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妧的身体缓缓瘫软,她就像一颗被风吹倒的枯草,无力脱干地倒在了地上。
“喂!妧妧!”路西法连扶都来不及扶,他眼看着韩清妧昏厥倒地。
……
病房内,视线渐渐清晰,一片的白色……
耳畔隐约传来呼唤声,“妧妧,妧妧……”
眼睫颤颤抖抖打开,视线里是路西法担忧的脸庞。
“你醒了……”
路西法坐在床头,轻轻扶住她。
韩清妧脸色很差,嗓音虚弱,“这是在哪里?”
“你在医院,你刚刚晕倒了。”
脑海里突然晃过了韩西昭被推进手术室的一幕,韩清妧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喃喃道,“哥……我哥呢?手术结束了吗?他好不好?”
路西法忙扶住韩清妧挣扎的身子,平静道,“别担心,手术还在进行……”
“我要去陪我哥……”她手紧攥着路西法的衣服,不停地祈求:“我求你,你让我进去行么?我不会打扰医生的,我会安静的……行么?”
路西法尽管心软,但依旧冷酷到底,“不行。这是samle做手术之前给我下的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
韩清妧瞬间全身失了力气,她心如死灰地躺在床上,像极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进去多久了?”她蠕动着唇,嗓音泛着几分沙哑。
路西法淡淡回应,“三个小时了。”
“那估计是马上结束了。之前我问过samle的,他说快的话三四个小时就好了。”韩清妧脸上盈着笑,神态看起来神经兮兮的,她不顾手上扎着的点滴,从床上坐起,就要穿鞋出去。
“喂!慢点!”路西法劝也劝不住,只好抬臂给她举着药,快步跟在身边搀扶着她。
韩清妧仿佛听不见路西法的声音,扶着门框,走出了病房。
……
手术室门外,红灯依旧亮着。
韩清妧刚刚走到拐角,就看到了颜琼和蒋绍廷。
颜琼见她脸色虚弱,手上还扎着针,连忙担忧地迎上来,“怎么了这是?”
韩清妧愣愣地看着手术室上的红灯,目光呆滞,仿佛早已对他们的声音免疫,她听不到。
路西法叹了口气,替她解释:“体力透支,伤心过度,都有。”
颜琼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扶着韩清妧的胳膊,将现在手术的进展告诉她:“韩小姐,护士刚刚出来说手术还算顺利,血已经止住了,心跳也正常,你不要太担心。”
“真的吗?”韩清妧双眸瞬间添上光亮,她手扶上颜琼的手,问得试探:“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手术一定会成功?”
颜琼第一次如此认真地与韩清妧对视,她的眼里,有希望、担忧、恐惧,以及急需被肯定……
她就像一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在等大人的一个肯定回答,没人知道,她的心里累积了多高的期待,又有多害怕希望的高楼崩塌。
颜琼回握住她没有扎针的手,重重地点头,“当然会成功,绝对会成功。”
这不单单是说给韩清妧听的,也是她对自己的安慰。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诚挚地希望韩西昭有惊无险,希望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
手术又持续了五个多小时,韩清妧就和颜琼并肩坐在椅子上,等着手术室的灯变色。
蒋绍廷一直站在颜琼身边,偶尔才会坐一下。
……
九个小时的手术结束。
samle走出病房,所有的人都围上了上去。他摘下口罩,累得快要虚脱的嗓音吐出,“手术成功了……”
samle一向看起来像个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但经过这次手术,他双眼明显可见倦态。
但至少手术成功,所有人都在此刻松了囗气。
韩清妧没有力气再站起身,她就坐在椅子上,清楚地听到医生所说的话,她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呈现出了一抹笑……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路西法却发现韩清妧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幽幽醒来,看见的是颜琼温和明艳的面容。
“你醒了,喝点水吧。”颜琼拿起桌上的水杯,贴心地给她插上了一根吸管。
“谢谢。”韩清妧的嗓子很哑很干,她真的需要用水润润喉咙。
她缓缓喝下一口水,便忍不住问:“他们人呢?”
颜琼帮她接好被子,嗓音早没了当年的锐气,反而对她很温柔:“你哥手术成功,他们去病房探望了。”
韩清妧发自内心的笑,“我也要去看我哥。”
“好,我扶你去。”颜琼俯身给她拿过医院的拖鞋,搀扶着虚弱的她下床。明明护士已经给韩清妧打了葡萄糖,她却依然没什么精神气。
韩西昭病一场,仿佛连带着韩清妧,也受了一次劫难,让她元气大伤。
……
颜琼扶着韩清妧来到了韩西昭的病房门前。所有在病房里的人,似乎有默契一样,默默地退出了病房。
颜琼扶着她走进了病房,但她没有多呆,扶着韩清妧坐下后,她便走出了病房,并带上房门。
现在最适合陪伴韩西昭,或是最适合韩西昭陪伴的,都是韩清妧。
这是大家默认且不争事实。
偌大icu病房里,只有韩清妧和韩西昭两个人。
男人的头上缠着层层的纱布,他睡得很安然。眉心没有像以前那样蹙起,呼吸均匀而平静,看起来就像和过去的每个夜晚睡着了一样。
韩清妧的脸上是恬淡的笑意,手轻轻地抚在韩西昭英俊的脸庞上。
她静静地看着韩西昭,不断在心底感谢着上天。
上天听到了她的祈愿,满足了她的愿望。
“哥,你的手术成功了。你昨天答应我的事,就要履约了。”
韩清妧坐在床前,只敢轻轻地摸摸他的脸,她怕,怕自己一不小心碰伤了韩西昭。
“颜琼也来看你了,我不清楚,你现在对她的感情是什么,但如果你知道她来了,一定会开心吧。”
……
“哥,我想和你道歉。之前对你说过的所有傻话,我都是口是心非的。我怎么会想和你做陌生人呢,虽然你利用过我伤害过我,但我这些年受到的疼宠溺爱,全部都是来源于你。这么一想,你又不亏欠我什么。”
……
“哥,你以前说,我不是爱你,只是依赖你,因为小公主没了依靠,想找一个一辈子不会被抛弃的避风港。”
……
“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想身边有你,因为我真的爱你。没错,我喜欢过蒋绍廷。不,是我自认为我喜欢过他。”
……
“原来心心念念,每天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抢夺的,不是爱情;能让我退而求其次,做不了老婆宁愿做外室的,也不是爱情。都是执念。真正的爱,是你对哪个女人笑了,和哪个女人多联系了,我都会脑补,会发疯,而不是不在乎地算计我和她谁更有把握赢。”
……
“我不知道我爱你到哪一步了,但在我怀星月的时候,在我还能瞒着你的时候,我就想把她生下来,没有迟疑过。”
……
“哥,如果你之前没有失忆,我们绝对不会有什么故事。因为你总会先我一步看清势态,替我做出你以为对我最好的决定。我知道你想要我平顺一生,幸福快乐,但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给的。”
……
“所以,你放心,我会尽快理清自己的感情,希望我全力奔赴你的时候,你也可以肃清过去,用全然坦荡的内心拥抱我。”
韩清妧在病房待了很久,她起身轻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
颜琼他们还没走,韩清妧从病房出来,samle也刚好从隔壁病房洗漱好出来。
见大家目光聚集过来,他先把病情告诉大家:“阿昭的手术还算成功,也不会有后遗症,大概三天后就能醒了。”
“谢谢你,samle医生。”韩清妧第一次敢对他表露情感,她紧紧拥抱着他,瞬间让samle身体僵住。
“抱吧。趁着你男人没醒,你尽情享受吧。”samle也听路西法说了,她这一天有多难熬,所以他就和她开个玩笑,哄哄弟媳妇。
“呵……”韩清妧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起身瞥了一眼病房,道:“那我不想享受了,你让他快点醒吧。”
samle勾唇,睇着颜琼夫妻他们,缓缓道:“医院有护士照顾,你们都先回去吧。他这两天是醒不过来的。”
“还有你,你女儿自己在家,不一定怎么哭着想你呢。”samle对着韩清妧抬抬下巴。
韩清妧点点头,“我知道,我这就回去了,等安顿好星月,我明早再过来。”
路西法陪着韩清妧去送颜琼夫妇,下楼的路上,韩清妧突然开口:“你现在对我哥的事这么上心,是拿他当弟弟了么?”
韩西昭的身世早已不是秘密,所以韩清妧没有明说,大家也都知道她在问谁。
当事人蒋绍廷揽着颜琼的肩膀,回答地不慌不忙:“不会像别人家的兄弟那么亲近和睦,但也无法做到对他的生死置之度外。当然,也可能是看在我老婆的面子上。”
韩清妧紧抿着唇,望过去的眸子真挚而坚定,“我真的希望你能对我哥好点。”
蒋绍廷:“……”
什么叫让他对她哥好一点?
她怎么不去劝韩西昭对他好一点。
明明这些年,他是被韩西昭欺负那个嘛!
所以下一秒,蒋绍廷冷笑出声:“他又不是我男人,我凭什么对他好?要不等他醒了,你劝劝他,让他给我做二房?”
颜琼闹个了大红脸,路西法憋笑憋出内伤。
而这个话题发起人韩清妧,正以一个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蒋绍廷,心里在怀疑,她当初怎么会对这样毒舌的男人产生非分之想。
“行了,你回家好好休息吧。等阿昭恢复健康,我们夫妻请你们吃饭,力求化干戈为玉帛。”颜琼对韩清妧摆摆手,拉着蒋绍廷快步离开。
看着颜琼夫妻上车远去,路西法向后指了指,“走了,送你回家。”
……
韩清妧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今天在手术室外,真的已经算是透支了所有的心力。
星月看到她,瞬间就扑了过来,“妈妈!”
韩清妧将她抱到怀里,简单吩咐了两句春姨,她就抱着星月上楼。
“星月,爸爸最近生病了。明天妈妈要去医院照顾爸爸,你在家乖一点好吗?”
星月摇摇头,小奶音有些不安:“不要,我也要去医院照顾爸爸。”
“星月当然可以去照顾爸爸。但是爸爸现在还在睡觉,要等三天才可以醒来。妈妈和你约定,第四天我回来接你,咱们一起去看爸爸,可以么?”
星月垂下眸子想了想,毕竟年龄太小,不会深想到什么。她乖巧点头,软糯的嗓音响起:“好,妈妈你去照顾爸爸吧,我会乖的。”
疲惫了一天回到家,韩清妧一听到女儿的声音,她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值了。
星月会给她生活的勇气,也会给她增添许多拼搏的斗志。
韩清妧抱着星月倒在床上,明明累的睁不开眼,却还是给她讲了很久的童话故事。
她多希望韩西昭可以尽快恢复健康,有朝一日,他们一家三口可以躺在一张床上,给星月讲着故事,彼此依偎着入梦、起床。
……
**
韩清妧约了封律,这是一场坦白局。
她特意没有选择室内的高档餐厅,或是气氛高雅的咖啡馆,她定的地点是海边,宽阔自由一点。
封律两天都联系不上她,如今一见面,她一副闷头不语的样子,这让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封律。”韩清妧故作勇气抬起头,对上封律寒清的眸子,她一鼓作气说出口:“咱俩分手吧。”
那一瞬间,封律连笑都不知道该弯哪边唇角,他的唇张合之际,声音凛冽:“理由呢,无法爱上我?”
“对不起,我骗了你。”韩清妧一路坦白到底,“我没办法忘掉他,而且我发现他之前对我的伤害,不是伤害,是为我好。”
“为你好?”封律没听明白。
“他两年前游艇爆炸失忆了,但残存在脑袋里的铁片,这段时间才发现。手术成功率太低,他可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狠心推开我,还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给了我。”
韩清妧垂眸搅着手指,接着道:“他的手术昨晚才做完,我放不下他,所以,我们是时候结束了。我对不起你,但你相信我,我答应你的时候,真的是真心想重新开始的。只是……我做不到……”
封律心如刀绞,但他脸上依旧温和尔雅,“一直听你说起他,我却没机会见面。不知他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你再而三的放不下。”
韩清妧挑起眸子,目光澄澈豁达,“你见过他,在a国。”
“a国见过?”封律没有费心多想,突然脑海中浮现一个男人。
那天他突然冲上来,拉着韩清妧就要走,占有欲极强的展现了出来。
可是……
封律抿着唇,试探开口:“你哥?”
韩清妧点点头,又摇头,详细解释:“他是我爸的养子,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