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顾客即使不上票号买卖物置,也乐于入店坐坐。
即便如此,大可票号的售后服务依然令人欣喜,各位小二、管事没有丝毫的不耐与烦躁。
寒来暑往,大雁振翅南归,一只雏雀迎来归巢之旅,终于在冬初时节,有一位大客商走进了大可票号。
林阿奇望见来人,立时忆起他是谁:“齐富商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
齐富商神秘一笑:“林富商才是我等学习之辈啊。小姑娘——”他手指点点林阿奇,“你可总能让我刮目相看。”
林阿奇微微一笑,请他入屋。
“此番前来,不瞒林姑娘说,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合作?”林阿奇疑惑,“你是做药材生意的,我这一来是包子铺的挂名管事,二来是大可票号的新晋老板,我们好似并没有能合作得到的地方。”
齐富商端起茶一抿,一脸的意料之中:“小姑娘,所以说,你还要很多东西要学,很多路要走。这经商不能只看表面,还要学习它的内在运行啊。”
林阿奇挑眉:“此言何解?”
齐富商笑,慵懒靠在椅子一侧,露出大肚腩,上好刺绣的长袍垂在地上,愈发显得他肚子滚圆。
“你做票号应是最清楚不过。”
林阿奇微微领悟到一点:“我想,您的意思应该是,我经营票号,表面上是拿了点微薄存储费,人家把钱放在我这里,又原封不动地取出去,还赚了利息,实则我摸了一块肥肉,还回去的还是那块肥肉,可手上却多了油。”
二人相视大笑,看彼此的眼神也愈发顺眼起来。
从前林阿奇对齐富商的看法只是停留在他很会经营,是不亚于谢霭的聪明商人。
经历了这一番交谈,她忽然灵光一动,或许与其联手,能更好地扶持大可票号,赚得更多。
林阿奇说:“我还要考虑一天,请齐富商再在溪乡游览歇息一天可好?”
一听她言,齐富商微微皱眉:“你该不会欲擒故纵,又要放我鸽子吧?”
林阿奇道:“不会不会,齐富商真心前来合作,我怎会放过您这条大鱼呢?”
齐富商大笑:“小姑娘,你可真敢说啊。”
没有云起会帮她了,只有自身独立,才能在大云立足得更为名正言顺,以后也能更清明正节地站在他身边帮助他。
真希望自己能更强大,成为大云第一富商,最好是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祝他一臂之力,也让自己成全他一回。
林阿奇抱着美妙的想法进入梦乡。
冬雪淹了山崖,燕雀没了黄沙。一缕春芽初然绽放枝头,大云迎来了新的一年春。
一觉醒来,林阿奇推开窗,这天是她十五岁的生辰。
两年的时间,少女从一个懵懂天真的孩子迅速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林阿奇轻松挽了个发髻,洗漱一番,挑了个师娘给她做的布包背上,脚步轻跃往马厩去。
这匹马儿还是她去北地时骑过的良驹,两年时间,这匹小黑马也长成了高高壮壮的大黑马。
林阿奇发挥起名天赋,给它起名叫“大壮”,小走狗和大走狐也早已长成了结实调皮的模样,每天绕着大壮玩耍。
“大壮,今日又是你跟我一起去票号的日子了,你开心不?”
大壮很通人性,伸头依偎在林阿奇手心。
它是在林阿奇与云起告别后,被祁攻托人送来林家的。
起初林阿奇不肯要,于是书信一封给云起,让他接走大壮,她不需要这匹马。
可是明王府那边杳无音讯,林阿奇接连写了三封都得不到回应。
大壮越长越大,越长越高,那个小柴房都快装不下它的,大壮每日进屋歇息都需要歪着头。
大壮作为曾经在北地的战友,林阿奇不忍它跟着自己这样受苦,于是和师父一起给它修了个马厩,连带着给小走狗和大走狐装了小屋,就在马厩的旁边。
小走狗和大走狐一听说她又要带大壮出去玩,登时不乐意了,纷纷凑上前来,嘴里“唔唔”着,希望林阿奇能带上它们。
林阿奇无奈摇头:“不可以哟,你们两个实在是太重了,大壮载不下我们三个。”
大壮长睫密集长翘,似是听懂了林阿奇的话,朝一狗一狐哼哼,马鼻子里发出沉闷声响。
狐狸脾气傲慢,登时生气跑远了,林阿奇还巴巴追上去安慰:“乖乖,没事没事,你要是想跟我出去玩,可以让大壮载你,大壮跑慢点,让小走狗跟在后面,可好?”
大走狐看了眼林阿奇,又看看那边的大马,以及在大马跟前显得“瘦小”的狗,旋即蹄子一迈,跃上了大壮背上。
大壮生无可恋地看了眼林阿奇,垂下头。
这只红毛狐狸有多重,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一人一狐骑在马背上,少女黑披风迎展清风,姣好面容白净温柔,一身黑袍挥鞭阵阵,飒爽英姿看呆了溪林村众人。
马儿背后还有一只白毛茸茸的大狗,一时之间,吸引了全村人的目光。
“那是林家姑娘林阿奇?”
有看花了眼的老者拄着拐杖靠在一处阴凉地道。
“是啊,林遮相的徒儿,真是出落得越发好了。”
家中有儿子的开始盘算着,林阿奇这孩子有本事,短短两年时间,不仅参股了谢邻之包,还将包子铺开遍全国,经销海外。
前些阵子还开设了第五家大可票号,分店都在京城立足了。
这些日子她可没少东奔西走,村中人见她的次数较少,所幸不论她去哪,都有林遮相和幸三娘陪同,姑娘家做事情还是稳当的,经商名声更是不在话下。
若是能看上个上门女婿,那可是自己的儿子赚了啊!就算儿子入赘,三年抱俩,其中一个挂自家族谱上,那可真真是赚三代……
众人心思飞到了天外,那个黑袍少女一骑绝尘,早早驶离了溪林村。
林阿奇今日去的是自己在溪乡开设的第一家票号,也是大可票号的主要经销点,大可票号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取代了从前票号在溪乡当地人心中的地位,成为了溪乡头等票号。
第一家大可票号设在溪乡最为繁华的玉中大街,左靠衙府,右临食交坊,地理位置极佳。
早晨的食交坊人生巅峰,早餐高峰期,男女老少、官人妇女都在此处买卖贸易。
林阿奇牵着马,大走狐和小走狗在前头开路,吸引玉中大街无数人的目光。
“红白黑!是林姑娘!”
“林姑娘来了——”
“林姑娘要吃点什么?这有新出锅的馄饨,姑娘来一碗?”
林阿奇微笑道:“多谢大婶,我已吃过包子了,您要不嫌弃,我叫人给您送几个来。”
那位卖馄饨的大姐笑呵呵的:“不了不了,我这自家卖呢,吃您家的包子多不合适啊!”
林阿奇但笑不语,朝她点头致意,牵着马儿进了大可票号。
一旁窃窃私语的妇人胳膊肘推了推卖馄饨的妇人:“你说你上赶着做什么?人家的包子那么闻名,哪能吃你的馄饨?”
被点名的妇人不乐意了:“林姑娘也是非常爱吃我的馄饨的,我看她看不上你的煎饼才是真的,我都没见过她吃你卖的东西,好歹她吃过一回我的馄饨呢!”
“我说二位,你们好歹睁开眼瞧瞧啊,林姑娘吃的最多的,除了她自家的包子,分明就是我家的饺子!”
“胡说!林姑娘吃的最多的分明是我家的汤圆……”
一群妇人吵吵开了,被掌柜们迎进店铺的林阿奇对此一无所知。
“诸位匆忙赶来开早会,用过早饭了吗?”
小二接过林阿奇解下的黑袍恭谨道:“老板,掌柜的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去谢邻之包领过早点分发下来吃过了。”
林阿奇点头,落座正中的大椅上:“那就好,开始吧。”
她扫了眼在坐之人:“姚掌柜怎么没来?”
众人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人顶不住林阿奇眼神带来的压抑,快速道:“老板,姚掌柜家中亲人去世,他去办丧事了。”
“是何亲人?”
另有一掌柜道:“是姚掌柜的母亲。”
林阿奇了然摆手:“那便罢了,小丰——”
先前接斗篷的小伙子跑上前来:“老板何有吩咐?”
“你去账房拿五十两银子送去姚掌柜府上,让他好好给母亲办托运丧事,送老人家最后一程。”
在座各位莫不是大叹:“五十两?老板,这也太多了!”
“是啊!寻常人家办丧事,一两已是顶天的好了,五十两——”
这是要给老人修皇陵吗?
林阿奇轻咳一声:“姚掌柜是齐富商一手提拔起来的老管事了,自从来了这偏僻溪乡,他从来未曾有过二心,协理置办都是亲力亲为,未有大的差错,五十两不过身外之物,又怎抵得了他一片孝心诚挚?”
这话潜台词就是这人是齐富商的,对他好就是向齐富商表明心意,也是希望姚掌柜能快速从背痛中走出来,更好地为大可票号办事效力。
然而小姑娘一番言论在各位掌柜的看来,那就是只要好好忠诚于大可票号,且不说这丧葬抚慰费给的大方,就是平时的好处,也不会少了他们的。
掌柜们,喜笑颜开:“跟着如您一般开明豁达的老板,是我们的福气啊!”