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目标是高窖坝村燕台山组的何贵良,外号“何牛皮”。他是宁乡县烂崽中的头面人物,犯下累累罪行,公安机关数次布网,有几回已将其包围在家,只待带上警车,因村民的干扰,抓捕行动受阻,眼巴巴望着其逃脱。
今夜行动,有溜光笔直的公路,可以驱车直入,可我们没有乘车,大家分为几个小组,或沿大道,或走小路,分散进入燕台山。我和刘志强、刘术强为一个行动小组。行进时,刘志强在前,刘术强断后,我居中。头上的鹅眉月时隐时现,脚下的路时明时暗,紧走快赶,跌跌撞撞,几公里土路被甩在了身后,燕台山就在眼前。这时,我们头上都冒出了大汗,寒风吹来,热汗变成冷汗,浑身彻骨寒。
快进燕台山了,刘志强从腰间拔出手枪,推弹上膛,动作干净利索。他本是湖南省财税专科学校的高材生,十根指头,拨惯了算盘珠子,按惯了电子计算器。公安队伍扩编,量其德才和体形而选中。当国家需要与个人意愿相碰撞时,刘志强没有讲任何价钱,毅然让后者服从了前者。进入新的行列,他干得有声有色。平时,他仍是那副文文静静的书生模样,哼着快乐的小曲,迈着悠闲的步子,真正与犯罪分子较量时,他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举手,如砍铁,投足,似削钢,表现出坚毅、顽强与勇敢。
他曾与何牛皮打过多次交道,知其身上藏有刀枪。上次因怕误伤群众,眼睁睁看着这条恶狼逃脱。这时,他紧握手中枪,时刻作好了征服何牛皮的准备。
照事先安排,我和刘志强、刘术强堵住了何牛皮家的前门。听得两声长长的猫叫,这是熊仕清、秦加兵发出的信号,暗示他们两个小组都已到位。何牛皮的家已被围了个严严实实,他插上翅膀也休想脱逃。
我们没有破门而入。凭借朦胧的月光,对楼下三间房子进行了仔细的观察,发现东头房间里有人睡觉。刘术强用手轻轻的敲门,没有反应。再敲,有人问话:
“哪个?”
“我!黑头豹!”
我随口编了个名字,并用广东话作答。我知道何牛皮曾流窜广东沿海一带,对那里黑社会团伙的头目崇拜得五体投地。他听是广东口音,又是黑道上的名字,必定不会怀疑。
“黑头豹?我好像从来没听说?”
室内自言自语,电灯亮了,一个男子翻身下床,边揉眼睛边走过来开门,道:“公安同志!我知道你们这深更半夜的来,是要抓何牛皮。”
我暗暗吃一惊,隔着墙,就已经明白了我们的身份。真是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若不是各级公安机关数次来抓人,他怎么会有这隔墙看人的本事呢?!他是何牛皮的哥哥,白天在喇叭口做买卖,晚上回家睡觉。他告诉我们:何牛皮久未归家。他主动带我们逐间房子搜查。走进何牛皮的卧房,高压锅立在液化气灶上。揭开锅盖,里头有剩饭。不等我们提出疑问,何牛皮的哥哥已作了回答:“我老弟的对象独自在这里住了几天,前天走的。这是那姑娘吃剩的饭。”我伸手高压锅里摸了摸,剩饭几乎回生成了米粒,证明他讲的不假。他还告诉我们:那姑娘爱他的老弟,爱得死去活来,他老弟宣布与那姑娘分手,姑娘高低不同意,任他老弟打骂,好歹要嫁。她不知道他老弟的去向,她就时常来住几天。临尾,他重重地叹息道:“姑娘明明晓得我老弟犯了重罪,迟早要进班房的,她依然痴心不改,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楼上楼下搜遍了,硬是没有发现何贵良的影子。是撤还是再搜查?我朝刘术强投以征询意见的眼光。因为刘术强担任联防队员已近10年,具有丰富的搜查经验。他搜捕盗窃犯张毛狗时,张毛狗凭借自己的功夫,贴在墙壁上不动,其妻挂上一件塑料雨衣遮挡。刘术强有独特的嗅觉,闻出屋内有股男人味。罪犯藏在何处?他注视面前的女人,从那眼神中发现了破绽,他揭开塑料雨衣,罪犯现出了原形。罪犯跳下墙壁,使出武功,企图逃跑。刘术强将其制伏在地,绑了,押回派出所。抓捕盗窃犯洛仁强,刘术强也立下了大功。当时,干警和联防队员包围了洛仁强的家,而洛仁强却不在家中,正在对面山上挖花生,如果直接扑上去一旦被洛仁强发觉,就会逃进山林中。刘术强朝大家使了个眼色,将头上草帽往下拉了拉,不急不忙地顺山脚走去。他没朝山上望一眼,一副过路人模样,当靠近洛仁强时,他突然呼叫洛仁强的诨名:“里色公!你好忙啊!”正专心挖花生的洛仁强听到亲昵的喊声,连忙应答。他抬起头,看不清刘术强的面孔,不知是哪里来的朋友。不等他明白过来,刘术强已抓住了他的手。他感觉出了这个人的力量,他不敢反抗。
今夜,没有发现何贵良的影子,只从他住房里搜出了几张他在广州、珠海、深圳与他的弟兄们的合影。
我们悄然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