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些来,连墨松都忍不住感叹,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道:“姜夫人性情温良,当年哪怕知道了侯爷在外头生了大公子,还说可以将大公子领进门来由她抚养,连当年董夫人一个外室都不如的低位,夫人都愿意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叫她进来做妾!可惜,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无力反抗权威,便拿夫人开刀……”
沈南枝那白嫩嫩的小手早就攥成了拳头,憋得满面通红,拍案而起,几乎要吼出来:“太过分了!侯爷与夫人竟做出这种事情来,这与外头私下私通的那些有什么不同的!?难道为了所谓的真情就要谋财害命么!”
她又想起了齐沅,却不得不承认齐沅还是不如陆侯的做为厉害一些。自己如此境遇尚且觉得备受折辱,试想姜氏看着陆侯领回来的陆云风,一口一个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那心中该有多么的痛苦?
墨松狠狠地点着头:“哼,若非是有皇命,姜夫人也未必愿意嫁与老爷的!姜夫人走后嫁妆几乎要被董氏蚕食殆尽,好在她陪嫁过来的下人们都是一片赤诚,仔细着呵护才把公子拉扯大,若非盛妈妈性子强势,带着下人们……只怕连公子也要遭他们毒手了!”
这样的事儿是任谁听了也觉得心中恼火的,远因着陆云祈对家中的态度,沈南枝便有几分忌惮那董氏,如今听墨松说了一番陆府内情过后,只觉得更加可怕了。
见沈南枝面色有几分难看,墨松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愤慨了,忙去劝道:“不过四姑娘您可不要因为这些事儿就不嫁了啊!公子要是知道了定要把我的皮都给扒了去!”
沈南枝忍不住轻笑:“别担心了,若我真的因为陆家的情况就畏首畏尾的,那也不配去陆家呀!如今我也算知道了陆家人的真面目,待日后也才更能够好生在陆家生活下去不是?”
据墨松介绍,陆家侯府共有三房,大房便是侯爷与董氏,其下分别有:陆云风(董氏所生)、陆云祈(姜氏所生)、陆沁儿(董氏所生,十七岁)、陆云然(妾室赵小娘所生,今年十五岁)、陆兆儿(妾室钱小娘所生,今年十三岁)。大房子嗣不算多,对于侯爵人家而言甚至算是很少的,而除了陆云风与沁儿之外,两位妾生子平日里也没什么存在感——不是本事太小,而是嫡母太强。
二房与三方的人口就更加的简单了一些(不算三老爷的妾生子),二老爷是个性子懦弱之人,又娶了一个强势的媳妇,二夫人虽是出身商贾之家,可无奈家境殷实、性子刚烈,是以二老爷到如今了也就只有一房妾室,膝下嫡子一人,庶女一人。
三老爷与之相比则过得滋润许多,三夫人是个只知道见风使舵的懦弱性子,三老爷房中妻妾无数——亏得三老爷自己在外头经商,否则这一大堆人口还真是养不起的。
沈南枝听得眼花缭乱,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才道:“行了行了,大体的情况我差不多也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敌方阵营太复杂!沈南枝只能求着陆云祈早早地立府别居去。
而这个愿望在年后便算是实现了——太后娘娘为了祝贺二人成亲之喜,特赏赐了不少的钱财要侯府去修缮宅院,将陆家侯府一旁的一处稍稍小一些的四进宅子也买了下来,院墙与侯府打通,只这院子只给二人居住着,一来有了自己的地方,二来却也不算是与家中分离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今年因着沈南枝要成亲,沈幼南总算是到娘家过了个年。只是这一年是沈南枝有记忆以来最冷清的一个了,没有拜宴席、没有放爆竹,连新的衣裳首饰都没做多少——史氏把精力都花在了给沈南枝筹备嫁妆的事儿上,但沈南枝还是没忘了自己的底下还有几个小辈儿,一人包了个数目可观的大红包。
光洁的红木如意大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几十道年菜,盘字底浸在热水中保温——五福临门、三阳开泰、年年团圆……还有好几道鸡鸭鱼肉的汤汤水水,看得意义大过吃的,不过孩子们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除了沈曜房中的两房妾室之外,便是庶出的儿女也一道来了朝熙居。
吃得差不多后,几个小辈的便嚷嚷着去玩牌,沈南枝眼巴巴的瞅着,却又不好跟过去——这是她在娘家的最后一个除夕了,她只想着老老实实的与史氏守岁,尽一尽孝道才是。
也不知道二姐和二姐夫如何求了陈家老太太的,她竟许了二人会娘家来吃年夜饭,只是下令宵禁之前是要回家去的,虽时间短暂,但沈幼南难得如此自在,一个劲儿地往史氏和沈南枝的碗中夹菜。
又过了一会子,沈曜便带着二姐夫去外头隔间里头吃酒了,一时间身旁空空荡荡的,只有三个女人坐在一处。
外头飘着鹅毛大雪,即便是屋里头烧着地笼和火龙,依旧是寒气不止。
母女三人一并躺在了烧暖了的地龙上头,沈幼南最先忍不住感叹起来:“日子过得真是快啊!一转眼四妹妹都要嫁人了!”
史氏便忍不住忧思——千回百转,沈家还是回到了这个京城,她拼命生下来的老四自很小的时候就展露了开朗的眉眼,出落得芝兰玉树般清艳无匹,性子也可爱讨喜,落落大方、行事谨慎又行云流水般的自在洒脱,她自是打心底里最疼爱她。
本想多在身边留上几年,可如今看着她这般却觉得不好耽搁了她,或许此时嫁给那陆云祈也并非一件坏事儿……至少陆云祈为了娶她是肯花费心思的。
看着身边儿两个花儿一般的女儿,史氏就忍不住热泪盈眶。不论谁嫁了高门、谁去了低户,总归两个都算是“自由恋爱”的结果罢!
毕竟在这个时代,“愿得一心人”也快要成了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