没吗吧呜呜呜,这些人怎么能在景区违猎啊呜呜呜。”
    温瓷两个字实在是太容易捕捉了,徐时礼立刻顿住脚步,朝人群中准确锁定那个女生,走到她面前,抿了抿唇,确认,“你说谁?”
    “温......温瓷。”
    晚意渐浓,加上初春下了场雨,夜里温度降了几度。
    所有人几乎看着徐时礼往上冲了去,他就跟一阵疾速的风一样,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
    森林里夹着几许潮意,温瓷所在林里位置不深,但仍能听闻不远处传来的蝉鸣和蛙叫声。
    “叽喳叽喳——”
    “咕嘎咕嘎——”
    还有某种“嗷呜嗷呜”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声音有几分空灵幽长,仿佛是从更远更远的空谷传来的。
    温瓷:“......”
    一开始还好,温瓷开着手机手电筒,还能看得见头顶,不至于恐慌。
    很快,温瓷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
    她抬头看着这一片漆黑苍穹,头顶树冠遮盖了月亮,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抵达地面。
    不知道多久,温瓷开始逐渐意识到不对劲。
    她能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太久了,久到这个时间段完全足够去而复返好几趟。
    久到温瓷的耐心快被消耗干净,久到温瓷站得腿传来丝丝酥麻感。
    她抬着头打量,估测着这洞的深度自己能不能一鼓作气徒手上去。
    温瓷后退小两步,抓着泥墙壁跃起,她试了两次,压根就上不去。
    就在第三次的时候,温瓷脚下一滑塌,摔回下面。
    她跌坐在地上。隐约间,温瓷刚刚好像听见“咔哒”一声骨脆的声音。
    她伸手探了下左脚脚踝,不曾想一动,疼得她呲牙咧嘴。
    她艰难地挪了一下,找着个让脚踝舒服的方式靠洞口坐下,睁着眼睛看着洞口的方向。
    上头树影被山间夜风吹得摇晃,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摇晃来摇晃去的枝叶,脑袋放空,思绪被扯得老远......
    远方传来的声音和狼的嚎叫好像。
    附近会有狼群出没吗?
    自己明天会不会成为容城社会新闻的首页。
    岑年岑风会伤心吗,温瓷依稀记起来那两货下个月回来会来找她。温瓷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两人跪在她尸体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觉得莫名有些喜感。
    以及,温瓷漫无边际地想着,如果她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那亲爹温席城会伤心吗,会的吧,毕竟温瓷身上流淌着他的血缘,只是那伤心大概持续不了多久。
    毕竟生活还得继续,谁离了谁都能活不是吗。
    温瓷记得寻梦环游记里头有句台词:death is not the end of life ,forgetting is the end of life.
    ——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季枚阿姨会伤心吗,会的吧,她是自己妈妈的好友。
    但是这些人很快就会忘了自己。
    以及徐时礼。
    温瓷突然有点小纠结。
    徐时礼对她还挺好的,他是看她孤零零地可怜她当是做慈善吗,温瓷觉得他也不像那么爱好公益慈善的人。
    那他对她好干嘛呢。
    搞得她就这样死了还挺不好意思的。
    他给她买的零食还放在房间里没怎么吃呢。
    温瓷现在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将死之人了。
    她甚至考虑现在要不要以头抢地撞死自己,这样等凉透了就不会有东西来了,否则要是被野狼野猪什么的吃了,只剩根手剩根腿什么的,岂不是死相太不优雅了。
    温瓷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人在恐惧的时候就是会这样,想七想八,任何可能都会从脑海里窜过。
    温瓷无边无际地着走神。
    蓦地,上方不远处传来“咔嚓咔嚓”,枯枝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温瓷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她微抬头,愣了一下。
    那声音停了一下,然后重新传来。
    温瓷呼吸一窒,身体像一根僵直的弦一样紧绷起来。
    她的脑子飞快运转着。
    野猪?
    鬣狗?
    还是狼?
    她现在撞死自己还来得及吗?
    好像来不及了。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温瓷屏住呼吸,眼睁睁地抬着头就那么看着。
    突然之间,声音没了。
    万籁俱寂。
    忽而,一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他几乎一身黑融在黑暗中,但温瓷还是看见了轮廓。
    温瓷怔住,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种时刻,温瓷已经忽略了脚踝上的疼痛,她试探性地问,“你……是人还是鬼?”
    温瓷从前听外公外婆说过一个黑白无常厉鬼索魂的民间传统故事。
    黑白无常是一对在人死后来收灵魂的天上的公职人员,白无常叫谢必安,身材高瘦,面色惨白似鬼,嘴里垂出来一根跟癞/蛤/、蟆一样细长的舌头。黑无常范无救,身宽体胖且长相难看。光这两人的丑陋样貌就能把人死后没死透还留着七情六欲的魂魄吓死透了。
    温瓷觉得没可能啊。
    她不是还没死吗?
    既然还没死,就轮不上黑白无常来收她。
    怎么天职人员也这样越俎代庖玩忽职守吗?!
    见他不出声,温瓷又问了一句,“你是黑无常?你的同伴白的那个呢?”
    此言一出,那道人影动了。
    他蹲了下来。
    因为他蹲近了,温瓷才隐约地看清那张隐约间有点帅的脸。
    这个距离,温瓷好像能看见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全身上下连着头发丝好像都在喘着气儿。
    温瓷忽而觉得这长脸有些熟悉。
    她定定地望着。
    一秒。
    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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