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还愿意相信他,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陆云祁一边安抚着眼前的小女人,另一边唤来侍奉的人:“你刚转醒,一切都不着急,慢慢来。卷碧。”
珠云立刻端着温热的粥推门而进,刚才沈南枝的那声惊呼她就听到了,走到门前又止住了脚步,听到里面交谈的声音,想着姑奶奶应该是清醒了。
心里记挂着,复又返回到小厨房端来食物候在门前。
沈南枝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眉间的关切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来:“珠云,你有没有事情?”
珠云听到这一声问候,再次红了眼眶。姑奶奶这些日子都瘦了不少,原本红润的脸颊凹陷进去不少,笑起来也有些逞强:“好着呢,姑奶奶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这几天都没个人形了。”
“二爷。”门外再次传来墨竹催促的声音,刚才听卷碧说姑奶奶醒了,他就匆忙过来请二爷了,这两天外面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件院子,孟府、知府、洛家……二爷一心一意守着昏迷的姑奶奶,再拖下去,他们几个都要被拆吃入腹了。
沈南枝感觉到男人的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眼里却未带半丝情感:“你去吧。”
陆云祁复杂地看了一眼沈南枝的方向,转身离去。
虽然知道女人大病初愈,身体很虚弱,心情也不爽快,可是与那一抹陌生的目光相遇,他的心里还是犹如针扎一般,微微刺痛着。
珠云搬了个椅子坐到沈南枝的身旁,拿着勺子盛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沈南枝的跟前:“姑奶奶。”
沈南枝一口将粥吞入腹中,抬起眼睑,有些疑惑:“嗯?”
犹豫再三,珠云还是带着些试探性地语气开口:“二爷,从你昏迷开始,就……”
“你不必说,我知道。”沈南枝继续乖巧地吃着珠云递过来的食物。唯一的改变就是,两人都不在开口,一言不发。
良久,房间的门“吱呀”一声,便关上了。
床上的女子将被子盖到身前,盯着这和安园一般的陈设,熟悉的床帘,就连窗柩的颜色都是熟悉的暗红色,可是,外面的落叶不再青葱,时间也非那刻,人亦不再是。
沈南枝感觉身体的各个骨头都是松的,躺下没多久,以至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才悠悠转醒,外面的世界却不再平静。
下雨了。
拖着鞋袜,上了窗户旁边的榻子,手指覆上有些凉意的窗柩,使了些力气,才推开一个小缝,秋风就迫不及待的钻进屋子,驱散了一些暖意。
突然来了些兴致,跪坐在塌上,将脑袋凑到那条缝前,使劲地窥探着外面的世界,屋檐上的水珠串成一条线飞下来,砸在光滑的地上,迸溅出一朵一朵美丽的花朵。
哗哗的声音不绝于耳,此时此刻,沈南枝的脑海里空空的,只剩下这天地时间最纯净的声音,视线由上及下,停留在墙角的一棵不知名的小草身上,眼波流转,嘴中喃喃之语:“秋天了,为何你还是这般青翠?”
一滴水溅到窗上,迸溅的水花迷了眼。
“姑奶奶,外面那么凉,你怎么将窗子打开来?”卷碧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姑奶奶一个人痴痴的凑到窗子跟前,吓了一跳。赶快从柜子里拿出一床锦被围在姑奶奶的身上。
身上的温暖再次包裹,那般兴致也一扫而光。沈南枝面无表情地将窗户关上,坐在桌子面前逗弄着卷碧刚点起的烛火。
“哎!姑奶奶!”卷碧连忙夺下来沈南枝手上的小剪刀,有些担忧,她的心经不起这么吓啊。
卷碧感觉现在的姑奶奶的太难对付了,正巧看到珠云端着膳食进来,便转头轻声求救。
珠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饭菜放到这桌子上,走上前半蹲下来与沈南枝对视:“姑奶奶,吃点东西?”
沈南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那姑奶奶现在想做些什么?”珠云循循善诱,十分有耐心。
“无聊。”
卷碧有些哭笑不得,无聊?这姑奶奶咋跟个小孩子似的,她咋不要着吃些糖?
“姑奶奶,奴婢们陪你下棋好不好?”
沈南枝抬起头,眼珠转了一通,嘴唇轻启:“好。”
珠云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这就好,这就好,只要姑奶奶还有想要的,就有恢复的迹象:“卷碧,你去将棋盘给姑奶奶拿过来。”
卷碧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互动的主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现在根本插入不进两人的世界,她倒是想,那时候被抓走的是她和姑奶奶。
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呢。
甩了甩脑袋里的乱七八糟,卷碧出了门沿着门檐取了棋盘。
主仆三人守在飘摇的烛火下厮杀着,偶尔传来惊喜与气馁的声音,交杂在这雨夜,竟然也多了几分热闹。
那边的亭台下,一对影子倒映在地上浅浅的水潭。
墨竹站在陆云祁后面,有些郁闷地在两处之间切换,他想不通,既然想见为何不进去坐坐?
乌云密布的天空看不见时间的流逝,直到屋檐上的水流变成了水滴,屋里的光亮暗了下去,男人才沉重地开口:“走吧。”
鸟雀飞落枝头,警惕地看了一圈,才小心翼翼地站在地上的水潭边轻嘬了几口,再次展开双翅,朝着远方院外飞去。
“珠云,你说二爷怎么好几天都没来过姑奶奶这边了?”卷碧打量着端坐在窗前的姑奶奶,将手中的细线穿到针孔里,极力压低声音询问着身边的人。
珠云拿起剪刀将手中的尾线剪断,接过卷碧递过来的新线,沉思了半刻,“昨日遇到墨松,说是如今临安局势动荡,所有的商贾因为怕孟府的事情牵连,都战战兢兢地蓄势待发,姑爷接到圣上的圣旨,清缴孟府余党,估计忙了些。”
卷碧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
珠云淡淡的视线扫过去,示意了那边的人,卷碧连忙止住了嘴边的话,换成了:“还以为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怪不得我今日出门的时候看到原本喧嚷的街上竟然安静了这么多,原来如此。”
如果她们细心观察一下,就会发现,窗边的女人不着痕迹的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看向外面的目光中多了几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