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保在一旁听着丹心呼痛的声音急得原地踏步：“我！那我可以做些什么？”
    林阿奇眼珠一转，用力掐手：“你去后厨给丹心做些她爱吃的，孕妇都是要吃饱了有力气才好生产。”
    明王爷对待下人从来宽厚，丹心嫁人后，管家专门给他们夫妻二人在王府里寻了个住处，与别的混住的下人们分开。
    此刻丹心躺在自己常睡的床上，少了许多旁的下人生产时的陌生不适感。
    丹心与王府的奴才婚对，是明王府一年前的大喜事，整个王府都见证了他们的感情。
    小保对丹心的心，不亚于祁攻对丹心的，或者更甚，此刻，当爹的只能在产房外焦急不安，静静听着房内一声大过一声的痛呼。
    林阿奇立在门外，在手指快被自己掰断时，稳婆终于来了。终于许是丹心乍一见到旧主太过激动，突然破了羊水，提早进入生产，林阿奇有些自责，不该突然出现吓到她的。
    稳婆见一切被安排得条理清晰，按下心神，认真给产妇接生。
    小婴儿并未过多折磨亲娘，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屋子里传来小婴儿嘹亮的哭声。
    “恭喜恭喜！是个男孩——”
    待旁人收拾好后，小保终于可以进入产房了，几乎没有犹豫，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林阿奇也快步跟上。
    只见小保根本不看那孩子一眼，只眉目忧色，直盯着丹心瞧：“疼不疼？让你受累了。”
    林阿奇心中一动，原本她还有些犹豫小保与她的婚事是否得当，当看到这男女执手相拥，爱情濡慕的样子，她确信他们是真心相爱。
    林阿奇抿唇，上前观望：“丹心，你感觉怎么样？”
    丹心有些虚弱，但看到一旁的孩子，笑容仍挂在嘴角：“小姐，我感觉很好，我好高兴，居然还能见到你。”
    林阿奇哭笑不得：“见到我也不用这么高兴。”
    丹心微微摇头：“我知道，小姐说过会回来穿我绣好的衣裳鞋袜，就一定会做到的。”
    林阿奇心中一涩，垂了头。
    其实她并不是专门为了这事回来，当时答应丹心之言不过是随口一说。
    若不是云起突然被召见选秀一事在她心头扎刺，恐怕她真的不会如此着急来京城。
    她原本念着，若她放弃云起后，他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二人携手度过一生，那么她便再也不见他，只安心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被人安排，这是她断断不能容忍的，更何况那备选名单里还有朱麻脸！
    这女人不是一心入宫当娘娘吗？怎么还对云起不死心？
    难不成当备女入宫是假，入明王府想做王妃是真？
    她不将朱麻脸拖出来嫁给他人决不罢休。
    林阿奇对上丹心期盼的眼神，笑了笑：“丹心，我自是要穿的。只不过这两年我长高了，那些旧的衣裳再新怕是也穿不上了，等你出了月子，养好身子，再给我量身缝制可好？”
    丹心一笑，额间发湿涔涔，林阿奇从小保手中拿过帕子，替她擦拭。
    丹心和小保都受宠若惊：“小姐不可！”
    林阿奇摇头：“你这么相信我，擦擦汗而已，这也不让我做？”
    丹心只好垂下想要阻止的手：“小姐，你现在想穿也是可以穿的。我一直想象着你会长成什么样，长高多少，有时梦到你，还能猜到你的身量。”
    她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了眼：“所以我一直在缝，祁攻每月分发下来很多银两，都是任由我给你缝制衣裙的。”
    林阿奇一怔：“这是为何？”
    丹心有些不解：“不是王爷说吗？万一你哪日回来，没有合适的衣裙，外头做的不喜欢不合适可怎么是好？”
    林阿奇鼻头一酸，轻轻“嗯”了一声：“是他交待的啊。”
    丹心点头，小保也道：“王爷还让我练了好多道菜，其中的狮子头我最拿手，可王爷从来不吃让我练的菜，他只是看，看完就分下去让我们下人吃了，所以我猜想定是传说中的林小姐爱吃，小姐，既然你回来了，要不我现在就去准备着，好给你接风洗尘？”
    林阿奇心头一窒，眼眶瞬间湿润。
    她不在的这两年，他都是这样度过的吗？
    一直预备着，只是希望她能回来，可又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从来不对她做过多的打搅。
    林阿奇死死忍着泪，摇头道：“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处理，小保，你好好照顾丹心，我办完事情后自会再来看你们。”
    不待二人挽留，林阿奇疾步离开，来到马厩牵出大壮，快马加鞭离开明王府，奔向备选司。
    皇帝年轻身强体壮，选秀都是三年一选，今年是因为恰逢皇帝整岁大寿，这才提前一年选秀。
    因此，近些年，大云许多女子不是在备选就是在备选的路上。
    不论是平民女子还是官家小姐，景康帝的后宫都是一视同仁。
    皇帝爱美人，美人能得宠，这是万古不变的定律。
    京城为此特设备选司，所有的备女在入宫官选前，都要经过备选司这一关。
    朱麻脸这个臭女人，到底是花了家里多少钱才能攀上明王府的备选册子？
    这些年林阿奇忙着赚钱，朱家也丝毫没有落下，搭上了海外这条路，朱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溪乡都渐渐淡忘了朱二犯下的罪孽，只提及如今朱大大的富商威风了。
    不管朱大大有何种本事要让朱麻脸入明王府，她林阿奇也要让他们得偿不所愿。
    林阿奇咬牙切齿，马鞭挥得大壮生疼。
    大壮不辜负主人一腔怒火，很快停在备选司门前。
    林阿奇换上准备好的男装，刻意往脸上描摹一番，一个粗糙的男汉瞬间浮现铜镜跟前。
    “我是来应聘校对的。”林阿奇拍下一张告示书，上面是近来忙得天昏地暗的备选司张贴不久的招聘信息。
    “读过什么书？”
    林阿奇从容应答：“家中贫瘠，自十二才开始习字，但已学完四书五经，文字识得较多，完全能胜任校对一职。”
    招聘官似乎是对此类说辞司空见惯，随意挥手拿出一张纸要她答卷。
    林阿奇乖巧接过，同先前一道前来应聘临时官职的人一起进入考场。
    所谓应聘考试，大多是走个过场。
    备选司再忙也不过是这几天了，人手不够向其他司门借人是常事只是如今恰逢皇帝寿辰，又有百国汇见大云，别的司门只怕是比备选司还要忙碌。
    于是备选司只好自开炉灶招人完成接下来的校对选人等工作。
    备选司分男司门和女司门。
    所谓女司门，大抵就是检查女子身有无残疾、缺陷，是否为处｜子之身，是否为良家女子未曾婚配等。
    此类自有宫中有经验的嬷嬷来执行，每位备女都要在此历经至少半月的调查考验，有的嬷嬷年纪大了眼神、耳朵都不好使，时间只怕会拖延得更久，办起事来也会随心而动。
    有的备女无意冒犯了嬷嬷，便有在女司门直接被筛出去的。
    还有的备女家里是对家，在旁的时候不好下手，在备选司里反倒是干掉对手的良机。
    林阿奇来得较晚，不好直接从这方面下手，于是选择混入男司门。
    所谓男司门，执行的任务并不比女司门轻松。
    男司门常常干着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不仅要调查清楚每一位备女的家世来历，其中大量的校对工作就能使一些常年读书习字耽误身体的校对官恨不得昏厥过去，而且男司门还要面对来自备女家族的压力。
    不论是录选还是弃选，男司门都要饱受来自恶意对家或者善意大家的“问候”与“关怀”。
    林阿奇早已打量好一切，填写完试卷，便老老实实交卷等待结果。
    一旁的应聘人熙熙攘攘，有的开始攀谈起来。
    “你是东郊庄子上的啊？真巧，我是南门武子山的。”
    东郊与南门巧在哪？
    林阿奇挑眉，默默听着。
    “如今当红的备女是叶家的小姐叶依然，我估计呀，后宫里选十位美人，定然就有她一美名了。”
    “这定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不知道叶家小姐才名出众，她家世那样好，又是京城第一才女，怎可能不是圣上的美人？”
    林阿奇听得兴致缺缺，开始用脚尖在地上画圈。
    “程家小姐也有很大的可能被选上啊！我看呀，这二位要是同时到了宫里，只怕皇上的后宫要被掀翻了天……”
    这话说得小声，不过是自后亭一处大树后传来，但对于习武为常的林阿奇来说，声音还是大了点。
    程家？京中能和叶家比拼女儿的，不就一个程家吗？
    程恩霈——
    林阿奇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名字，真是许久未曾耳闻了。
    之前盛传她与小风郡王的婚事，小风郡王因疾病突然身故，程恩霈还被人讽刺了许久，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克夫”之名。
    没想到她再未与人婚配，居然等到了此刻入宫备选的时候。
    后面的话林阿奇没有再听进去，又过了半个时辰，留用的名单出来了。
    备选司的效率不错，尽管有走关系一说，但总体说来还是看了做答试卷，以公平公正取用的。
    “录用人以下成列，诸则细听——”
    “赵往、春大、周地、莫二蛋、小斤、李阿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