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声音渐渐变小, 直至听不见,亦暖脸上还在笑,笑得格外灿烂。
真讽刺啊!知道她名字, 知道她转学, 偏偏忘了她是当年被她们谎言“害死”的人。
呵!
萧奕寒把她拉到角落,拉进怀里, 低声说:“不喜欢笑就不笑,不喜欢相处就不要相处,你老公有能力,谁也不能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亦暖回抱住他。
她头埋在他胸口, 听着他的心发出有节奏的跳动,身体里的暴戾随着跳动的节奏归于平静。
她声音低低询问:“为什么坏人总逍遥法外。”
萧奕寒把她抱得更紧,“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是军人,专抓坏人。”
“你会把坏人全抓起来吗?”
“会!”
是啊, 军人是专抓坏人的, 他们会把那些坏人全抓走。
“姐。”
后面有孩子在喊。
是小嘉,他大概是看到了苏亦暖, 所以特意跑了过来。
他跑过来抱住亦暖,仰着头问:“姐, 你怎么才来。”
亦暖蹲下,柔声说:“昨天有事,你上次摔的严重吗?痛不痛?”
“唔, 我都不记得了。”小嘉挠头, “大姐和妈妈昨天还在说你怎么不来呢。”
孩子不记疼,小嘉早忘了几个月前摔破头的事,一心只想着姐姐怎么才来。
亦暖拉了拉萧奕寒,他跟着蹲下。
她没回答小嘉问题, 而是对他介绍,“这是姐夫。”
小嘉迷茫眨巴眼,奇怪道:“他是二姐男朋友?和大姐的老公一样吗?”
亦暖揉着他发顶,“嗯,你也可以叫他萧哥哥。”
小嘉沉默了,猝然搂住亦暖脖子,搂的很紧,过了好半天他低声在亦暖耳边问:“姐姐以后有家了,不会再回我家了吗?”
亦暖被他问的愣住,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好久好久,她才回答他的问题:“嗯,我有了家人,有了家,以后,不回去了。”
她用的是去,不是来。在赵家她从来是个外人,包括小嘉心里。
小嘉大声哭了,抱着她哭的很伤心。
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她身上落,衣服湿了,紧贴着皮肤。
萧奕寒伸手想把他拉开,亦暖对他摇了摇头,她轻轻拍着小嘉,什么也不说。
她一拍小嘉哭得更伤心,边哭边说,“你有了家,以后就不会回来了……你有了家,就不会回来了……”
爸爸常在家里说二姐是捡来的,他的家不是二姐的家,二姐只是寄宿在家里,等她长大有了自己家就不会回来。
现在姐姐有了家,不会回他的家,以后再也没人会给他买零食,买玩具,讲故事……
小嘉越想越难过,越哭越大声。
很快的这个角落吸引来许多人,包括赵家夫妻和新娘新郎。
马梅挤进人群,看清哭的人是她宝贝儿子,她心疼的一把把人搂进怀里,“宝贝,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妈。”她压根没看到抱小嘉的人是苏亦暖。
待看清时她说不出话来,只瞪大了眼看亦暖,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小嘉抽噎着在她耳边呜嚷:“呜呜……姐姐,姐姐,不回家了。”
跟在后面来的赵胜男笑着打趣他:“姐姐怎么不回家了,姐姐过几天就回去。”
小嘉使劲摇头,“不是你,是暖暖姐姐。”
马梅没听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嘉嘉,你暖暖姐姐怎么不回家了?”
小嘉抽抽噎噎回答:“二姐,二姐说,她有自己的家,以后不回家了……呜呜呜……姐姐都要回家,为什么二姐不回家。我的家为什么不是二姐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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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今天格外热闹,亲女儿结了婚,养女私下里和人暗结珠胎,闹得人尽皆知。
赵正义事不关己的坐沙发角上。
马梅怒火中烧,逼问亦暖“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不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妈”妈字只短短开了个头,她忙转了话风“当小姨的。”
亦暖沉默的没说一句话。这是她多年来悟出的道理,在马梅面前不管对错不要说话,说了会被骂,不说也会被骂,何必自讨没趣。
“哑巴了。”马梅伸手指着她,因为愤怒手一直抖。
一直沉默的萧奕寒阴沉了脸,一把挡开她的手,不客气道:“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做主的权利,况且谁规定结婚要对小姨说的。”
小姨这个词从他口里出来带着说不尽的的讽刺。
马梅心里有鬼,想到了什么,眼神惊慌。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苏亦暖是不是对他说了?
她猝不及防停下,像是喉咙被人掐住,说不出话来。
一旁事不关己的赵正义看不下去开了金口,斥道,“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
“哦,”萧奕寒冰冷锋利的眸子像一把剑直直指向他,“请问,我说错什么了吗?赵校长。”
后面三个字家重力道,不知怎的带着说不尽的讽刺。
赵正义长者的面容一下子憋住,时红时青时白,他死死盯住苏亦暖,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亦暖平静温和的笑着,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赵家气氛变得凝重,连呼吸声也变得很轻,空气被冻住,甚至能听见有东西被冻开裂的声响。
赵胜男忙完婚礼赶过来时赵家陷入一片死寂,她的到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热情拉住亦暖,“暖暖怎么不早点带妹夫回来。”
马梅找回了些许魂魄,视线转向她:“囡囡知道小暖结婚的事?”
赵胜男笑着解围:“几个月前知道的,暖暖说她想过段时间在给你和我爸说,所以我才没提前告诉你们。”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马梅重归镇定,视线隐晦落在亦暖小腹,眼里一阵明明灭灭,心里有了算计。
她在心里打好算盘,清了清嗓子,摆着长辈的谱,“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什么叫生米煮成熟饭。”亦暖极快打断她。
她对别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一向敏感,刚才马梅落在她小腹上,晦涩不明的视线她看得清楚。
“你还好意思问,”马梅压下去的火又涨了起来,她笃定这种时候苏亦暖他们不会把那件事说出来,心里有恃无恐:“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不清楚!”
亦暖站了起来,冷冷笑着,话说的讽刺,用力:“小姨,我妈死的早,没人教我这些,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萧奕寒跟着站起来,呈保护姿态半抱着她。
“你你你”马梅气得脸色发红,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她被气得发颤的手指着亦暖。
萧奕寒冰冷的眸子一扫,抬起的手失了骨头软了下去。
赵胜男不悦拧眉,上前给马梅顺气。苏亦暖老公可不像什么好人,对长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但她不预说什么,这是苏亦暖的私事,她没有资格掺和。
马梅深呼吸几口,总算顺了气,她紧咬着后槽牙,狠狠说:“不说别的,你们既然结了婚彩礼总该补上,囡囡结婚你姐夫家给的彩礼是18万,你也别说我哐你,你姐夫就在这,你可以问他……我们不要你给多的,给个十万八万意思意思就行。”
她每多说一个字亦暖心便冷一分,直到最后波澜不惊,可她还是觉得难堪,不是因为马梅,而是萧奕寒在这。
如果,如果他是那个人,他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她?
她的心被人狠攥住,身体开始不自觉发颤。她小时候被打的多,已经形成自然反应,每当极度害怕或者难过时身体会不自觉哆嗦。
萧奕寒心疼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我在。”
她的神经猛地颤抖,猝然回头看他,有什么破土而出,这样的话,这样的声调,太熟悉。
她几乎肯定他就是那个人,可是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闭上眼,身子逐渐止住颤抖,在睁眼时眼里平静得厉害,可还是止不住暗藏的忐忑。等马梅发表完一长串的话,她说:“我妈去世时留了一套房子给我,小姨不是已经把房子卖了吗?怎么?现在还要问我要钱?”
房子是大姨和姨夫的婚房,大姨和姨夫意外去世房子到了马梅手里,没几年父亲染上毒瘾,房子被他偷偷买了。
她不怒反笑,笑得阴森恐怖,如同鬼魅。
好的坏的都得笑,越是难堪,越是可怜,越要笑得肆意,只有你笑了想看你笑话的人才不会得逞。
马梅着急看赵正义。
赵正义显然是信了,正沉着脸看她,冷得厉害,她想解释又无从解释。
搅和了赵家的水,亦暖像个胜利者含笑退场。
萧奕寒一直搂着她,现在是夏天,她的身子是冰的,隔着衣服有冷气外溢,她的身体一直在小幅度发颤。
萧奕寒心疼极了,他恨不得不顾一切报复赵家,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可他尚有理智。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想做的事要做到万全之策,做到不留祸患。
在等等,让他们且高兴一段时日,等他们飞得够高再摔下来才会真真切切体会叫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第49章 往前看?你让我怎么往前……
他们还没上车赵胜男追了下来, 她说:“小暖,你今天不该说那样的话,也不该挑拨我爸和马姨的关系, 你知道的马姨是为了你好。”
亦暖没力气说话, 萧奕寒接过话茬,冷冷的, 不带一丝温度:“暖暖没有父母,这些年她读书全靠自己半工半读,她的彩礼为什么要给小姨,再者, 母亲的房子已经被她卖了,怎么,还不够?”
咄咄逼人的话萧奕寒很少说,这一次说的不留余地。
赵胜男无理可辩, 只无奈叹了口长气, 她想不清事情为什么会成这样。
昨天马梅还对她说希望亦暖能回来,今天却成了一盘死棋。马梅自己下毁的棋局。
她依稀间记着小时候转眼便能看见亦暖痴痴望着马梅背影的可怜样, 如今,她对马梅只有冷淡, 比外人还要冷上几分,大概是真的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