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从和陆闻别重逢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好像都在提醒着她,她根本没能摆脱过去的阴影。
    大海与游轮,依旧是让她恐惧的东西。
    陆闻别几次张口,刻意放缓的语气显得有些生疏与不自然,“不要逞强。”
    “逞强?”她笑出声,眼眶热烫,本该分泌出的泪水却像被杂乱激烈的情绪蒸发殆尽,“我说了,我很好,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关心’。”
    谈听瑟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想让自己看上去依旧镇定自若,平静而讥讽的笑僵滞涩然。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却因为双腿发软而差点跌倒。
    “谈听瑟。”陆闻别一只手蓦地握住她的手臂,“你先冷静下来。”
    “放开!”
    谈听瑟又想甩开,这次却没能如愿以偿,只能回身用力去推陆闻别的胸口。或许对方没想到她会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竟一时脱手。
    她被反作用力弄得往后踉跄几步,僵硬的肢体没办法让她及时刹车,残留在鞋底的水渍更是雪上加霜。
    “哗啦”一声水花的巨响,她重重跌进身后甲板上的露天泳池,身影倏然消失。
    海风微冷,四周沉寂的海水仿佛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短暂又漫长的一瞬间里,陆闻别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她不是掉入了两三米深的池水中,而是茫茫深海。
    下一秒,他想也不想就跟着纵身跃下。
    第34章 玩玩而已 我对你这种老男人没兴趣
    陡然失衡失重的下一秒, 谈听瑟坠入冰冷的池水。
    寒冷与恐惧所带来的应激反应让她浑身僵硬、肌肉收缩,迅速下沉的同时失去了挣扎的本能。
    涌动的海浪、咸涩的海水、令胸肺刺痛的压迫感与窒息感……
    刚才在甲板上俯瞰时尽收眼底的深黑海面在脑海中撑开巨幅画面,给了她坠入深海的错觉, 仿佛身下即是暗不见光的深渊。
    水挤压着她的身躯, 而各种回忆与画面则挤压着她的意识。
    濒临崩溃的前一秒,忽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紧接着她后腰也被揽住。来人抱着她划开沉重的水波向上游去,如同要将她拉出沼泽。
    恍惚中, 谈听瑟甚至想到了十九岁那年泡在泳池里的夏天。
    冷水使她在恐惧中昏沉, 也使她清醒。
    时间与一切声音仿佛凝固了, 直至两人一齐在四溅的水花中浮出水面。
    水声、风声、海浪声和人声都骤然清晰起来。
    谈听瑟十指紧紧揪住男人的衣袖布料, 垂头用力咳嗽着,浑身仍因为后怕在细细颤抖。
    被抱着放到岸上的那一刻, 她倏然松开手撑在身后,湿漉漉的眼睫抬起,黑白分明的眼像浸泡在泠泠水流中的玻璃珠。
    衣裙湿透后紧紧贴住身形, 两条细长的腿半屈着。
    而同样从发丝到裤脚都湿透了的男人,正呼吸不稳地半跪在她身前, 一手撑在她腿侧。
    他眼眶泛起血红, 水珠淅淅沥沥地沿着脸部轮廓向下滚落, 唇上的水滴随着僵硬紧绷的吞咽动作落至下颌, 在硬朗的线条上摇摇欲坠。
    打湿的西装衣料之下, 是依旧紧绷、蓄势待发的肌肉。
    她从没见过陆闻别这副样子, 狼狈得没了半点平时的光鲜倨傲, 复杂的情感全然外露,竟然还让她看出了紧张和后怕的意味。
    谈听瑟咳嗽着轻笑两声,强忍着昏沉与呛水后的不适, 刚才的愤怒与埋怨也并未随着落水消退,而是变成了浸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堵在胸口。
    “陆先生跳下来干什么,你忘了我会游泳吗?”她讥诮地仰起脸,鬓边与脸颊都蜿蜒着潮湿的发丝,“还是你教的。”
    陆闻别唇线紧抿,没有回答。眼底浮现的红血丝不知是否是因为受到了池水的刺激,只不过上岸之后也并没有缓解。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仰头,都在对视之中压抑着平复呼吸时的急促喘.息。
    一时间,谁也没再开口。
    “听瑟!”
    远远的喊声打破了僵滞的局面。顾加恒跑过来在谈听瑟身边蹲下,“你还好吗?我扶你起来,船舱有客房可以换——”
    话还没说完,他手刚碰到她手臂时,衣领忽然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
    陆闻别冷冷地盯着他,一个“滚”字如同从唇间挤出来的,说完便借着攥住对方衣领的动作将人重重推开,有种被侵扰的狠意。
    顾加恒往后跌坐在地上,脸色红白交替,原本英雄救美的打算泡了汤。
    他怎么也没料到,刚上游轮时还平静沉稳的陆先生现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看上去还跟谈听瑟关系匪浅,明明整晚他们都没什么交集。
    “听瑟……”顾加恒撑身站起来,见谈听瑟朝自己勉强地笑了笑,只好先讪讪离开。毕竟他刚才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她掉下去,事后也没下去救人,留在这儿到底有点心虚。
    他一步三回头,本来犹豫要不要回船舱内告诉其他人,但一想到陆闻别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只能悻悻地打消念头。
    顾加恒一走,原本准备上前的侍者也犹疑地停在了原地,最后尴尬地退后几步避得更远。
    两人呼吸都勉强平复下来,只是气氛依旧剑拔弩张,似乎彼此一呼一吸都拨弄着空气里看不见的弦。
    谈听瑟抹去脸上的水痕,刚才所经受的恐惧像彻骨的寒意一般无法驱逐,让她手脚发软起不了身。
    “你这样迁怒别人,有意思吗?”
    迁怒?
    陆闻别咬着牙关,一点点将情绪按捺下来,直起身一言不发地脱掉成了束缚的西装外套,里面是西装马甲和湿得半透的衬衣,隐约透出手臂与一点胸口的结实肌理。
    他扔开外套,重新俯.身伸出手,打算将她抱起来。
    “不用你管!”谈听瑟再次后退,语气尖锐。
    他顿了顿,“你确定你站得起来?”
    “就算站不起来,有的是其他人可以帮我,不用你可怜。”
    “你准备求助谁?刚才那个对你大献殷勤的人?”陆闻别依旧半跪在她身前,察觉她要后退时蓦地握住她的肩。
    她‘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是又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严致和你什么关系,他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他彻底被情绪操纵,还没反应过来一些话就已经说出口,“才见两面就放心让他追求你,同意以后私下的无数次见面,哪怕你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也能再接受别人?”
    谈听瑟怔愣片刻,恍然明白他误解了自己和严致的关系。然而她没解释,只是带着怒意嗤笑,“原来陆先生还有偷听的爱好?无论如何,哪怕我真的三心二意脚踏两条船,也轮不到你说半个字。成年男女,玩玩而已的事,想必陆先生也很了解。”
    “玩玩而已?”某种阴暗的情感作祟,陆闻别一时头脑发热,眼眶充血彻底失去理智。他压低上身靠近面前这张湿漉漉的脸,四个字脱口而出,“我陪你玩。”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刚才无意间听见顾加恒给她告白,并得到她默许追求与见面的许诺时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他嘴上冠冕堂皇,说着不赞同她周旋在不同男人间这种话,实际却远没有高尚到会替严致打抱不平。
    他只是在嫉妒。
    嫉妒严致,嫉妒顾加恒,嫉妒任何一个和她有可能的人。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陆闻别呼吸微滞,紧紧地盯着她。
    陪她玩?
    谈听瑟被这几个字刺激到眼眶发红,陪她玩什么,从前他玩得还不够吗?
    想到过去他刻薄的言语,她心里忽然腾起将要报复他的快.感,却又恨自己终究没能摆脱与过去有关的一切。
    谈听瑟下颌微抬,将此刻能想到的最刻薄的方式付诸实践——她抬起腿,湿漉漉的赤.裸右脚踩在他左边胸.膛上,脚下用了力气将他向后推去。
    “抱歉,陆先生。”她歪头微微一笑,轻飘飘地开口却字字犀利,“我玩男人,但不玩老男人。我对你没兴趣,各种意义上的。”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陆闻别猛地抬手紧握住她的脚,指腹扣在内侧的踝骨上,仿佛印着一个滚烫的标记。
    他死死盯着她,额角青筋浅浅地浮现。
    谈听瑟心里前所未有地畅快,心里轻松快意到她眼眶发热发酸。她无辜地笑望着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可是眼睛里那点冷意却骗不了人。
    该到此为止了吧。以陆闻别的性格,被她这么羞辱之后应该会冷着脸直接离开,更不可能在以后继续纠缠。
    她唇角又勾了勾,然后笑意冷淡讥嘲地一点点褪去,踩在他胸膛上的脚也用力往回收。
    陆闻别左手骤然落空,停在空中半晌,最后僵硬地握成拳,垂在身侧。
    空气仿若凝固。
    短短几秒后,他喉结上下滑动,垂眸掩去眼底的一切神色,直起的脊背最终又一点点弯下去。
    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足够他两手分别搭在她背后与腿弯。
    “我送你回客房,先换一套干净的衣服。”他没有看她,若无其事地低声道,隐忍的意味极重。
    谈听瑟整个人蓦地被打横抱起来,吓得差点惊呼出声,“放我下去!我不用你送!”
    他疯了吧?!没听见刚才她说了什么吗?!听见这种话了他怎么还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陆闻别不为所动地紧紧扣住她,不给她任何挣脱摔下去的可能,“没人听见刚才的动静,但你再这么喊下去,他们就都知道了。”
    “你!”她气急败坏地胡乱推拒,掌心与手臂碰到他胸.膛,热度立刻透过濡湿的衬衣传递到肌.肤上。
    谈听瑟蓦地收回手,冷着脸抿紧唇。
    “其他事,一会再说。”他稳稳当当走在长廊上,沉声冷静道,“先确保你不会感冒。”
    守在不远处左右为难的侍者见状抓住机会快步上前,“我带两位去客房。”
    挣也挣不开,再一想到自己明晚的演出,谈听瑟只能暂时妥协,可却并不甘心刚才的事莫名其妙地就被轻轻揭过。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她半点不避讳走在前面的侍者,再次冷声道,“我说我对你这种老男人没兴趣,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可说完之后,除了抱住她的那两只手又用力了些,陆闻别没有回应一个字,仿佛当着其他人的面被羞辱的人不是他。
    走在前面的侍者却一个哆嗦,暗道自己倒霉听见了这种不该听见的,陆少会不会因此找他的麻烦?
    “走快点。”侍者正心惊胆战,冷不防又听见身后的男人沉声催促,忙连声应是,加快了步伐。
    几分钟后几人停在套房门前,另一个侍者早已准备好干净衣物等在门口。
    “放我下来。”谈听瑟又道。
    这一次陆闻别没说什么,俯.身松手让她站在地上。刚一站稳,她就扶着门框和他拉开至少半米的距离。
    “谈小姐,这是干净衣物,里面有烘干机、热汤和感冒药,您还可以洗个热水澡。”侍者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谈听瑟靠着门框道了谢,走进门后冷眼看着门外始终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下一秒“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门合上的下一秒,她脱力似地任由自己靠墙滑坐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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