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火舌舔舐烟卷末尾，青烟袅娜，逐渐覆盖房间里的檀香味。
    年轻俊美的男人把点燃的香烟夹在指间，倚在窗边，静默的看着湖面的白莲，背影瘦削而单薄。
    远处群山环绕，天高旷远，层林染翠绿。
    “您不该这时候点烟的主上，会议就要开始了。”进来的是一位身着妥帖黑西装的老者，他朝着男人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男人被吓了一跳，还好很快平复：“有规定说会议前不能吸烟？”
    “这倒没有。”老者有点想苦笑。
    “嗯哼。”男人将烟灰抖落在窗棱上。
    “只是待会儿您要见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手握重权的各位家主们，如果身上带了烟味未免有失庄重。”老者说。
    “没事，无论长幼尊卑，他们总是拿我没办法的，看不惯也得看，忍不了还得忍。”
    老者无奈，他的主上从小就任性自由惯了，长大之后能压的住他的人也不在了，就更加随意张狂。
    “‘庭园会议’都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山区开的？”男人看了一眼手机的信号。
    老者笑了：“最开始当然不是，‘庭园会议’的地点都是由大家主选好之后派人去各个家族画传送阵，然后再将各位家主传送到目的地的，每一任的大家主的脾性都不一样，所以选址风格也不一样。”
    木门突然被敲响了三下，男人又是被吓的一抖。
    老者很识相的装作没看见。
    男人捻灭了烟火，抻平衬衣的褶皱，不急不缓的走了出去。
    “好了朋友们，是时候揭开今天的主题了。”姬鸿宁呷了一口菊花茶，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毕竟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这是一座水榭，孤立于清澈见底的湖面上，只有一条悬浮的临时走廊通向岸边，丹红横梁上垂挂着轻薄的竹席。
    水榭中摆置了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桌，边缘被刻意的雕琢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大致成一个圆周。桌边已经坐定了七个人，一女六男，全都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然而就是这群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却组成了轻易能动摇异人社会根本的权力中心。
    突然响起一声略带嘲讽的声音：“执行局又出了什么问题么？大家主这么急匆匆的提前了‘庭园会议’。”
    说话的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一头银丝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表情严肃，坐在不规则紫檀木桌的另一头，和姬鸿宁遥遥对立。明明年纪和姬鸿宁差不了多少，然而他看上去却比姬鸿宁要苍老太多。
    “执行局的问题都是小问题，怎么可能劳动各位家主呢？”姬鸿宁一笑，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朋友们，我们有了新的发现，先请诸位看看报告。”
    黑衣人给每一位家主发放了一份厚达五公分的羊皮纸，每一份都是由执行局密组的专员整理抄滕而成，每一份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一时间水榭中鸦雀无声，家主们都在聚精会神的翻阅执行局的报告。
    突然一个男声不咸不淡的响起：“抱歉，来迟了。”
    他穿着宽松的棉裤和布鞋，上面随意罩了一件淡色的小褂，肩上搭着一件法翠的单褂，袖口上绣着精美的昙花。
    单褂的绿衬得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没有色彩，略微懂行的人看见了他只怕都要说一句“朋友我看你印堂发黑罡火飘摇恐怕没多少活头了”。
    家主们闻言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可当他们看见来人之后都纷纷压下了面上的不满，除了姬鸿宁和那位年迈的老人还坐在位子上，其余的家主们都站起身来，朝着那位迟来的青年半鞠了一躬：“妘先生。”
    青年摆摆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就在姬鸿宁的右手边：“都客气了。”
    家主们这才落座。
    “大家主别来无恙。”青年说。
    “妘先生才是。”姬鸿宁一笑，指了指他面前的报告。
    青年有些恹恹的翻开羊皮纸，懒懒散散的看过去。
    过了一会儿，不少家主都翻到了最后一页，脸色俱是一变。
    虽然字体稍有改变，但毫无疑问，每一份报告的最后一句都是“测算证明样品基因来源于人类”。
    “果然，更加残酷的时代到来了吗？”说话的是一位女性家主，这也是八家权力顶峰中的唯一一位女性。
    “样品从哪里发现的？”一位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问。
    “楚科奇海，极地的边缘。”姬鸿宁答道，“半个月前就有专员报告说那里的生态系统出现了明显的异常，于是一个星期前魏主任向我申请前去调查，我同意了，可是后来发生了意外，海里发生了大规模的新型亚种暴动，执行局出动了高级专员才成功将其压制，并带回了样品，伤亡情况被控制在了正常范围内。”
    “已经确定是来自哪一位凶神的亚种了么？”穿着沙滩裤和夏威夷风情衬衫的男人兴致勃勃的问道。
    “从外形特点来看是梼杌的亚种，”姬鸿宁摊手，“不过根据已知的情报来看，能下水的也只有梼杌亚种了吧？”
    “喔噢！如果他选择了改变人类，那么也就是说那些人的腿最后都合并成尾巴了？”
    姬鸿宁点头：“完成体是这样的，变异体的话就不好说了。”
    “这样啊。”男人若有所思。
    “自穷奇的封印破裂后，其他凶神的亚种也相继出世，这也就代表其他的凶神也都已经苏醒冲破封印，但他们十分狡猾的藏在黑暗中，不给任何让我们找到的机会。这一次亚种的大规模暴动，是凶神给我们下的战帖吗？”与姬鸿宁对立的那位年迈的老人说。
    “不，不是战帖，是马脚。”姬鸿宁十指交握。
    老人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略微佝偻的脊柱缓慢的起伏。
    “被捕获的样品中，从骨龄推测有超过三十岁的个体存在，然而它被血脉侵蚀发生基因突变的时间却达到了十年。”
    姬鸿宁说完在场的家主有不少都愣住了，有人下意识的问：“时间精确吗？”
    然而当他问出口之后所有家主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了他，仿佛他刚才问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问题，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姬鸿宁面不改色：“精确，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执行局甚至能给我精确到小时的计算结果。”
    “真是不敢相信，凶神竟然背地里搞了这么多年的小动作！真不愧是个小人！”穿夏威夷衬衫的男人恨道，像是在骂给自己戴绿帽的出轨娘们儿。
    “……”这么多年了，家主们都已经习惯他的脱线，纷纷选择了无视。
    “还能查出原始基因么？”老人问。
    姬鸿宁明白他的意思，道：“能是能，但是要想根据那么少量的原始基因查出样品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参加暴动的亚种中有不少是变异体，体型参差不齐，战斗力也有很明显的区分，再加上这个变异群体之前在极地引起的生态系统异常，我有充分的理由推测梼杌的意图，”姬鸿宁一笑，“那就是没有意图。”
    有几位家主蹙起了眉。
    “提早暴露他的计划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整个世界都在执行局的监控网络之下，只要有一丁点要烧起来的苗头都会被立马掐灭。如果他要对执行局发起总攻了，那么必然会派出最精良的部队，而不是良莠不齐的残次品。所以关于这一次的暴动，我认为是一场连梼杌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他的队伍中出现了老鼠，无意或者怀有某种意图的放走了仓库里关押的样品。”姬鸿宁不紧不慢的说。
    “那这样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梼杌手底下已经存在可观的战力了？”那位女性家主问。
    “他是神，这一天终会来到的，早在第一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亚种被我们发现的时候不就已经预测到了么？”姬鸿宁说，“我甚至还有一种预感，在不久之后也许凶神们能让我们更加吃惊。在座各位谁也不清楚凶神的计划进行到了何种地步，如果他真的已经成功完成了‘血脉侵蚀’，那对我们来说将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空气出现了一瞬的凝滞，随后那位老人低沉的开口了：“那是应该被永远埋藏在地底的禁忌之法，我们既然无法阻止凶神的计划，就只能把凶神，连带着他禁忌的一切都送回那虚无之地！”
    姬鸿宁点点头：“我会马上召开干部会议，警备指令会即刻下发到执行局的每一个分部。执行局的监控范围和内容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也请诸位密切配合。”
    家主们纷纷赞同。
    “至于‘适格者’的海选，也请姜家主继续多费心了。”
    大三家之一姜家的现任掌权者姜世文，那位一直坐在姬鸿宁对面的那位老者点了点头，又说：“姜家会派人再去一次那个海域，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那就麻烦姜家主了。”姬鸿宁笑笑，“那么这一次的‘庭园会议’就可以结束了。”
    姬鸿宁放松的往椅背上一靠，眼神不经意看了一眼旁边的青年，愣了一瞬之后笑了，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啊。
    青年也和他一样舒适的靠在椅背上，微侧着脑袋，睡的正香。
    2
    “我说，你既然这么忙，中午就不用特意过来吃饭了吧？”姬亦韩看着对面粒米未动只专注着打字的姬生玉忍不住说，“我又没伤了手，吃个饭总没问题的。”
    他前天才从外地回来，原本快好的伤口又有崩开的趋势。回来之后，姬生玉就立刻对他表示了“亲切”的慰问，连门都不让他出了，偶尔还会来查岗。
    他怀疑姬生玉是不是买通了物业，知道上次在他走后自己又出去浪了，不然为什么现在这么草木皆兵？
    “谁说我是来帮你吃饭的？我病历落这里了，过来拿一下，”姬生玉连个眼神也不施舍给他，食指飞快的在键盘上移动，“顺便在你这里吃一顿而已。”
    “那你倒是先吃饭啊，论文待会儿再写。”姬亦韩嘴角上扬，对他快速眨了眨眼，一副俏皮的样子，“阿姨特意给你做了油焖茄子，你多吃点。”
    姬生玉的眼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了一秒，然后马上说：“给我留点，我还有一段就写完了。”
    姬亦韩无奈的扒了一口饭。
    手机突然亮起来了，有电话进来，来电人一栏是一串代码。
    姬亦韩看了一眼就立刻放下来碗筷，姬生玉敏感把视线越过电脑屏幕投到了姬亦韩的脸上。
    “你先吃饭。”姬亦韩一笑，拿起手机走进了客厅。
    “怎么？”
    姬巡：“又有活儿干啦亦韩。”
    姬巡是姬鸿宁的助理，同时也是他的代理人，需要姬亦韩出动的任务都经过了他的手。按姬巡的话来说他是上厅堂下厨房十八般武艺样样在行，带出去那就是门面担当，私底下就是个多功能小秘。因为从姬亦韩进执行局时姬巡就在帮他做筛选任务的工作了，所以两人十分熟稔。
    “你说。”
    “这一次去f市。调查组的人在青苍山里发现了一个古墓，探测到了十分微弱的亚种的气息。”姬巡说。
    姬亦韩思忖，等着对方继续说。一般需要他“出差”的任务等级都不会低于a，所以任务的情况会稍微复杂一点。
    “调查组的人已经进去查过一圈了，确定墓主的身份是战国时期的一位诸侯。而亚种的气息掩藏的很深。”
    这就是没有找到的意思了……姬亦韩一乐：“他们一圈看完了么？还是眼神不好？”
    “主墓室还没进去过，据说是根本找不到，那个墓的构造有点古怪，不是按常理修建的，”姬巡一顿，“已经折了一个人了。”
    姬亦韩一凛，收起了玩笑脸：“墓里的防盗机关很厉害？”
    “左右不过就是那些把戏，但这次棘手的不是这个。”姬巡说，“这个诸侯死后殉了很多人。他们把要生殉的人迷晕了，然后撬开了生殉人的头骨，倒入水银，这样就保证了尸体不腐坏。然而这墓的风水不好，地脉不连贯，有尾无头，墓室还坐北朝南，前不开阳后不来阴，容易积攒阳气。”
    姬亦韩拧眉，他听明白了：“所以现在起尸了？”
    阴阳伴生，尸体身上的阴气重，只要一点阳气就能重新激发出生机来，只不过这点生机不足以让死者起死回生，而是会让他变成最低级的僵尸。有些地方新尸下葬的时候，选来扶灵的人连八字都有要求，不能太硬，怕冲撞亡者，还要斋戒三天，洗去身上的浊气，实际上是把身上的阳气去除掉一些。
    墓穴里比较忌讳这个，大多数人在修墓穴的时候都会把这方面的风水考虑进去，不过这个墓穴倒是反其道而行之……那个修墓的人是跟墓主人有仇么？玩儿的这么狠，让他老板死了都不得安生。
    “嗯，我还以为只有新尸才忌讳沾到人气呢。”
    姬亦韩摸着衣角玩，一边走神一边和姬巡说话：“那不一样，你想啊，既然那个墓穴千百年来不通外界，那么自然，当年殉葬时产生的怨气和煞气就没法消散，日久天长的，那些尸体就腌入味了，最后再加点阳气可不就容易起尸么。”
    姬巡被姬亦韩的说法逗得笑了一下，紧接着又听见他说：“不过我有点好奇，按道理来说贵族的墓穴建造时应该会有不少讲究吧？但照你这么讲这个诸侯可真是百无禁忌啊。”姬亦韩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后来有人改变了那个墓的风水？”
    “呃……我听说西南边有些地方盛行养尸，自成一派，如果是他们偶然发现这个墓，使了点手段，想要把它变成自家的养尸场，那也有可能。”
    不，普通人类不能够截断地脉……地脉是大地的筋脉，是世界的筋脉，它蕴藏的力量非神力不可撼动，普通人想去切断地脉就好比塑料想切断钢铁，更别说断脉之后天道降下的惩戒，那也不是一般人类能够接住的。
    姬亦韩动了动喉结，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没有说出来。
    还是要去那里看看。
    “那些僵尸有什么特点么？”
    “怕火，块头和力气都很大，行动力只比普通人缓慢了一点，”姬巡说，“你跟它们对上的时候要小心不要被他们碰到，有尸毒，那人就是这么没的。”
    “嗯，有地图么？”
    “暂时没有，此前执行局已经派了两个专员过去，也都下过墓了，让他们带你吧。”
    姬亦韩几乎是立刻就嗤笑了一声：“他们带我呢还是给我拖后腿呢？”
    姬巡“唉”了一声，他怎么就忘了这个祖宗的忌讳了，祖宗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呢，这时候不要触他的霉头，“行行行，我跟上面说一下，找个不会拖后腿的专家跟你一起。”
    “执行局没想过直接炸么？”姬亦韩突然说，“这样亚种不死也得伤一挂。”
    姬巡瞠目结舌：“这种损阴德的招儿也就你敢提了，你就不怕人家晚上来找你算账？”
    “啧，非常时刻非常手段嘛，我会尽量好好跟他沟通，让他理解配合一下工作的。”
    姬巡：“……”他清楚的很，姬亦韩这么说是真的会这么做的，并且他还真做得到。这才是最骚的。
    “打消这个念头吧铁子，青苍山的土著还少么？我们要低调一点，爆破的操作难度很高，而且无论如何都会影响周边的。”姬巡说。
    要是调查组的人听到了这些话只怕要心梗，这姬巡分明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不炸坟的原因竟然只是善后工作不好做？！不过后勤组的人知道了倒是会乐几天。
    “雷符尽量少用，墓里的氧气不多，虽然它们怕火，但一旦烧起来你可能会先被闷死在里面。”
    “好，我想其他办法。”姬亦韩说，“帮我定张机票，越快越好。”
    “唔……高铁吧，高铁不用转太多车，我给你定明天的，不太急，你好好休息。”
    姬亦韩没什么可说的，应下了。
    “哦对了，最近有人在查你。”
    “嗯？”姬亦韩挑眉，“查我的人还少么？”
    事实上，姬亦韩的身份在执行局里是不公开的，一来是他自己觉得顶着一个姬家嫡长、未来的大家主的名头在外行走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二来家族的意思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避开一些看不见的危险，低调行事对现在的姬亦韩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到现在他在执行局也有些年头了，但是他的身份档案却一直都是绝密。平时他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很小心低调，尽量避开同行，实在避不开也会可以遮掩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证据。
    然而百密总有一疏，他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的掩盖别人的注意，总有一些有心人能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有一些过分好奇的会尝试询问查找，那当然是找不出什么的，首先他们就翻不过权限这一座大山。
    要调阅姬亦韩的档案，必须得是部长级别往上才行，而往上……就只有家主们了。
    以往姬巡都不会跟他提这些事的，但今天却刻意的提了一句，姬亦韩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查到了什么？”
    “没查到什么吧……应该。”姬巡不确定。
    “给个准。”
    “查你的那个人似乎只是对你的身份有点兴趣，发现自己没有权限调阅之后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姬亦韩知道姬巡有门道，于是说：“那不是挺正常么？”
    姬巡叹道：“可那人是姜谦咏啊。”
    “哦，姜家的啊……”姬亦韩思忖，他最近抛头露面的次数少，应该没什么机会让别人来瞻仰他帅气的容颜，“是不是前一段时间去了极地的那个？”
    “就是他，”姬巡说，“你了解他多少？”
    姬亦韩委婉道：“你问他是谁就好比在问我宇宙里有多少颗星星。”
    “……”
    “你这个局里边缘化的存在当然不知道他咯，我给你科普一下，姜谦咏他啊……”
    姬亦韩不经意的偏头，看见吧台上的姬生玉已经开始吃饭了，有些心不在焉，看见姬亦韩在看他于是更加面无表情，搞得姬亦韩心里直突突，连忙露出一个明艳的笑脸，可惜只换来姬生玉的一声冷哼，姬亦韩顿时有点急躁：“你说重点。”
    “重点就是，如果你暂时还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那么就要小心一点。姜谦咏跟你一样，是身份尊贵的嫡系，姜家万中无一的宝贝疙瘩，从他进入执行局开始就一直是最强的那个，实力深不可测。在前年的‘庭园会议’中，家主们将他视作是‘顶级的适格者’。他从未失败，但他现在遇见你了，并对你产生了兴趣，用小脑都能猜到他对你的企图。”
    “噗，听起来像是在评价一瓶昂贵的红酒或者一块牛肉，”姬亦韩没忍住笑，“什么企图？事先说好我对他没兴趣。”
    “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啊兄dei！他以前不找你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你没离开执行局，但现在他知道了，那还不得找上你跟你打一场么？虽然他没查到什么，但保不齐回家问了他爷爷呢？姜世文可是对你知根知底的，说不定姜谦咏现在正摩拳擦掌的到处找你呢。”
    “怎么就要找我打了？难道姬姜两家的矛盾已经这么深了？而我就是炮灰命？”
    “你跟我装傻是吧？姜谦咏的实力现在确实无可比拟，但他跟当年的‘庭园天枢’相比，鸿沟都不足以形容差距，那可是天堑之别！要知道在你退出之前，没有人能够取代你的位置！现在你虽然隐退了，但余威犹在，你觉得姜世文那个老头会怎么跟姜谦咏描述你的存在？姜家跟我们家一直都不对盘，他们肯定在想着用姜家最强的矛彻底把你击毙，然后名正言顺的把姜谦咏带入‘庭园会议’，这种被人当跳板的事儿，你能忍？”
    姬亦韩听他“叭叭”了一阵，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不是，你怎么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呐？你现在让我感觉我一遇上他就会嗝屁。”
    姬巡一拍大腿，忍辱负重恨铁不成钢：“难说啊……”
    “……”看来他们之间的信任岌岌可危。
    “我担心的是现在的你顶不住人家的狂轰滥炸，奇门遁甲这玩意儿，练到底了还真让人怵，”姬巡一顿，语气正了正，“十年前的‘杳冥乱’，记得吧？”
    姬亦韩的眼神变了，漆黑的瞳孔里划过暗淡的流星，一颗一颗的坠入更深的幽冥：“怎么。”
    杳冥乱是一场震惊整个异人界的动乱，发生在十年前。
    亚种暴动、凶神入侵，那是姬亦韩出生以来凶神的第一次现身，他的出现重创了八家的科研所，救走了所有研究所里关押的亚种，最后一把火烧光了现场，连带着八家十几年来的研究成果。
    事后执行局派人去处理现场时那里已经尸横遍野，连身经百战久经伤亡的专员见到那副场景之后都会产生心理创伤，据事后经历那场动乱的人回忆，那是一辈子的噩梦。大家主姬鸿宁亲自出动去拦截凶神，最后反而被重伤，在医院里休养了足足一年才见好转。
    “姜谦咏参与了那场镇压，那年他只有十四岁。”姬巡说。
    “所以呢？”
    “我没说完……当年十四岁的姜谦咏，他遇到了神，并且成功活了下来。”姬巡的声音低低的，好像是在讲述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姬亦韩瞳孔骤缩，眼神锐利了起来，快速问：“他记得当时的一切吗？”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后，姜家对姜谦咏的情况讳莫如深。”
    姬亦韩沉默，半晌后道：“行吧。”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稍微注意一下他，在他找上你之前早做打算……不过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回避一下他，”姬巡一顿，接下来的话可能有点戳心窝子，但为了姬亦韩着想他还是要说：“你现在的情况不比当年，实力大打折扣，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我觉得你还是等到执行局找回神格之后再去收拾他。毕竟神格跟了你那么久，那肯定有感情了是不？哪轮得到姜谦咏那个第三者插足？”
    “行了，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姬亦韩一笑，所有不正常的情绪都埋进了心里。
    “你有个屁的数！你根本就是个薛定谔的炮仗，只有点了火才会知道响不响！”姬巡数落他，“你每一次出门我都胆战心惊的生怕你又惹什么事要我善后，想着想着就掉头发，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头上都掉出好几个跑马场了！”
    姬亦韩自己不太清楚，但身边的人心知肚明——这个少爷的脾气实在怪异，旁人很难领悟到他的雷点。有时候无论别人怎么骂他他都无所谓，再难听他也全当没听见，但有时候别人也许只是无意间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就会立马开启冷嘲热讽模式，不把你嘲出内伤来怎能罢休。如果你这时说出“你至于么”这种推卸责任掩盖事实的字眼，那么姬韩少不仅要骂你，他还会上手。
    “我知道怎么处理他了，真的，”姬亦韩真诚的说，“我打得过就跑，打不过就躲，您觉得咋样？”
    姬巡：“是这个理，你要是做的到回头我给你带瓶好酒过去，大拉菲，你上次在我这里喝的那瓶。”
    “真的？！不过上次那个我觉得味儿有点淡，你还有其他存货么？”
    “你别趁火打劫啊，就只有那瓶！剩下的我留着送给岳丈的！”
    “岳丈？你要结婚了啊？！”姬亦韩惊喜道。
    姬巡得意：“那可不，日子都订好了。”
    “真的啊？”姬亦韩一顿，“那你啥时候开酒？”
    “滚！你就惦记我那几瓶酒，我结婚也不见你有什么表示！”
    姬亦韩笑：“那肯定得有点表示，红包不会少你的，对了，伴郎定好了吗？”
    “刚说要给红包的现在又想赖账？”让姬亦韩去做伴郎，往那一站还能有他的镜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哈哈哈，我就随口一问。日子定下来了跟我说一声，我去蹭几杯。”
    姬亦韩突然一僵，福至心灵的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姬生玉，发现对方还在写论文，没有关注他这边，于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先这样吧，我跟生玉吃饭呢，没事儿就挂了。”
    姬巡当然没什么事儿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姬亦韩回到桌边的时候饭菜都有点凉了，姬生玉喊阿姨帮忙重新热一下。
    姬亦韩假意咳嗽几声：“姬巡那小子要结婚了诶。”
    “我知道，求婚成功那天在朋友圈乐的跟个傻子一样。”
    “是嘛。”姬亦韩挠挠鬓角，他不常看朋友圈，所以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
    空气渐渐凝滞，姬生玉看对面的人久久没有出声，把文件保存了，电脑放一边，说：“要走了？”
    姬亦韩张了张嘴，重新拿起筷子，看着姬生玉的眼睛踟躇，半晌憋出来一个“嗯”。
    姬生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千防万防，但终究防不住这个。
    姬亦韩夹了一筷子青菜塞嘴里，“嗯，那茄子看上去挺好吃，你怎么不多吃点？”他最近忌口，吃的东西清淡到他都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味觉了，那茄子看上去就油光水滑的，他馋的不行。
    “去哪里？”姬生玉不为所动。
    “f市，不太远。”
    姬生玉稍稍放松了一点，说：“在外面记得要好好上药，这段时间不要用震雷了，有什么杂事不要亲力亲为，去了那里能不动就不动。”
    姬亦韩狂点头：“我有数。”
    还好姬生玉从不过问他的任务内容。
    “你有数个鬼！你一出去就来劲，什么都不管了！自己的身体也不注意，到时候受累的还不是我？！”姬生玉数落。
    姬亦韩忍不住吐槽，怎么一个两个都觉得他心里没数呢，他圆周率都能背出五位数，这还不够？
    “我这次一定注意！”
    姬生玉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走？”
    “没说急，我明早再出发。”
    姬生玉看他一脸赔笑，哼了一声，让他继续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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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