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奇化名“李阿启”,成功混入了备选司。
备选司给了各位录用之人一天的准备时间,翌日便在备选司专门给职员准备的宿间入住,为最后的官选奉献务工。
在男司门干的活计比女司门多,但工钱也较之盈余更甚。
比起林阿奇开店一个月的利润,这点月钱少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在林阿奇看来,能断了朱麻脸对云起最后的那点肖想,值!
林阿奇出了备选司,心情总算是松缓了几分,警惕仍是长存,像是有根弦一直紧紧绷在一处,稍不留心便会懈断土崩瓦解。
不知云起那小子,会不会对那份备选名单期待已久,甚至来者不拒——
林阿奇跨马直身,眼神徒然一凛。
他要敢来者不拒,那她就尽数破坏光,要他打一辈子的光棍!
“驾——”
林阿奇换回来时的装束,少女披风一展,黑风旋马驰荡街头,引无数关注。
“这又是哪家武将家小姐出门兜风?”
“京中的武将小姐们哪有长得这么漂亮的?”
“莫不是左将军家的吧?”
此言一出引发爆笑。
左将军年年得女,至今未曾有一儿,左家亦被称作“京城绝儿户”。
“左将军的闺女也没这么好看的啊?瞧那小脸细腰,啧啧,左夫人年轻时美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也抵不过左将军给的容貌啊……”
这就是说左家女儿虽多,但容貌不胜其母了。
一时间,坊道对那位神秘骑马女子与左家联系讨论密切。
林阿奇策马停在明王府侧门,有探子目睹后,急忙打道回府回禀自家主人。
一向与明王府不对付之人巴不得事情闹大,趁明王松懈之时,急忙买通乞丐将消息散播出去。
明王爷府藏娇人之说很快传遍京城。
一说黑袍女子容貌冠绝京城,柳眉大眼身姿灵动,策马扬鞭盛于木兰。
二说一女子骑马从官道而过,不过是左家小姐出府游玩,急于回家用饭。
三说左家有意与明王府联姻,左家还有三位小姐未曾订亲,其中最小的左七小姐身为嫡次女,最有可能入嫁王府……
流言纷纷扰扰,传到左家时,左七晴正在用饭,听罢一口茶水喷到了亲爹脸上。
“爹!”左七晴顾不得擦拭,匆匆忙忙举着帕子往爹脸上糊。
左五静和左六意对视一眼,忍俊不禁,但碍于嫡母在场,皆憋得辛苦,不敢出声。
“我的祖宗……停停停!”左遄被女儿的大力擦拭搅得眼睛都酸了。
左夫人僵着脸放下筷子:“究竟是何人敢在背后造谣将军府?他有几个脑袋敢随口胡言!”
回话的下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道:“夫人,奴婢们也不知,只知是从官道那边传来的,那女子一身黑袍,与七姑娘相似,因此有人认错也未可知。”
左夫人没好气道:“她长得随爹随娘,穿什么像谁谁能拦得住?她错就错在直奔明王府而去!如今皇帝寿辰将至,多少人盯着各位王爷郡王的动作,她居然敢策马上官道去明王府,真是不怕惹人眼。”
左遄眉梢一动,去明王府的姑娘?会骑马敢走官道不怕人瞧,胆子大心也大的女子……
他心中渐渐笃定一个人选。
安抚好小女儿,左遄轻咳一声:“夫人稍安勿躁,阿起那孩子不是不懂分寸之人,从前有姑娘倾慕他,他也是从不逾矩理睬的。现如今太皇太后要指婚纳选,他也不是私自纳妾入府不懂规矩的孩子……”
左夫人听他越描越黑,登时不乐意了:“我也没说七晴就要嫁给他!”
左遄咳得更用力了。
就算夫人同意,他也不同意七晴嫁阿起。
云起这孩子虽好,但绝对不是能与七闺女合得来的性子。
云起内敛低调,七晴张扬甚至有些傲慢跋扈,一个动不动喊打喊杀要上战场的女孩子,不懂半点诗书文化,如何配得上云起那般样样精通的男子?
咳——
虽然这样想有点埋汰自己的孩子,但事实就是如此,七晴还是不要嫁入王府遭人嫌弃的好。
“是是是,咱们七晴女大当嫁,以爹的实力,当然能允许你自己选一个心意相当的好夫婿的。”
左遄眸光柔和,此言一出,羡煞了五姑娘和六姑娘。
这二位姑娘都是姨娘所出,左五静生母是左夫人陪嫁,从前不过是个买来的丫鬟,左六意生母是卖身葬父的可怜女子,左老夫人见她无助将其买回,让左遄收下,二位姨娘出身地位都不高,全靠左夫人是个心善大度的讲理妇人,这才有几位姨娘妾室的容身之地。
将军府所出的几位姑娘,只有大姑娘左一柔和七姑娘左七晴是嫡母所生,剩余的皆是姨娘们所出。
如今好些年头过去,待字闺中的只剩三位,其中七姑娘的婚事最令全家头疼。
早在前些年得知左遄“牺牲”之时,左夫人便做好了隐居,带着女儿们过安生日子的准备,谁料左家最小最顽皮的丫头竟然跑去军马司登堂立志,要学古时花木兰替父从军。
这便是学业不精,书念得太少的傻孩子下场。
花木兰在大云只是一种传说,大云从未有任何官家读物记载有此女英雄真的替父从军,甚至在整个大云的历史上,还未曾有过一位女将军。
左七晴在军马司闹了大笑话,但其诚恳真挚有一半代表了左家意愿的左家宣言感动了太后,太后还亲自给她封了个“玉亲郡主”的号。
左七晴得太后赏识,笑话渐渐无人提及了,可怜同情倒是越来越多。
因其年少无知的鲁莽行为给京中无数有男儿的家庭留下了及其不妙的印象,谁会愿意娶一个没什么脑子,又胸无点墨的女子回家做大夫人呢?
郡主又如何?只要不是皇帝下令赐婚,他们是不会主动开口求娶左家七姑娘的。
于是左七晴婚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耽搁到了现在。
为了照顾妹妹不被人察觉她太晚未曾订亲婚嫁,连带着五姑娘和六姑娘也要晚些出嫁才好。
于是五姑娘年近十八了还未曾订亲,这在京中贵族圈里,一直是不小的谈资。
饭后散场,左五静红了眼眶,左六意知晓她在意之事,二人同为姨娘所生,一向交好。
左六意主动宽慰道:“姐姐别难过了。”
左五静静默不语,左六意晃了晃她的胳膊,长廊一旁的左七晴如只快乐小鸟般拎着把弓箭自在飞了出去,“咻”的一声响,一支长羽钉在了距离二人不过半米的大树上,一下子吓愣了两位姑娘。
二人敢怒不敢言,左七晴总是这般不顾礼节,想怎么射箭就怎么射箭,从前箭偏了吓到大着肚子的四姨娘,害得四姨娘早产,生下的八姑娘就因为体弱多病,在两岁时高烧不治早早去了,左将军伤心便不怎么入后府歇着了。
饶是如此,左家对左七晴仍然骄纵,四姨娘受惊疼了三天三夜,左老夫人也不过训斥左七晴几句,连抄书这类的惩罚都无。
现下左七晴都十四岁了,眼看就要到及笄年华,左五静本期待着左七晴及笄订亲,父亲总该替她考虑考虑了,可方才席间父亲那段话,算是彻底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妹妹不能定下来,那么她怕是要留到二十好几才能嫁出去了……
十根手指尚有长短,更何况一个左家这么多姐妹,哪还有半分她的立足之地呢?
只怕父亲心里从来没有她和母亲吧。
左五静越想越难受,忍不住就地掩面哭了起来。
左七晴见射中了箭,心情大好,欢呼着跑跳过来拔箭羽,这才发现满脸泪水的五姐。
左五意一脸尴尬。
她是想好好劝劝五姐,可没想过五姐会全然失了礼教这般放肆大哭啊。
左家对左七晴没什么要求,可对其她几个姑娘皆是一视同仁,教导严厉。
左老夫人更是一张黑脸,全然不给姑娘们好脸色看的。
左五静这番大哭,要是让老夫人知道了,罚抄书怕是要抄得手抽筋都抄不完。
“五姐,快别哭了,七妹来了……”左六意急忙道,可左五静实在是伤心,她最交好的姐妹都要生第二个孩子了,她连亲事都没有定下来,这叫她如何不伤心?
“五姐!”一脸懵懂的左七晴跑到她们跟前,左六意一脸土色,心中直道这下完了,老夫人绝对不会绕了五姐的。
“五姐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我这就去把他绑起来揍他一顿!”
左五静闻言,幽怨瞧她一眼。
左七晴尚未长开,十四了还是矮矮小小的,扛着把快有她大半高的大弓往那一杵,模样活是好笑。
可左五静笑不出来,她心中直道,还不是你,一天天不学好,总是惹是生非,拖累她到现在都不能嫁人!
“我无事,只怕是吃坏了肚子,此番难受。”
左五静知晓七妹是个嘴快的,连忙装模作样捂着肚子起身:“此番哭泣实在是情难自抑,现下哭一哭好了,不疼了,你可千万莫要告知祖母。”
家中姊妹都是由老夫人尽心教导的,自从得知左遄未死,老夫人的病变好得快了起来,随后一同回到京中,给四姑娘安排了亲事,送她出嫁。
左老夫人本就是诰命在身,她凭借身份地位,又从宫里请来嬷嬷教育三个孙女,嬷嬷们也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指引,对三位姑娘严加管教。
左五静和左六意都十分害怕教导嬷嬷,此刻皆紧张望向抗大弓的左七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