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姑娘山离开,顾然一时间有些恍惚,竟不知道该去哪儿。
如今黎簇失踪,给了汪家莫大的打击,九门之中被汪家渗透的人肯定会一点点撤出去,北京那面已经是一盘散沙,有吴邪和胖子,确实不足为虑。算算时间,解雨臣也差不多该“复活”回去整顿解家了。黑瞎子和苏万在古潼京应当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所有人、所有事都是按部就班的,在这个角度来说,他的任务也是按部就班完成的,按说应该高兴的。
顾然也不是不高兴,只是多少有几分失落。
突然停下脚步,无所适从的失落。
顾然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在古潼京的时候,他还想过,吴邪结束了这一切之后该如何适从,却没想到,这种感觉先落到了自己身上。
顾然在离四姑娘山最近的镇子上溜达了半个小时,思考不到去处之后,决定先吃个饭。
胃被填满,顾然突然觉得释然了——他大概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一时间想不到去处就随便溜达吧。
顾然也不是全然无目的地溜达,四姑娘山离广西不远,顾然就干脆先去十万大山转了个把月。
他倒是没进张家古楼,那鬼地方他是不想再去第二回了,倒是在巴乃住了一阵,遇到了阿贵,他还是干着客栈的生意,只可惜他闺女云彩没了。阿贵还跟顾然聊起了前几年一直住这里的胖子,周围的地,有一大片都是胖子以前帮忙翻过的。
阿贵老了,不怎么干的动农活,他一个人,经营客栈,收入也算过得去,这几年他也想开了,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吃饱就行了,所以胖子走了之后他就没大料理过庄稼,地就这么放着了,也没租给别人来种,以前挺肥的地现在杂草丛生。
阿贵的普通话比顾然以前认识他的时候顺溜很多,大概前几年没少跟胖子唠嗑,广西话都混了点北京味。顾然跟他喝酒聊天,阿贵大概也知道这是之前一直住村子里的胖子的朋友,跟他讲了不少胖子的事,逗得要命。
顾然离开巴乃那天,拿手机拍了张耕地的照片,出了山里,网好了之后邮件发给胖子。
胖子对巴乃也是有感情了,一眼就认出来这片荒地是他以前种过庄稼的,给顾然回了张他和吴邪还有解雨臣在新月饭店的照片。
顾然看着装潢完整的新月饭店,颇为欣慰。
离开了十万大山,顾然去了长白山。
离张起灵刑满释放还有日子,顾然只是来山上看看。
从广西坐飞机到长春,顾然先在市里住了一天,晚上吃了个大排档,那家店生意好,他跟人拼桌的,东北人能唠又能喝,顾然跟人侃天侃地上头了,啤酒喝的有点多,除了大排档扭头进了商场,转悠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卖拍立得的店,买了个小拍立得和一盒相纸。
从商场出来,夜里的冷风一吹,酒劲儿才醒,他看着手里的购物袋怔愣了半天,认命地回宾馆,把拍立得充好电,放到上山的装备包里。
第二天一早退了房,托解雨臣的福,当时给他的证件还有能用的,顾然去租车行租了辆越野车,一路杀到二道白河。
这已经是他第三回走这条道了,上山的路印在脑子里,一点阻碍都没有就走到了当初那个有温泉的山洞。就着温泉歇了歇脚,吃顿干粮,顾然就往青铜门走去了。
一路上奇怪得很,人面鸟、阴兵,什么都没有,跟回家似的就走到了青铜门前,通畅得不可思议。
顾然有些恍惚,这不合理,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多少也有点合理性,往好里想想,上辈子好歹是给青铜门陪葬的,这辈子有这点优待也是应当的。
顾然看得开,不去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事,人面鸟没有就没有,更省事,他还不想大战人面鸟呢。
这时候也不嫌脏了,席地而坐,顾然从包里掏出来一个小香炉,放在青铜门前,点了根香,看着袅袅升起的云烟,神思有些恍然,喃喃自语:“就这样吧,祝你们余生安康。”
拍立得买都买了,也不能不用,顾然就举着拍立得,镜头对着自己,就着青烟扯出来一个笑容,按了快门,相纸晾了一会儿,顾然看了眼照片,青铜门前,背景阴森森的,自己脸边上还飘着烟,怎么看怎么阴间。
转念一想,对那边来说,自己也算是阴曹地府的人了,照片阴间就阴间吧。顾然从口袋里摸出来打火机,把照片烧了。
虽说烧照片不吉利,不过顾然好歹也算是死过一次,上过一次天国的人了,百无禁忌,再说了,他自打决定寻仙问道开始,这条命就没吉利过,也不差这一张照片的份额。
照片和香烧完之后,顾然就离开了云顶天宫,走到雪山上,拿出拍立得准备再拍一张照片寄给吴邪胖子他们,结果刚按了快门,照片打印出来,拍立得就没反应了。
天太冷,电池冻坏了。
“我靠!”顾然骂了一句,只能把拍立得收包里,等了一会儿相纸,显示不出来影像,还是天太冷。
顾然认命,掏出手机面瘫着自拍一张,然后拍了一张空白的相纸,下山到二道白河后,两张照片都发给胖子,并留言:本来想给你们寄张照片的,结果冻坏了【无语.jpg】
胖子回邮件挺快,顾然洗个澡的功夫,看到了好几条未读邮件,没什么营养,总结起来就一件事:骂他傻逼。
宾馆的暖气并没有救活拍立得的电池,顾然左手坏掉的拍立得,右手胖子的邮件,只觉得自己犯太岁。
可能烧照片真的不怎么吉利。
从长白山上下来,顾然一时间没想好接下来去哪儿,就在长春停留了几天,收到黑瞎子发来的短信,他收了苏万当徒弟。
很不可思议。
在顾然看来,苏万是三个小孩中最单纯的一个,算不得好好学生,但至少比杨好这种混社会的和黎簇这种狠起来炸|c|4的不一样。
算起来,苏万现在算是吴邪的师弟,诧异之余,顾然又觉得这好像是理所应当地,苏万和吴邪有些相似之处,都是一群人里看起来离这条道最远的,却偏偏都牵扯了进来。
吴邪是为了九门、为了张起灵,那苏万是为了什么呢?
顾然想不出个答案,这个答案也不重要,苏万和吴邪不一样,他已经没有心力去管这么多人了,苏万做了什么选择,说到底,与他无关。
顾然还是回了条消息:杨好和黎簇呢?
黑瞎子回复:杨好跟着霍家做伙计,黎簇被压回去高考了。
杨好在意料之内,独自从古潼京逃出来的杨好一定会落入九门手中,解家心有余而力不足,相对其他几家,杨好落入霍家手中,不算太坏。
黎簇倒是有些滑稽,从汪家的牢笼里出来,又要踏入高考的魔窟,不过经过汪家的特训,黎簇应该能考上个大学,这么想来,黎簇的学位证也有吴邪一半的功勋。
顾然发消息:我房子里有个黑色的20寸皮箱,你拿了给杨好。
说起来,杨好也算是他的半个徒弟,没正式拜师,但答应了要教他枪|法不假,皮箱里是一些练习用的枪和子|弹,适合杨好这种刚入门的。他暂时不想回北京,便只能让黑瞎子转交了。
黑瞎子那边过了很久才又回了一条:别忘了我在古潼京跟你说的。
黑瞎子之前让他到处走走,过一过普通人的生活,想想自己为什么活着。
那就到处走走吧。
顾然没有去查自己卡里的余额,听说解雨臣已经回了北京,起死回生让九门其他人吓得够呛,他和吴邪联手,很快就稳住了北京的局势。他保护吴邪这一单生意,解雨臣得给他不少钱,八成黑瞎子回去了也得跟他们聊到自己,知道自己在满世界散心,解雨臣总归不会让他没钱花。
顾然把所有的装备都丢在宾馆,重新去买了个拍立得,带了一身旅行的行头,第一个目的地:海南。
他想好了,从祖国最南端开始,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散心,等玩累了再回北京。
偶尔看到邮局,顾然会买一张明信片寄到黑瞎子的眼镜铺子,不算是汇报行踪,只是下意识知会一声朋友们。
顾然在外面漂了很长一段时间。
夏天的时候,他偶然在杭州遇到了黎簇,高考完的暑假,杭州正是热得要命的时候,这小兔崽子绝对不是脑子一抽来杭州旅游来的。
顾然之前听胖子提过一句,黎簇这小子自打从汪家出来,就跟吴邪不对付,吴邪心里多少挂着愧疚,包容着小崽子,惹了麻烦也给他兜着。
顾然远远看到黎簇,最初没认出来,他精壮了许多,多少还带点生人勿进的戾气,跟以前的中二青年很不一样。
大概是感受到顾然的目光,黎簇看了过来,然后直接朝他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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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札记之关于掉马的故事
最近顾然有一件很困扰的事情,这话要从上个月黎簇来雨村串门说起了。
黎簇从汪家出来之后一直在道上混,也算是个小人精了,他在雨村住了两天就发现,顾然还告诉吴邪他们,他的来历。
顾然自打到雨村没多久,就想把过去的事都讲出来,但一直没找到个很好的时机,每次人齐的时候,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过去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张不开口了。
一拖就是好几年,最开始做好的心理准备也慢慢没了。
有时候顾然会想,反正都在雨村安定下来这么长时间了,说或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吴邪他们大约也早就过了好奇他来历的时候。
顾然偶尔在给小满哥剃毛的时候会犯嘀咕,就他上辈子干过的那些轰轰烈烈的事,就算讲出来了,小满哥第一个带头不信。他自己不得不承认,慷慨就义的形象实在是和现在的形象差距太大了。
顾然自我安慰地想,为了让吴邪他们不产生太大的落差感,他还是别说了吧。
然后黎簇就告诉他了一个消息:“好哥前几天下了个元朝的墓,里头出了些壁画石刻什么的,好哥拍了点照片,后来正好让黑眼镜看见了,好像跟你有点关系。”
顾然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怀疑人生,“你有照片吗?”
黎簇摇头:“霍家的,我不合适要照片。”
顾然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上头记录什么了吗?”
“墓主姓顾,叫什么忘了,好像是个书生,不算啥官,听说家道中落了,墓里头出的也没多少值钱的东西,听说是好哥带着几个新伙计去练手的,权当科普了。听好哥提了一嘴,墓主有个儿子,没怎么好好读书,跟了个道士,后来再也没消息了。”
顾然叹了口气:“算是我爹。”
黎簇的目光有些奇怪,疑惑道:“按照你说的,你勉强算是穿越过来的,那这里原本的你呢?”
顾然耸了耸肩:“不知道,应该是死了,任何一个世界,都从来不缺寻仙求道的人,能活下来走到最后的很少,既然这里长生的事情没有完全被解决,就说明他中间失败了。很正常,我经历过的九死一生的事情多了去了,哪道坎儿没迈过去,就挂了。”
黎簇本也就是顺口一问,坦白来说,他一点都不在意墓里头记载的这个人,反正他认识的是眼前这个,“黑眼镜知道了,花儿爷那边八成也已经知道了,你猜他们会不会觉得你是墓里头记载的那个?”
顾然摇头:“不知道。”
“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们说?”
“最近吧……”顾然有些犯怵,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真不好受。
黑瞎子和解雨臣摸透了顾然的脾气,特意憋了一段时间没上门,过了一个多月,才姗姗到雨村慰问缩头乌龟。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顾然虽然不容易喝醉,但意思意思喝点,开口会更有底气。
一个人喝了两壶酒,胖子都看懵了,还以为他有什么想不开的事,直劝他。
顾然喝到差不多上头了,一把薅过来小满哥,一边毫无章法地撸狗,一边说:“我有个事儿得跟你们交代一下。”
胖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顾然做贼心虚,便道:“你又祸祸啥了?”
“别打岔,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顾然深吸一口气,“就是吧,我其实是死过一次的人……”
开了个话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顾然把他的经历完整讲了一遍。
吴邪他们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只有胖子象征性感慨了一句:“你还真是个半仙儿啊?不错不错,有排面!”
“你们……”顾然本以为他们至少会惊讶,或询问些什么。
“你到底从哪来的一点都不重要。”吴邪看这顾然,“重要的是……”
顾然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煽情的话,都准备好泪洒当场了。
“小满哥快被你撸秃了。”
顾然后知后觉低头看小满哥,毛都被他撸打结了,抽手的时候不小心一拽,扥疼了小满哥,张嘴就要咬人,顾然赶紧撒手一躲,叫道:“卧槽,你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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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开始只有黎簇知道顾然的马甲,现在是都知道了。下一章正文是黎簇知道马甲的事,本来应该接在下一章后头更这段的,但下一章正文完结,不太想更新段子,就放在这一章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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