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攻很快调整好心情，快步上前：“林阿奇，真是好久不见啊。”
    林阿奇落落大方，开门见山：“云起也来了？”
    她口吻一如以往，调皮中带点轻俏。
    祁攻点头：“王爷来办事。”
    他故意不点破，就等着看好戏。
    两人一道往客座去，小二立即端上来香茶、花生：“二位还需要来点什么？”
    林阿奇摆手：“不用了。”
    祁攻也急忙拒绝，他下楼跟林阿奇一道吃茶就算了，要是让王爷瞧见他还与他的心上人吃香的喝辣的，岂不是要撵他绕着整个南州府跑八圈？
    “两年了，你真忍得住不见见王爷？”
    祁攻一脸八卦。
    林阿奇姿态端庄大方，即使是俯身以手撑下颚，也显得她温婉柔润，可眉目间又英气逼人，两种气质融合一身，竟又意外的协调。
    “我忍不住啊。”
    她声音清浅，仿佛说着想念不过是最寻常的事，“不是说了嘛，我当你们都是好朋友，相见朋友的心，可是每时每刻都很活跃啊。”
    祁攻眼神瞬间变得幽怨：“哈？”
    “两年了，你就这句话？”
    林阿奇挑眉，垂了眼，轻尝如坊的特产茶，香气浓郁。
    “别的不谈，你跟丹心怎么样了？”
    祁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眼见着对面是大美女，这才堪堪忍住，憋得浑身不痛快。
    “咳咳咳……什么我跟丹心？”
    林阿奇扫他一眼：“你要娶的不是她？”
    祁攻挠头，他也没说过要娶丹心吧？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只是在心底默默吐槽罢了。
    祁攻尴尬道：“与我订亲的是京中郝家女，丹心已经嫁人了。”
    林阿奇瞪眼：“什么？丹心什么时候嫁的人？”
    祁攻提起这事也面带忧伤：“去年八月，她爹做主让她嫁给了王府后厨一个新来的小厨子，淮州人士，做饭挺不错的，就是胖了点，但对丹心也挺好的……”
    林阿奇再也听不下去，茶杯重重掷在桌面，祁攻立时噤声。
    “为何我不知道？”
    “你许久不给王府写信，王府自然也不知你如今所在地，所以便以为……”
    后面的话祁攻没有点明，林阿奇也理解。
    是她要跟云起断得干净，又何必责怪祁攻连丹心嫁人都不说与她听？
    “那你——”
    “我没有！”祁攻急忙道，“我对丹心一开始的确是有那么点心思……可是自从她嫁给小保，我便断了那些心思了。这两年我都是避着她，她也再未找过我，从来没有逾矩的！”
    林阿奇叹息。
    丹心与他的确不是称得上“般配”二字的关系。
    “那你可要对郝家小姐好一些。”
    祁攻笑得羞涩：“这是自然的！我当然要对我媳妇好了！”
    林阿奇翻个白眼：“自去忙吧，我就进来坐坐。”
    说着端起茶又轻抿一口。
    眼神却在手指的遮挡下偷偷往楼上瞄去。
    定定扫了一圈，下一瞬，在一处阶梯尽头，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白色身影。
    一眼万年。
    云起眸子一眯，对上那个丫头打量的眼神。
    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机灵劲倒是一点没变。
    林阿奇莫名被呛，噎了好一瞬才定定放下茶杯。
    林阿奇面不改色起身擦擦嘴角：“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祁攻殷勤起身：“我送你！”
    快让他跟着去吧，这样回来就能跟王爷报备了。
    林阿奇头也不回：“不必了，我离这远。”
    说罢像是怕他偷偷跟着似的，她故意回头拦住祁攻脚步：“送到这就行了。”
    祁攻木在原地目送她步步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离去，好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
    林阿奇的意思，真的是对王爷没有丝毫想法？
    她语气很平淡，较之两年前成熟了一点。
    人还是那个人，脾气一点也没变。
    那对王爷的感情呢？
    真的一点也没有了吗？
    林阿奇回到客栈，倒在床榻上，花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能平复心脏的狂跳。
    翌日林阿奇回到溪林村，做着与齐夏票号交接等事宜。忙碌半晌，蓦地收到一封匿名来信。
    林阿奇亲启——
    “皇帝今月生辰，太皇太后召见备选秀女提前入宫官选。除皇帝留用十女外，其余皆为各王爷、郡王备选。”
    更为重磅的言论在信件后三行。
    “备女名单之长令人咋舌，其上有：京城人士安家安录忠大人之女安艺，年十七；京城人士冷家冷吴彦之女冷青然，年十八……南州府人士朱家朱大大之女朱妹莲，年十八——”
    “朱麻脸？”
    林阿奇一张脸扭曲的变形，这特娘的！
    朱麻脸不是早在三年前就被筛下来了吗？这回怎么还会有她？
    她不想嫁的男人也不能让朱麻脸占了便宜拱了去！
    林阿奇气急败坏，咬着牙连夜收拾行李安排票号交接之事，留给林遮相一封书信，浑然不顾从前与师父师娘的约定，快马加鞭出了溪林村。
    小走狗和大走狐眼巴巴地目送小主人绝尘离去，摇头晃尾又可怜无助。
    大云万国来朝，为庆祝景康帝寿辰，各国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京城的官道一日比一日擦得亮堂，马蹄奔在干净无尘的道上，林阿奇心中突生不真切感。
    她正在不顾一切奔向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不出十日，林阿奇一脚踹开明王府大门，大壮撒了欢闯进熟悉又陌生的马厩，与其它欢腾的马儿绕着演武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明王府的下人们无一阻拦，众人皆是默默期盼着这一天，林小姐终于回来了！吃瓜群众一个个看愣了神。
    林阿奇一身利落黑骑装，潇洒又帅气，拎着一把弓箭，只差一支长箭搭在弦上，拿下那个自作主张要给云起张罗亲事之人的狗头。
    太皇太后：……
    “你们王爷呢？”
    林阿奇面无表情，却帅瞎了一群下人的眼。
    林姑娘真是愈发有范了。
    又漂亮又聪明，能文能武打得过地痞杀得了敌人还会赚钱的奇女子，这要是成为他们的王妃，那王爷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众人臆想纷纷，良久，才有一小厮上前道：“林小姐，王爷不在王府。”
    林阿奇眸光凌厉，但没有朝下人们追问，转移问道：“丹心呢？”
    “丹心她嫁给了小保，如今同他一道在后厨做帮工。”
    林阿奇点头，直奔王府后厨。
    丹心肚子大了，已有身孕九月有余，小保不让她干活，她便帮着择菜、洗洗擦擦，每日过下来，倒也轻松。
    林阿奇大跨步进入后厨时，丹心正在同一旁的年轻厨子有说有笑，讨论给孩子起什么名。
    “不如轻祁攻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吧，他读书多，起的名字定然好。”小保道。
    丹心没有意见：“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她愿不愿意。”
    “祁攻肯定愿意，我们结婚当日，他不是还送给我们不少贺礼？起个名字送祝福而已，他定然不会拒绝的。”
    丹心笑着点头：“那好，改日等他同王爷办完事情回来，我们就请他起名。”
    林阿奇从丹心的语气里听不出旁的情绪。
    她若真是放下了倒是真的很好，她还以为丹心对祁攻动过情，蓦地被安排嫁人，难得善终。
    幸好这个小保看面相是个老实的，遇到起名这种事情还能同丹心商量，想必不是个蛮横之人。
    能对丹心好，便是最大的好了。
    林阿奇攥紧了衣袖，看来丹心的爹也不尽是只会生孩子的蠢笨之人。
    林阿奇弯唇，朝内里唤了一声：“丹心。”
    丹心笑容一僵，还以为是幻听。
    小保明显也听见了，二人停下话头，四处张望。
    “丹心，我在这。”
    林阿奇重唤道。
    丹心瞪大了眼，待得望见来人，眸子瞬间变得湿润：“小姐——”
    她行动不便，即使想要快步赶到厨房门口，脚步也不便利，走得慢吞吞的。
    林阿奇笑着跑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丹心躬身想要行礼，林阿奇握住她的手拦住她：“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我连你结婚这种大事都不知道，都是我不好。”
    丹心苦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阿奇凝眉替她擦掉眼泪，小保紧张兮兮地立在一边，他从未见过林阿奇，但从丹心的表现也能看出来，面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是对丹心很重要的人。
    “你莫要哭了，当心动了胎气，你瞧瞧你夫君多在意你。”
    丹心闻言抬眸去瞧，小保果然一脸忧心，眉毛眼睛都快皱成一团了。
    丹心“噗嗤”一笑，小保刚松口气，丹心却突然捂着肚子变了脸色。
    林阿奇蹙眉急忙扶稳了她。
    小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匆忙上前抱住妻子：“丹心，你怎么了？”
    丹心疼得热汗直流：“我肚子，肚子疼……”
    林阿奇傻了眼：“你是不是要生了？”
    她脑海中开始浮现从前在溪林村看过的养猪大户张东头家中母猪生猪崽的场景。
    两人一时手忙脚乱，小保干脆抱起丹心，急匆匆往二人目前的住所赶去。
    林阿奇寻着记忆，将明王府的下人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小钟，你快去俞央街东边第一家找稳婆，有一位姓万的稳婆接生上千人，很有经验，你一定要把她接来！”
    “小翠！你快和小荷一道烧热水，多准备些铁盆、干净的白布，还有剪子一定要新的用药水泡过消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