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笑:“小妹,你如此就不可爱了。”
王府上下谁不知小妹猜这种东西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她柔柔一笑,对此不置可否,眺望前方。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前头两匹高头大马上各自坐了两位身姿英勇的男子,从坐姿可以瞧出,这二人皆是赛马的好手。
“驾!”
枣红马上的白衣人似乎是转变了战术,引着马儿一个起跳,眼看就要到终点了。
而黑马上的黑衣人落了下风,却对此毫不所动。
其他观战的人不约而同发出感叹的声音。
我心底也有些遗憾,黑衣人终究是......
“黑衣的赢。”
我诧异看过去,小妹眼底的笑转瞬即逝。
我本来对此赛事无甚兴趣,既然小妹都这么说了,那我兴致也被她带起来,唤了小厮把我们二人的马牵走,我与小妹走近终点的位置,瞧那二人远远赶马而来。
黑衣人头发被风吹扬,一身黑衣发出飒飒声响,连带着阵阵马蹄声都衬得他英俊勃发,潇洒俊朗无比。
离得近了,我的心不免震撼。
竟是许久未见的漫渝舟!
瞧他牵马引路的身姿动作,以及嘴角掩饰不住的傲意,哪有即将输掉的愤懑?
反观白衣人渐渐被他赶上,面上难免带着焦灼。
“驾——”
“驾——旋风!”
漫渝舟一声呼喝,名叫旋风的马儿一声长鸣,快速迈蹄荡出阵阵尘土,竟是一瞬间就越过了枣红马,眨眼过了终点线。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现场的人们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引马的动作,只知他意外赢了大家看好的白衣人,就顺势恭喜喝彩。
“好!”
漫渝舟嘴角紧绷,快速勒马而下,不熟识他的人几乎瞧不清他眼底的得意之色。
见他朝我看来,遥遥拱手行礼。
我也起身,朝他回礼。
许久未见啊,漫兄。
再抬眸时,我才发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小妹,你的神色不太对啊。”
她脸色煞白,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没过多久,小妹借口身体不适,快速离去。
我愣神间,小妹的丫鬟朝我行了礼,快速追随小妹而去,这时候漫渝舟也朝我踱步而至。
“世子。”
“漫公子与我生疏了。”
他一笑开口:“云兄。”
“漫兄。”
我邀请漫兄去马场附近的茶楼一叙,临走时他回过头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我回想起,那似乎是小妹的休憩之地。
与漫渝舟相处下来,我才明白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有打听到我在此处的好友们三三两两前来邀约,漫兄与他们打招呼,似乎矜持得很。
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重新热茶,请漫兄品尝。
“此方前来,是为家中之事,不想在马场遇到了云兄。”
“此可谓是缘分了。”我二人对视一笑,“既是家事,漫兄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是为家中妹妹嫁娶一事,恐怕不好麻烦你。”
说到婚嫁,我心头一紧,看他的眼神不免有些警惕:“除了令妹之事,恐怕还要为自身婚事做点什么吧?”
漫渝舟放下茶杯,意犹未尽看我一眼,那眸子里蕴含着的意味恐怕只有男人才能看得懂。
“云小姐很漂亮。”
我咬牙切齿。
“谢谢。”
他若说自己不是有备而来,我绝对会撕烂他的嘴。
我俩又打起来了,这一次不再避免任何人,就在茶楼包厢内打了起来。
这一仗打得比一年前的那一架任何一次交手都要狠厉,从他的格挡以及进攻来看,我能清楚地意识到双方都进步不小。
他似乎也惊讶于我的改变,屡屡发动进攻都要在我意料不到之处,而我的防备格挡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们二人的动静引起整座茶楼的不安,许多客人围在外头指指点点。
有知晓我在里头的好友不免焦灼起来。
我一向知礼守性,不知能为了什么会打成这样。
屋子里的茶壶杯盏碎了一地,就连桌椅摆设也是东倒西歪。
霹雳哐啷地宛如修罗大斗。
我还从未打过如此凶猛的架,是有生以来第一回忘了分寸。
直到闻讯而来的小妹匆匆忙忙不顾众人劝解推开包间的门,我打得痛快,一时不备,打斗中飞出的碎瓷片直奔小妹而去。
要想挽回,除非小妹自主迅速蹲下,任由碎片往后而去。
然而小妹身后挤满了人群,不是她伤就是他人亡,很显然,就连她自身也没搞清楚我与漫渝舟什么情况,就那样眼睁睁看着碎瓷片奔她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漫渝舟足尖一点,踩上了岌岌可危的桌沿,硬生生挨了我一掌,但他反应很快,似乎早就做好了会挨下我这一拳的准备,一个猛虎扑食之姿,拽住小妹躲闪开来,顺道关上了门。
我耳力甚好,在掩门极大的碰撞声中,清晰地听见瓷片划入血肉的声音。
屋内屋外的惊呼之声都被一道房门隔开。
“漫兄!”我飞奔过来,将小妹从他怀里拉出来,再细细去瞧他的伤口。
伤在后背靠颈的位置,鲜血瞬间顺着黑衣淌下,很快洇湿大片。
小妹眼瞳里泛起水雾,我就见不得她这副可怜无助的样子,我安慰她几句,匆忙开门叫小厮传大夫来,又跟看热闹的众人抱歉遣散,寻了新的干净衣物带着大夫回来,还未进屋,眼中一刺。
小妹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正在给她的救命恩人包扎。
再观漫渝舟,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小妹,嘴里还说着宽慰的话。
大夫越过我上前把脉,我挪开几步,淡淡望着眼前的二人,只憾那碎瓷片刺的不是我。
“小姐带的这种药极好,比小人带来的好极了,如此用药敷上止血即可,只是未免伤口感染,还是需要小人先进行一番清理,再用此药效果方能最佳,不出三日,便能见效。”
“那就有劳大夫了。”
我对看客们解释是一时兴起,与故友较量拳脚,因此打扰了诸位饮茶兴致,是在是抱歉。
众人多笑了我们几声好兴致,看我与漫渝舟神色不作作伪,这才纷纷散去。
走廊恢复安静。
我与小妹让出地方,出了包厢,来到走廊一角。
漫渝舟语气淡然,落在小妹眼底,便是此人浑不在意这点小伤了。
她眸光带了些幽怨,直直看向我时,让我好一阵无奈。
“我真不是故意的,那时我也不知你会来。”
小妹语气很差:“便是我不来,你们二人就如此斗殴?”
我今日算是在小妹面上丢尽了面子,有种先前十几年都白过了的错觉。
漫渝舟是什么样的人她尚且不清楚,我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我只得先承认错误:“小妹,我们如此是不对,只是其中因缘你尚且不明,先不要生我的气......”
她别过脸:“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堂堂世子爷在此做出如此不雅之事,有没有伤着自身且不提,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你可算是不担心贺姐姐对你的看法了。”
我心中一惊,一年来,我与贺溪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都说眼神骗不了人,大抵是我瞧贺溪雪的目光太过执着,真的让小妹套出了蛛丝马迹。
我干咳一声:“哥哥真的知道错了,待大夫包扎好,立即向漫兄赔罪。”
小妹这才正眼瞧我:“哥哥,我尚未告知你一事。”
“何事?”
“你口中的漫兄,便是我落水时的救命恩人。”
我脑中一轰,又听她道:
“连同今日,他救我两次。”
“怎,怎的?”
小妹弯唇一笑:“娘亲来信,说元家姐姐来了,要我赶紧回去,哥哥先想想如何同‘漫兄’抱歉吧。”
“不是——”
不待我说完,她身子已挪到了外间走廊。
此时大夫已经从包厢内走出,漫渝舟将他送到楼梯口,大夫连连道了“留步”,他这才转身回来。
好你个漫渝舟。
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我率先开口:“多年前贺太公百岁大寿时,不知漫兄是否曾前去贺寿?”
他擦拭茶杯的动作一顿,旋即开口:“云兄为何提起此事?”
他不说没去,反倒问我为何提。
我心中对小妹之言抱有信笃之意。
“漫兄当年救下我小妹,为何匆匆离去?”
漫渝舟悠闲往椅背上一靠,有茶楼的小厮带着小心请我们移去另一间包厢,此处暂时用作打扫。
话题暂时被打断。
另一间屋子内,漫渝舟提壶倒茶,先递给我一杯,我没接。
他笑了笑,将杯子放在桌前:“当年事出突然,且令妹年幼,我救人也纯属意外之举。当时是秘密上京办些事,入贺府也是事出有因,其中复杂不便告知云兄,望云兄莫怪。”
“原是如此。”
难怪苦寻多年都找不到漫渝舟的下落,想必以漫家的实力,刻意隐瞒,就算势力强如明王府,也难以寻得有心人的隐藏。
我脑海中回想起方才小妹的态度,心内升起一股坏意。
“漫兄藏得如此之深,恐怕不知小妹寻她的救命之恩许久吧?”
为了不让他轻易见到小妹,我使出浑身解数与他对打,却不想他受点伤,轻而易举就赢得了小妹的好感,更何况他救了小妹两次。
连同多年前水中救她的情谊,只怕今日过后,小妹的心都要放在他那里了。
果然,漫渝舟闻言一僵。
我继续补刀:“小妹苦寻恩人,对我说过数次要报答恩人之言,不论是给身家银两安身立命,还是赐予良田富贵一族,小妹都会应允。”
这下轮到我闲靠椅背。
“毕竟我明王府诸位对救命恩人都是很慷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