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别“嗯”了一声,只字不提能不能进去坐坐的话,也不问她送猫进去后还会不会出来,只是静静站在原地。
谈听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却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偶然撞见,他是不是会一直站在外面等着,也不说自己来过?
她又蓦地想起了刚才那通电话,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慢,心里不知道为了什么朦胧的东西在摇摆不定。
“小瑟。”他忽然淡淡出声。
谈听瑟脚步立刻顿住,迟疑两秒后回过头。
陆闻别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她却觉得他眉眼上无端蒙上了一层阴翳。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又给你打电话了?”
明明是个问句,尾音却上扬得很敷衍,仿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脱口而出:“没有。”
陆闻别眉梢动了动,那层阴翳散开,他别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了然地望着她,“就一个‘她’字,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第59章 就因为我? 因为你,还不够吗?……
谈听瑟僵住。
“她跟你说了什么?”陆闻别问。
“你怎么知道她给我打了电话?”她垂眸拨弄了几下怀里猫咪的耳朵, 真蓝舒服得眯起眼,顿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好在怀里有一只猫,就像人处于不自在的环境中时有手机一样, 能够一定程度上消除这种不自在, 给自己一点底气。
陆闻别默然,心里忽然难得烦躁起来, 却控制着没让情绪在脸上表现出来。
“你们既然不是男女朋友,那为什么还这么护着她?就算她是谈敬的女儿凡事也要有个限度吧?到底谁才跟你是一家人?”
——这是秦安文的原话。
她打电话来问他和谈听瑟的关系, 还笃定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肯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而能让她获取到这种信息的人只有一个。
这个人现在就抱着一只猫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但他清楚, 他们之间真正的距离并不是上前几步就触手可及。
而眼下,谈听瑟甚至可能被秦安文的这些言行越推越远。
一想到这一点, 他只觉得恼怒、无力。
“她又说了什么?”陆闻别不答反问,“让你承认和诺埃在谈恋爱?”
“你怎么知道?”谈听瑟睁大眼。
“不难猜,这是她会想出来的公关方式。你没答应吧?”
“我怎么可能答应!”她想也不想就反驳, 看到他漠然平静的表情时又有点怔然,忍不住问, “你们……一直这么相处吗?”
他稍显意外地抬眸, “她还说了别的?”
谈听瑟被他敏锐的洞察力弄得猝不及防, 愣了愣才迅速摇头否认, “没有。”
她不太想提起秦安文的那套说辞, 毕竟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的反面作用大概就是让陆闻别生气或者难堪。
意识到自己在若有似无地维护着他的感受, 谈听瑟反而难受起来,但是又说不出这种模模糊糊的难受是因为什么。
“没必要隐瞒。相反,你告诉了我, 我才能想办法处理。”
她意识到想含糊过去似乎有点困难,努力想了想,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她说你要和她丈夫进行商业合作了,如果是真的,你帮我是不是会影响陆氏?”
“合作?”陆闻别嗤笑,微微侧开脸,没让她看见眼里这份不属于她的冷意,“我没有跟她合作的打算,即便有,现在也不可能再继续。”
“就因为……我?”谈听瑟难以置信。
他眼眸微动,重新和她四目相对,眼中包含的意味太深太重,让沉在光线微黯处的深茶色眼瞳像潜入深潭,将他的情绪掩埋。
视线交织,半晌,陆闻别微微一笑,“不够吗?”
因为你,还不够吗?
这个道理,他现在只后悔自己明白得太晚。当初的一个错误抉择,现在需要用太多东西去弥补,甚至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谈听瑟呆住,心跳仿佛漏了半拍,下一秒重新在连贯的跳动中加速。哗啦啦的血流声冲过耳膜,掀起一阵急促鼓动的脉搏。
她竭力转开沉甸甸的视线,从他的目光中艰难抽身。
脑海里空空如也,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最终沉默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走廊上格外安静。
陆闻别忽略了心里的酸涩,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女人,唇角难以察觉地轻轻抬了抬。
虽然只是沉默,但也比之前尖锐的反击与质问好太多了,不是吗。
他垂眸笑笑,开口淡淡将沉默的一页揭过,“以后她的电话不用再接。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她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事情处理好之前你一个人出门不太安全,所以从现在起,我会接送你。”
闻言,谈听瑟愣住,全部注意力都转而集中到了他刚说的那句话上。
不安全?接送?有那么夸张吗……?
她突然想到他说是为了自己才来巴黎,于是一句“你没别的事要忙吗”就这么咽了回去,“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或者打车都很安全。”
“你不怕诺埃被逼急了做出什么事来?”
“……他没这么蠢吧。”她语气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转而强调,“我每天很早就会去剧院,晚上也很晚才回来。”
她连着强调了两个“很”。
陆闻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就更要接送你了。”
谈听瑟一噎,有点懊恼,“这种事都不需要考虑我的意见吗?你自以为是地做了决定我就必须要接受?”
“小瑟。”他语调格外认真地叫她的名字,眉眼间的神色平静严肃。
她张了张嘴,在他这种语气和神态下变得格外没有抵抗力,胸腔里莫名软绵绵的,让她像一只漏气的气球那样顿时焉了下去,只能讪讪地别开眼。
“我是真的在为你的安全考虑。”他说。
谈听瑟双手被猫高于人类的体温暖得发烫,而且这温度似乎有向脸颊和耳朵攀爬的趋势。她舔了舔唇,浑身都因为窘迫而紧绷,最后低声飞快说了声“对不起”。
“不用道歉,怪我没说清楚。”陆闻别又往她面前走了两步,然后站定,“只是接送而已,其他时候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谈听瑟猛然收声。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无声笑笑,忽然垂眸瞥向她怀里的猫,“取好名字了?”
她顺势点点头,当作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叫什么?”他格外有耐心和兴趣似地追问。
谈听瑟张了张嘴,表情却僵住了。
“怎么了?”陆闻别挑了挑眉梢。
她目光飘忽,一低头正好看到真蓝仰头看着自己,那双猫眼圆圆的,瞳孔周围是蔓延开的蓝色。
明明取这个名字是既觉得贴切,又能敷衍一下陆闻别,没想到现在却莫名觉得怪羞耻的,有点说不出口。
“真蓝。”她硬着头皮含糊道。
他顿了顿,“什么?”
“名字叫真蓝,眼睛真蓝的那个‘真蓝’。”
说完的瞬间,谈听瑟抱着猫的两只手都僵硬了,只想立刻转身回家关门,一口气逃离现场。
片刻后,头顶落下一声轻笑。
“笑什么?”她努力板着脸抬起头,挑衅似地瞪他一眼,“不是你让我取名字的吗?”
陆闻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笑你可爱。”
说着,还嫌不够似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只不过触及她讶异与气恼的视线时又从善如流地把手抬了起来,似笑非笑地拿远。
“你别说这种话,也别做这种动作。”谈听瑟后背发烫,气急败坏地后退两步。
然后后背的热度蓦然涌了上来,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占领脸颊、耳朵与迅速搏动的心脏。
她彻底慌了,根本不知道在对方做这种事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但至少该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才对吧?
陆闻别手在半空顿了顿,转而微微放低,似乎是想去摸她怀里的猫。
下一秒,真蓝抬起雪白的爪子在空中刨了几下,显然是不欢迎他这会儿来摸自己。
“真蓝。”谈听瑟轻轻喊了一声。
“喵呜。”真蓝拼命往她怀里钻。
她差点没抱住,手忙脚乱地把它重新捞回来抱好,接着就听见陆闻别又低笑一声,“人不让我碰,现在我的猫也不让我碰了。”
“你自己要把猫送过来的。”她尴尬地扯了扯唇角,低声嘀咕。
“谈小姐。”一个男店员忽然走到门外,“猫爬架已经安装好了,就放在您指定的位置上,您看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我们帮忙吗?”
谈听瑟获救似地转过身,“没有了,谢谢。”
“不客气,那我们这就收拾东西走了。”
“好。”她一边点头一边往回走,走了几步又迟疑地回头,去看仍停在原地的陆闻别。
她目光只在他脸上停了一瞬,然后就被烫了似地移到旁边,不自在地开口道:“谢谢你……让人送东西过来,我先进去了。”
“嗯。进去吧。”
谈听瑟侧身避开两个走出来的店员,抱着真蓝进门、关门。
背靠着门板数秒之后,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弯腰将猫放到地上。真蓝迈开四条腿跑到客厅多出来的那些陈设旁边四处闻闻,又蹭来蹭去地标记地盘。
她心不在焉地看着,分神留意着门外的动静。然而这套公寓的隔音效果太好,外面的声音一点也听不见。
反正肯定走了。
谈听瑟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刚才的某些对话,忙闭了闭眼把男人的语气和表情抛在脑后,心慌意乱地在客厅里转了两个来回,烦躁又漫无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